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洛仿佛坠入一场暧昧又荒唐的梦境，在温热的怀抱里被迫浮沉，后背紧贴的车窗玻璃传来丝丝凉意，与黎渊灼烫的体温如同冰火两重天，不断将他推至意识混乱的巅峰。

其实黎渊的动作比以往温柔许多，苏涵洛并不觉得痛，只是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担心尸潮侵袭，还担心黎渊的伤，在情|欲和理性的矛盾折磨下，感到格外的疲倦。

结束后，黎渊给他清理干净，穿好衣服，将他整个人环在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苏涵洛却睡不着，用指尖绕着黎渊的头发，没来由地胡思乱想。

五个小时就快要到了，不知道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能不能实现。如果能，他们将得到极大的助力，因为上官家的武器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比他们携带的装备强大得多。

如果不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继续闯，在黎渊都感知不到母体的情况下，纯凭运气杀出一条血路……

对讲机传来声音时，他几乎立刻抓起来放在耳边。

“苏涵洛，系统已经获取到你的位置了。”上官辞的声音传来，“但由于信号范围有限，我们只能检测到你方圆十千米内的恶灵活动。”

“足够了。”苏涵洛欣然松了口气，“做得好。”

“十分钟后，我们会在距离你三千米的方位试射一枚超音速武器，系统检测那里有大量恶灵聚集，武器落地爆炸产生直径五百米的灵力波，会对恶灵进行扫荡式清灭。”上官辞停了一下，认真地强调，“你要留在安全范围内，灵力波虽然对人体无害，但伴随产生的冲击力是非常可观的。”

“明白。”

通讯中断后，苏涵洛爬到车窗边，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

危险区的火光不知何时湮灭了，天边陷入昏暗和死寂，远远看着像一座深不见底的坟冢。

但他知道夜色底下藏匿着无尽的凶险，就像随时会从地狱涌出的索命厉鬼一样。

苏涵洛低头见黎渊还闭着眼，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别睡了，上官家的武器就要落在离这里三千米的地方，如果试验成功的话，我们就有希望了。”

恶魔似乎兴致不高，懒懒掀开猩红的眼眸：“你似乎很信任他。”

苏涵洛愣了愣：“谁？”

黎渊将手探到他的大腿根处，暧昧地摩挲几下：“那个在你身上留下气味的人。”

苏涵洛反应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上官辞。

“……”苏涵洛皱眉，掐着黎渊的下巴抬起来，“不是吧，这也能吃醋？”

“上官辞对你的感情不一般，我早就看出来了。”恶魔狭长的血眸里泛起意味不明的情绪，“你在离开我的那段时间里还跟他独处过，对不对？”

“他的感情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他又没那样的意思。”苏涵洛反驳道，“况且我找他不过是谈深渊的事，要说亲密接触，要是扇耳光也算的话确实有……”

他话说一半顿住，神情逐渐变得不可思议：“等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恶魔一脸无辜的表情：“随便问问。”

苏涵洛扶额，轻叹口气：“我还不是为了能撑久一些才会想到搬救兵，这个时候当然是要集齐全部力量，不要什么都跟情情爱爱扯上关系，好吗宝贝？”

黎渊轻笑一声，满意道：“好的，宝贝。”

苏涵洛重新看向窗外，夜空里仍是一片寂静，没有什么东西飞过来的迹象。

他拨弄几下表盘，喃喃道：“奇怪，明明已经到了十分钟……”

黎渊忽然抓住他的手，神情微变。

“有东西过来了。”

苏涵洛愣了一下：“丧尸？”

“从天上过来的。”

“……”

苏涵洛一句国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黎渊已将他扛至肩上，以极快的速度破窗而出。

恶魔在撞出车厢的一刻展开双翼，贴着地面冲出去，不出三秒，拖着耀眼火光的导弹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掉在车厢上。

伴随着震天撼地的爆炸声，强大的气浪以落点为圆心迅速扩散，将波及范围内的所有东西碾成了碎片，掀起漫天的黑色尘埃。

苏涵洛被恶魔护在翼下，灼烫的灵力波擦身而过，他感觉不到痛，心却猛然抽紧。

“黎渊？！”

烟尘散尽，撑在他身上的黎渊啐了口血沫，半晌没出声：“......”

要不是他等级高一点，估计这会儿已经化成灰了。

苏涵洛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恶魔身上的灼伤，瞬间怒火中烧，抓起对讲机大吼：

“上官辞你******”

深渊外的监控部里，扩音器将优美的中国话一字不落地精准传达，回荡在所有工作人员的头顶上方。

在场除了上官辞本人全部石化，战战兢兢地埋头沉默，无一人敢看三少爷的反应。

上官辞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用尽了这辈子全部修养维持冷静，直到对方骂到语言贫瘠、上气不接下气时，方才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语气虚浮：“这可能，可能是技术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调整……”

通讯“啪”的一下断了。

上官辞深呼吸，拳头捏紧又松开，转身猛然将文件摔在一人头上：“我他妈让你们打近一点，没让你们瞄准灵术师打，把苏涵洛炸死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全场一片噤声。

上官辞按了几下太阳穴，摔门进了指挥办公室。

导弹将地面炸出了深坑，原本荒凉的地表变得更加破碎崎岖，冷风拂过带起一片尘埃。

“好了，宝贝儿。”黎渊伸手替苏涵洛揉了揉背，“生气对身体不好。”

苏涵洛无声地把他揪过来，指腹沿着脊背摩挲，治愈灵力缓慢渗入伤口。

刚才在危险区呛了黑烟之后，苏涵洛的肺一直隐隐发痛，这会儿不知是气急了还是吸入烟尘的缘故，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像得了哮喘一样。

黎渊把他环进怀中，头抵着他的肩窝在脖颈上吻了一下，像在安抚惊慌的小兽。

很快他就不让苏涵洛治伤了，为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几下身体，顺便把苏涵洛拽起来。

“刚才爆炸声太大，尸潮开始朝这里聚集了，我们赶紧走吧。”

上官辞点了根烟，站在窗边吸了几口，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少爷，分析结果出来了。”男人阖上门，微微垂首，“灵力波扫荡范围里的确检测到恶灵的存在，似乎被人刻意掩盖过，信号非常微弱。”

上官辞拿起桌上另一份资料，是这些天里通讯设备传来的记录，相比苏涵洛，黎渊的生命体征数据是完全空白的。

所有线索联系起来，上官辞恍然明白了什么。

“这件事先压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上官辞看他一眼，目光有些泛冷，“知道怎么保守秘密吧？”

*

一轮血月从地表升起，猩红阴冷的光辉覆盖天穹，将火球划过的轨迹衬得更加炽白明亮。

他们穿行的大地像沉着墨的池底，充斥着冷热交织的温度流，迎面拂来的月光在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苏涵洛忽然有种他们在携手赴死的感觉，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事，只要身边还有彼此便会格外安心，即使不知道前面的路会通向哪里。

大约是灵力波的缘故，途中遇到的几批丧尸较为零散，攻击力也不高，黎渊很轻松就消灭了。

由于许多物资在爆炸中损失，余下的食物无法维持太久，他们只能在沿途的建筑里搜寻补给。很多房屋都是岌岌可危的空壳，就在苏涵洛快要绝望时，一栋保存完好的楼房出现在安全区边缘。

竟然是一座废弃商场，隔着千疮百孔的玻璃门还能看见店铺和扶梯。

苏涵洛感动得几乎要落泪，这深渊净挑些实用的东西吞，简直比上官辞还要靠谱。

他兴高采烈地往里跑，被黎渊提着领子拽回来，掩在墙边：“危险。”

“有丧尸？”苏涵洛警觉道。

黎渊朝黑黢黢的玻璃看了一眼：“比丧尸等级更高，这里是它们的巢穴。”

难怪附近尸潮稀疏，建筑保存这样完好，怕是除了灵力波的作用，还有这层缘故。

商场是封闭空间，很难采用单独引开的战术，而且大规模杀戮容易引来更多尸潮。黎渊观察一会儿，对苏涵洛道：“它们大多处于蛰眠状态，左边区域更少一些，我们进去之后在一楼搜寻食物和药品，再从左侧出口撤退。”

苏涵洛安静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