“这叫原始资本的积累。”
被揭穿身份的季安栀当场恼羞成怒。
什么穷鬼,小孩子情商真低说话真难听!
江允思量了一瞬,手一收。
那冗长的卷轴便自动卷回他手中,甚至因为太长,卷了有一会儿才卷完。
沉默震耳欲聋。
季安栀好心提醒:“别忘了还有为师的山。”
江允:……
夜风裹挟着血气卷入窗棂,吹散了屋子里原本的沉香气。
季安栀倏忽瞪大眼睛,冲窗户边飘。
嚯,这窗帘,是金线织的!
再向下看,这地砖,虽乍看乌漆嘛黑,平平无奇,但仔细打量,好似与博物馆里宫殿的地砖相同,绝非凡品!
季安栀:“要不你把这栋房子也烧给我吧。”
江允:“师尊说笑了。”
季安栀继续往里间探看,发现床头有个小箱子,她是鬼,不受凡间的实体约束,便把脸埋进箱子。
“江允,你快来!快!”
江允眉心微蹙。
他将灵力散出去,靠灵力的反馈确认具体方位,走到她身边。
却听她道:“里面都是钱,你拿着。”
“……,师尊,钱财乃身外之物。”
“多买点东西烧给为师,我听说人家的祭品,都是一车一车烧的,为师很羡慕。”
江允:……
“师尊乃九幽冥王,怎会缺人祭奠。”
季安栀理所当然瞎掰扯:“很正常,没人知道我的名字呀,九幽冥王好多届呢,有任期的,就跟你烧纸给皇帝似的,你就说烧给皇帝,谁知道你是烧给哪个皇帝?”
确实没有典籍记载九幽冥王的名号。
那头季安栀想再找找还有没有钱了,一低身子。
鬼啊!
季安栀一惊朝后飘了好几步,又想她才是鬼,这才安下心来。
哈哈,吓一跳。
再定睛细看。
床下躺着两个惨白着脸的人,不,不是人,分明是两个诡异的,一比一真人大小的瓷人。
季安栀汗毛倒竖起来,再一次后退了几步。
嗯?
她又俯身看。
“李道长?!”
江允面色不改:“阿弥陀佛,徒儿被玄阳剑宗追杀至此,将屋主打晕,化得此间屋主身份。玄阳剑宗修士搜查时,便叫李施主与其设法藏匿。”
季安栀咽了口唾沫:“这都‘瓷化’了!”
江允神色如常,用灵力扫过一遍,道:“是人。”
季安栀虚虚拽住江允的衣袖:“你掏出来!”
比起鬼,季安栀更害怕一些诡异的、非人又似人的很邪门东西。
江允感受不到鬼魂的触碰,也触碰不到鬼魂。
但因为血气的连接,他隐约察觉有冰冷的气息穿过了他的袖口。
鬼森森的冷,却存在感强烈。
他一道灵力打过去,收手一抽。
床底下咕噜噜滚出来三样东西。
江允头一偏,季安栀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方才那一瞬,季安栀已经身体很诚实地蹿上了房梁,嘴上却不饶:“嚯,谁这么恶俗,竟然做了李道长的一比一手办。”
床下头是两个惨白的瓷人和一个瓷瓶。
瓷瓶冒着诡异的邪气,通体透白无瑕,瓶身的图案鲜红,远看像猫爪印,季安栀寻思这瓷瓶还怪可爱的,等她飘下来再凑近细看。
哪里是猫爪印,分明是婴儿的血手印。
这可比一地的头发更让人恶寒。
江允又用灵力扫了一遍。
“是人。师尊怕了?”
“我是恶鬼我怕什么。”
怕死了,一眼也不敢多看!
季安栀已经怕得开始语无伦次了:“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李道长既然已经变成了他人的手办,人家会优待他的,会把他放在橱窗里好好供着一日擦拭十来遍,说不定还要给他买个激光罩子,排面拉满。指不定还会用他的形象做几个吧唧别在包上,时尚时尚最时尚。”
瓷人李道长:……
江允:……
“那玄阳剑宗的杨云瑞有备而来,携玄阳剑宗宗主的四方结界珠布下结界,阴邪之气均难以走出这镇子。”
现场最大的阴邪之气——季安栀沉默了。
死小子,你害我。
“如此你还召唤为师,是想弑师?”
江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怎会如此,只是这几日,徒儿伤重,又是六根缺失外显的残月日,还需师尊护佑。
杨云瑞的命灯已灭,最迟后日,玄阳剑宗的人便会追来此,若师尊能助徒儿寻得根器之一,徒儿便能打破结界,离开此处。”
哦,所以他知道他的一个根器流落在此,特意往这里跑,就是为了让她帮他找根器。
季安栀倒也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毕竟世界毁灭本就是她们的共同目标。
魔头越强大,毁灭世界越快。
她的目光又落回李道长手办的肩上。
那是!
她三两下飘过去,大喊:“鳖孙!”
那五百年的鳖,那第一个被她赋予心魔的鳖,那她准备叉来找机会好好熬一熬高汤的鳖,如今竟也变成了瓷的,成了李道长的手办配件!
气死她也!
季安栀怒从心起。
隔空扇了江允几掌。
江允眼盲但心不盲,灵力与神识,都是他的眼睛。
他眼睫轻颤,只当不知。
季安栀瞥了一眼李道长,仿佛从那横趟的瓷器中硬生生看出了几分泪眼汪汪。
季安栀:“你不能感应一下根器在何处?”
江允垂眸,放轻声音,像是示弱:“阿弥陀佛,若用太多灵力,便无法支撑召唤师尊的时间。若师尊离去,徒儿被他们抓住如何是好。”
季安栀:断头求生呗,还能如何。
季安栀目前是个菜魂,若被玄阳剑宗找到,她身为“熊孩子家长”一定会和熊孩子一起被制裁。
等等,她是鬼,那她也不一定非要用凡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件事关乎到她们世界毁灭二人组的存亡!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江允对她的试探没完没了。
若再这样下去,死小孩说不定会在背后捅她一刀。
接下来,她必须完成两件事。
第一,她得变强,第二,她得让江允放弃怀疑她。
为了搞黄这个项目,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季安栀想到了好主意。
她清清嗓子:“八点半了哟,小孩子该睡觉了。”
江允疑惑地歪歪头:“徒儿不困。”
“奥,怪不得你这么矮,再熬夜,以后就只能这么矮咯。”
气氛陡然凝滞了。
江允轻笑一声,终究摸索着上了榻。
季安栀飘过来,得逞地笑了:“恶人就要有恶人的气场,要长得高大,人家一听你邪种的名号,觉得好可怕,然后你一走出去,是个小萝卜头,这怎么行。”
“师尊说的是,徒儿先念会晚经。”
“不许念,现在就睡。”
江允默了默,抱着端看她搞什么鬼的心情,终究合衣躺下。
虽然他瞎了,但他能感觉到阴森森的鬼气浮在他的正上方。
“大恶人就要有随时能调动的精力,就得保证随时能睡着,随时能醒,为师命令你三秒钟内睡着。”
江允:……
“师尊,徒儿其实无需睡眠。”
“怪不得你秃。”
江允捏着珠串的手骤紧,额上立起一根青筋。
咔擦!
床幔被骤然放下,季安栀被一股蛮横的灵力推了出去。
江允侧过身子,以手臂做枕,面朝墙壁。
他昳丽如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烦躁。
须臾,他终究是合上了眼睛。
待江允那处无声,季安栀先打开商城。
她先前用大喇叭在冥界喊了那一遭,赚了256点声望值,系统商城内,可以10点声望兑换1点数。
一个穷鬼只提供1点声望值。
一开始的那10点声望很可能李老道提供的。
她一回头,那诡异的白面公子与李老道的瓷人,顶着苍白的脸与惊恐的表情,丑的吓人。
害怕。
季安栀默默往后飘了飘。
她如果想要变强,真的当上冥王,系统的金手指必须用起来,那么祭品、声望,缺一不可。
但她在阳间的行动受限,很难获得凡人的声望。
而且她也不能事事都靠江允,她在阳间也得有其他联系人,帮她看着江允,顺便帮她收集声望。
冥界封印五百年,人死后,阳间的鬼去哪了?
季安栀走出院子,掏出丑陋的喇叭:“小镇里所有的鬼,马上到院子里集合!!!”
可能是江允的修为比季安栀高多了,这回用喇叭,灵力的声波大亮,波及了整个镇子,传到了每一个“小镇鬼”的耳中。
不一会儿,好些个影影绰绰的鬼体,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好奇地往这处飘。
“你哪来的?大晚上的喊什么喊。”一白衣男鬼最先从院子地下钻出来,十分不屑地瞪着她,“新鬼要给前辈孝敬才能待在前辈的地盘,你懂不懂规矩,没有孝敬就给我滚。”
哟吼,这阳间的鬼,还整起“前辈文化”来了。
季安栀当时火气就上来了。
姑奶奶我虽然是500年的穷鬼,但焉能受你盘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袖子一撩,就开始揍鬼。
冥界的通道封印五百年后,这人界的鬼无处可去,滞留人界,虽也能收到祭品,却被阳气所桎梏,鬼多了以后,每年只能等着仙界下派仙官,统一安排轮回。
没能赶上轮回的,或是不想轮回、不能轮回的,就乖乖待在死亡的地方。
如此竟然形成了一个个小社会。
但在阳气浓重的人界,鬼的灵力消耗巨大,若没有足够的祭品,待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要么消散,要么投胎。
所以很多都是不到“一年龄”的鬼。
很少有季安栀这种有灵力的鬼。
更何况季安栀一点也不客气,疯狂抽用江允的灵力。
她一拳一个鬼:“姑奶奶我至少五百多岁,你说谁孝敬谁!”
白衣男鬼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孝敬姑奶奶,孝敬姑奶奶!”
“那姑奶奶我能不能在这块地上飘?!”
“能能能,整个镇子都是您的,您哪怕螺旋着飘,小的们都不敢多嘴!”
大伙吓了一跳,纷纷瑟缩在角落里,望着季安栀瑟瑟发抖。
有个女鬼大胆问道:“您是冥界来的判官大人吗?”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季安栀马上正经起来:“没错,判官就是我。”
那些鬼一听这话,肃然起敬,纷纷跪拜:“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见过判官大人!”
季安栀凭空而坐,翘起二郎腿:“都给我按照高矮从左往右从前到后,立正站好!”
所有鬼抱头鼠窜,十秒之内站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
季安栀:“很好,还不快把孝敬抬上来!”
季安栀眼睁睁看着他们毫不心疼地捧出一大堆冥币。
阳间的鬼……
真有钱!
不愧是新死的。
眨眼间,季安栀就赚了53点声望、1560亿冥币。
季安栀边数钱边说:“你们放心,我便是冥界唯一鬼大代表,来视察阳间情况的,不会为难你们,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众鬼闻言,心下大定,一口一个“大人”。
*
屋内。
江允侧身而卧,闭目时,手心时不时便发痒。
手心的伤疤与血都是他召唤的代价,但也是一种链接。
让他分辨她是否有异心。
神奇的是,两次召唤,她对他,没有丝毫加害之心。
不怀疑,无杀心,不阻挠。
为何?
难不成,她当真真心帮他。
不一会儿,手心也不痒了,外头也没动静了。
但隐约间,那丝血气依然链接着二人。
她没有逃。
师尊。
他在心里暗暗品着这两个字。
师尊。
师尊。
师尊。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识渐渐能感知到光线,仿佛勉强恢复了一点视觉。
屋内好似渐渐泛白,气温也渐渐攀升。
天亮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疼。
他哑了。
嗓子愈发难受,仿佛空气中全是烟尘。
江允咳了几声,默默起身,掀开窗幔。
不是天亮了。
竟是一地、一桌的蜡烛!
火光烧的人眼疼,蜡烛的烟汇聚在一起,像是滚滚狼烟。
更诡异的,是明火中李老道的瓷人,在光下泛着瓷器特有的光,仿若油光满面。
江允忙捂住口鼻,被熏得双眼通红:?
烟熏中,季安栀抬起头,十分浮夸地看着他:“你的失明只是暂时性的,我多拿了一些蜡烛来,我们把房间照亮!徒儿别怕,还有为师!”
江允:???
“黄天菩萨,请你不要对我的徒儿这么残忍,我的徒儿已经受尽了身心折磨,如果你再夺去他的眼睛,让他失去光明,你就太狠心!太无情了!
如果看不见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他看不见我的脸,看不见我的眼睛,看不见我看他的眼神,看不到家家有花,户户有水的大理,看不到世外桃源,看不到我们的幽!幽!谷!”
说罢她双眼含泪望着他:“徒儿,你眼睛怎么红了,是看到烛光了吗!
为师做到这份上,你,感动了吗!”
咔擦。
江允手中的佛珠,被生生捏碎了一颗。
江允:我再和她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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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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