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仨谁也没想到,姐姐这个名字还是和我们一个远房叔祖父的名字起重了,这个也叫高徽的叔叔就是我们归彦小堂叔的父亲。不过不要紧,反正那个叔祖父去世的早,他和姐姐从来没见过面,也就没什么可尴尬的。
这么一个漂亮的仙子姐姐,自然也会有众多的追求者,而在这众多的追求者中,就不得不说起我们的表哥娄睿。他真可谓是为我姐生,为我姐死,为我姐疯狂了一辈子。
我父亲是个很有点任人唯亲的人,如果不是亲戚,除非是经过重大考验,不然很难得到他的真正信任。反过来说,对于他自己家和母亲家里的亲戚,只要是个男的,但凡不是傻子,他都给安排了。而我们这辈儿人里,确实也出了不少能人,比如孝先大表哥,就对父亲的事业起了很大帮助。
但人一多,也总会有几只扶不上墙的赖狗,而娄睿表哥就是这群赖狗中最废物的两条之一,连墙根儿都爬不上去的那种,按照年龄排序,我们一般在背后管他叫二废物。
二废物是我们大舅娄拔的儿子,大舅是在我父亲发迹之前,家里面官儿当得最大的人,最高当到了南部尚书,是个很有实权的职位,大致相当于现代的中央组织部下属的干部X局局长。
但他身体不好,加上公务操劳,所以很早就去世了,因此娄睿是由我们小舅娄昭养大的。因为娄睿少年丧父,所以亲戚长辈们都很宠他,尤以小舅和我母亲为甚,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而娄睿的天资又很一般,所以这种溺爱的结果就是——把他养成了一个废物。
娄睿后来得到的官方评价是比较惊人的,不是惊人的好而是惊人的坏,使用的全是负面词汇,毫无可取之处。这在我们这个盛行逢迎权贵和溜须拍马的时代,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个人实在恶劣到无以复加,大家总会看在某某人的面子上,挑出这个人的一两条优点来说一说,稍微圆一圆场子。
但到了二废物这里,大家显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找不出正面词汇了,所以评价他的具体用词基本如下:
一、“无他器干”:意思是正事啥也不会。
二、“纵情财色”:意思是搞钱搞女人倒很在行。
三、“聚敛无厌”:意思是搞钱搞得还没有节制。
四、“坐滥杀人”:意思是贪赃枉法之余竟然还敢草菅人命。他这事儿做的太离谱,差点儿因此折进去,经人求情才保住了官位。
五、“专行非法”:意思是除了好事没他不敢干的。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来领兵时候的事:被勒令戴罪立功的他,领着一只次要部队,一头扎进了豫州境内待了一百多天,结果敌人一个没碰着,倒是把自己这边的老百姓祸害得够呛,豫州的百姓破口大骂他是“水旱蝗睿”,简直就是大魏汤恩伯啊。结果他再次被人参劾,这回没人救他了,让他彻底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了,倒真是便宜了他。
据说他还曾经立过军功,我是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功劳是可以让这种废物立的,估计只能是杀俘虏了吧。
娄睿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养父,也就是我们的小舅娄昭,常常感到非常痛心,特别是在他晚年因为中风长期躺在床上后,更是止不住地后悔。有一次,在和我们的聊天中,小舅很自责地说到:
“你们大姨夫教育孩子很严厉,把你们孝先表哥给管的,见了他就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那时见了,不以为然,觉得教孩子不该这样,结果就和你们母亲一起,把娄睿给惯成了这个样子。唉,你们大舅临死前把这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我,我竟没教好他,小舅我现在也没几年活头儿了,到了九泉之下真不知怎么面对你们大舅啊!”
孝先表哥就是段韶,是我们大姨夫段荣的长子,大姨夫一直在军队系统工作,所以对他管教得很严格,而他也从不敢忤逆大姨夫的意思,在大姨夫面前有时甚至显得有些懦弱,这和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不过在大姨夫的这种教育方式下,孝先表哥也确实成为了一个文武全才的国家栋梁,号称我方后来的“三杰”之首。
其实小舅需要痛心的不止二废物一个,他亲生的儿子其实也教育地不怎么样。
说回二废物娄睿,这么个废物到极点的人,倒是很会痴心妄想:因为他和姐姐同岁,又是表哥表妹,从小就经常见面,故而很有点青梅竹马的意思:他俩就像两只从小一起蹒跚学步的小鸭子,只不过一只长大后成了白天鹅,一只成了癞蛤蟆。
当然这么说不太公平,因为我姐姐从小就是白天鹅,而娄睿却越长越像癞蛤蟆,真的是干啥啥不行,吃嘛嘛不剩,一点儿出息没有,就是很有自信,证据就是在他长大后,竟然敢想追我姐姐!
更过分的是,这种痴妄的念头,他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恬不知耻地到处扬言,说什么:“我娄睿这辈子什么也不想,只要能娶到阿织表妹(我姐姐小名叫阿织),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要是心满意足爬上婚床了,那我姐姐就该心灰意冷预备悬梁了。姐姐天仙一般的人物,自然看不上他,本来是把这废物当哥哥看待,她又心善,比较同情那些先天不足后天迟缓的人,所以对这位幼年丧父的表哥态度一直很亲切,结果后来见他蹬鼻子上脸,还敢存着非分之想,有时甚至还意图动手动脚,姐姐一生气就干脆再也不搭理他了。
没想到这二废物除了富于自信,竟然还很有毅力,见姐姐这边把路堵死了,就跑去央告我母亲,想从最疼他的小姨这边打开突破口,看来他在这方面倒是很有点脑子。而我母亲因为从小溺爱他,虽然不打算遂他的意,但拒绝的话也都说的比较婉转。可这个二废物要么就是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要么就是决心太大,那真是百折不挠,屡败屡战,一次又一次地来骚扰母亲,弄得母亲不胜其烦。
有一次,母亲正要和父亲商量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结果这二废物又来了,赖在屋里不走,再一次央告起母亲把我姐姐嫁给他的事,当时我正在屋外玩,于是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娄睿见母亲不吭声,就上来一边哭求一边摇晃母亲的胳臂。在他反复的摇晃下,再加上急着要和父亲讨论正事,本来对这个废物侄子百依百顺的母亲,这次终于发怒了,她站起身来,扬手就给了二废物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时骂到: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娶你阿织表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给我滚出去!滚!”
在屋里等着和母亲商量事情的父亲,本来一直假装没听到他们姑侄之间的对话,这时突然回了一下头,同情地看了二废物一眼,让我觉得很诧异。后来听母亲说,这是因为当年他们俩搞对象的时候,我们的姥爷和大姑也是这么说他的。
娄睿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我母亲打,不禁流下了废物的眼泪,母亲也不搭理他,直接把他推出门去,然后关上了门。倒是刚才对这个大侄子遭受的羞辱感同身受的父亲,这时发起了善心,专程走出门来安慰了一下他,但也仅此而已,父亲显然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作为安慰奖颁给这么个废物。
二废物捂着脸,在门外痛哭了许久,见母亲始终不搭理他,这才知道彻底没戏了,于是嚎啕大哭着回到了小舅那里,大病了一场,一连三个月没起床,当真是废物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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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
这章要改动下,因为最近阅读中发现娄睿并不那么废物,颇有些战功,因为他传记里的“无他器干”应该理解为,“除了打仗之外,其他什么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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