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轮到自己理亏,花焰如此巧言令色的人化为霜打的茄子,垂着头任由琅王在不远处哀嚎。
花焰叹了口气,突然额间划过一丝温热,她抬头一看,是岑无妄正用指背,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的汗珠。
方才梦里恼人的束缚猛地重新浮现,花焰不知为何,身子突然绷紧起来,脸上莫名多了股的燥热,她撇过头去,躲过了岑无妄的触碰。
岑无妄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蜷,背到了后身后去,若无其事道:“你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些异样是正常的。”
“回到身体里?”花焰闻言一愣,后知后觉地摊开的双手,看着纤细白皙的十指,惊觉她果然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你身体尚未恢复,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吧。”
“绑我回去!?”花焰自动过度解读,脑补她被五花大绑在无为关众人面前,那群恩怨分明的家伙,想必一口一个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花焰哪里愿意在这种拉仇恨的时候回去,她一边敷衍笑着:“好好好,我等会儿就回去啊哈哈哈哈哈......”一边看准门口的位置,准备找准时机就溜走之时,蓦地脚腕一紧,花焰顺势看去,只是一眼,整个人几乎崩溃!
平日里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关主大人,此刻正低着头,单膝跪地,一手拿着地上的靴子,一手握着花焰的脚踝,轻手轻脚地给她穿起了鞋。
因为画面过于离谱,花焰惶恐又僵硬地移开自己的视线,选择眼不见为净,却和不远处的琅王对视上。琅王双手抱胸,丝毫没有震惊,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又来了,每天不动一下你,他就心里难受。”
花焰更是脊背发凉,心道:每天???动一下我???
花焰不敢细想,连忙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疑惑更深:也没把我大卸八块,那他还能对我做什么呢?
花焰正想着何时能脱了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一下这身体有没有问题,岑无妄已经起身,俯身到她面前,腰背间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道:“不舒服?还不能走吗?”
花焰握拳:威胁,这句一定的威胁!!
花焰只好扯出一抹牵强但不失礼貌的微笑,道:“能,我还能跑呢哈哈哈。”
“我牵你走。”
岑无妄仿佛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缓缓伸出手到花焰眼前,静静地看着她,虽然一切平静,但花焰觉得他像等这刻等了许久,鬼使神差地便将手搭了上去。
琅王本想凑过去一起和他们离开,可他刚到花焰身旁,突然头皮发凉,直到对上了岑无妄凛若寒冰的眼神,他明白了自己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琅王:......霸道的很!坏关主!
琅王委屈地哼了一声,但十分识相地给岑无妄让出了路,羡慕地看着他牵着花焰离开神龛。
花焰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琅王,心道:我在你手上不是分分钟能跑,他才不会让你看着我!
直到到了神龛外,花焰依然伺机寻找能逃跑的机会,她环视着熟悉的避世洞,可这里除了一如既往竖立着关穆远的神像,更多了一些其他从未见过的景物。
岩浆映照下,血红的天下之景。
“这是在做什么?你向来不喜欢这种纷繁杂乱的东西,为何要在避世洞放这些?”
拟天下的景物虽唯美且壮观,但是同她印象中的避世洞太过违和。
他平静道:“你总希望去外面看看,我便将天下之景收入你的眼下,你在这里睡了这些年,总不至于太寂寞。”
岑无妄说得轻描淡写,像是春日外出,随意折了枝花送到她的面前,她心有涟漪,奈何花枝带刺,扎透她的掌心,让她不敢握下那缕温存。
岑无妄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侧目回头看着沉默不语的花焰,见她思量许久后,倏地对自己道:“对不起。”
岑无妄垂头不言,道:“你当时疼吗?”
“什么?”花焰好不容易想认真谈一谈过去的事情,却被岑无妄一句话说的摸不清头脑。
琅王看不下去,翻了个白眼道:“他当时不知是你回来了,以为是来作乱的阴阳家,所以不留情面地动手伤了你!他后面把自己关了许久,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说什么没成想你们的重逢,也要闹得鲜血淋漓......所以他才问你疼不疼!”
花焰看了眼岑无妄,他流露出的神情,花焰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这件事请,但岑无妄迟迟不开口,她也只好按琅王所言,坦诚道:“什么鲜血淋漓的,说的也太看不起我了。我们本来也常论法比试,输了只怪我技不如人,一码归一码,不必牵扯其他。只是我倒是不明白了......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我的呢?”
岑无妄本垂头不语,听得花焰的问题,突然歪头淡淡地看着她,不由让花焰心里发毛。
岑无妄往她的位置走了一步,二人身躯几乎要贴到一起,岑无妄细细看着她每一寸肌肤,仿佛要让她住进自己的眼里。
“我本来也是不确定的......谁让你到底舍不得她,我用她入梦骗你,你根本就藏不了一点,你太在乎她了。”
花焰想起那场卫立心头颅落地的梦境,不满道:“你用卫立心来引我露出破绽,是不是过分了些?”
“我没有真的动手,就不算过分。”岑无妄冷笑一声,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每次谈到卫立心,二人免不了一些交锋,花焰皱起眉头,道:“我们之间一定要变得那么难堪吗?”
“是啊......”岑无妄沉沉地看着花焰,道:“毕竟你为了她宁愿去死,还在乎我有几分难堪吗?”
花焰一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为了她做的事,我也......”
“你也什么?你说得再多,可一旦遇到卫立心,她永远可以轻易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愿意为了我再也不见卫立心吗?你会吗?”岑无妄倏地仰着了头,颇有些不服道:“你为了她离开无为关,又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这些才是事实。花焰,你让我再对她好言相待,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花焰觉得此刻的岑无妄有些陌生,虽然言语冷静克制,可却有种胡搅蛮缠的幼稚,她无奈道:“可是,可是脚长在我身上,不是谁来把我从哪里带走!当时是形势所迫,你们那么针锋相对,她国家又有难,我不能不去帮她。况且你们的仇怨也有几分吊诡,你与她的很多冲突都是没有必要的。”
劝人放下仇恨本就是慷他人之慨的事,花焰这几句已然说的很冒失了。岑无妄一味地盯着她,像只饿狠的野兽,不知他究竟听进去几个字。
他半晌后突然挑眉,模样有几分邪气:“你的劝解是为了我还是她?难道你现在心心念念,不是还是要去找她卫立心吗?花焰,从前到现在,你总是会为了她选择离开,你没变过。”
“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她......”不可否则,岑无妄在这方面的敏感强的难以想象,花焰只能大方承认,方才相遇时,卫立心提到了一句真相,虽然话说的简单,花焰却无法不在意,毕竟那是害死过她一次的事情,也是害的卫立心差点亡国的痛苦。
可岑无妄只是默不作声,眼神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半步,看得花焰喉咙发紧,她正要再狡辩两句,岑无妄终于开口:“算了。”岑无妄态度软了一些,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花焰一愣,见他的语气弱的都不像他了,她犹豫着抿紧了嘴,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会的,这里对我也很重要,我定然是会回来的。”
“好,我信你。”岑无妄眉眼舒展开,花焰眼睛也亮了起来,刚要说二人再约叙旧,岑无妄淡然道:“但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你离开。”
花焰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说完花焰又有些后悔,这语气实在是生硬,显得自己刚说出口的承诺,像是她应付岑无妄的托词。
岑无妄却好像没有很在意,只是像孩子任性胡闹一样,道:“你听到的,便是我所有的意思,如果还不懂的话.....琅王。”
一旁缩着不敢说话的琅王,没想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叫自己上场,晃着尾巴到了他们面前。
终究还是他承受了一切!
花焰见琅王眼睛发着光看着自己,岑无妄抬手一挥,发号施令:“带她回房间,她需要好好休息。”
花焰刚回到自己身体,灵力运行滞缓,难得处于虚弱无力的状态,不由往后一退,道:“琅王?别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虎口救了下来,我辛辛苦苦熬了三天三夜,才将你从阎王手里拉了回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一直都很感谢你的,真的。”琅王宽大的耳朵抖动两下,对花焰笑得诚恳又谄媚,花焰看着他咧开的嘴角逐渐咧至耳边,毛发从脸上炸出,直至化为一头一丈高的灰白巨狼,毛发如银色月光般铺开,张着獠牙仰天嚎叫,震得地面都抖动起来。
岑无妄眼神无情地杀了过来,琅王吼叫戛然而止,小狗似的哼唧一声,难得的耍帅机会就被关主扼制!
这家伙虽然体型养大了起来,可性子还是娇滴滴的,花焰看他委屈撒娇,默默扶额无奈,在岑无妄身边那么多年,怎么没有耳濡目染一些他果断狠绝的处事风格。
“琅王,还愣在干什么?等她恢复体力,你还有机会吗?”岑无妄道。
好一招“赶尽杀绝”!
花焰背部绷直,又瞪向琅王:“你小子,当真要恩将仇报!?”
琅王慢慢逼近,耐心道:“若你连我都打不过了,花焰,你是真的要好好休息。”
说罢琅王一个闪身,虽然他体型庞大,但动作依然灵敏,空中划出一道闪电便到了花焰身后,花焰反应过来后,他的獠牙已经勾上了自己的衣领,头再顺势一甩,花焰已经被丢到他脖子上坐下,被他载着一跃离开了避世洞,在皓月下疾驰。
......
花焰双手抱胸,躺在床上不服气地看着门外,灰狼蜷缩在外面,巨大的身躯倒映在了门上,将门口完全堵死。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学会岑无妄的作风,防备自己这点倒是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她摸着怀里的念珠,没想到岑无妄会把自己的法器归还,或许是看在过去的情谊上,对她这个俘虏留了几分仁慈。
花焰莞尔一笑,从床上坐了起身:虽然我的体力尚且没有恢复,但只有我跟你的话,智取也是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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