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是那个黑影发出的,由远及近,显然就要从门后出来。
花焰不知来的会是什么怪物,注意力高度集中,见它已经到了暗门后,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花焰的防范,竟停在了那里。
僵持之中,黑影侧了个身,露出窄了许多但依然方方正正的侧面,小心翼翼地从暗门出去。
花焰整个人呆住,表情从谨慎变得迷惑且不明所以,这黑影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怪物......竟然只是个柜子!而那所谓短小的腿,也不过是一群纸人,只是它们腰向前弯了九十度,整个上半身都驮着柜子,所以从影子里只能看到几条腿罢了。
若只是个柜子,花焰倒不会如此惊呆,只是这柜子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不知暗门后是不是个无底洞,这柜子绵延不绝,川流不息,仿佛是个没有尽头的迎亲队伍,敲敲打打来迎接新娘。
花焰看着一模一样的柜子几乎堆满了神龛,缓缓闭上双眼,整齐统一的柜子让她觉得是自己看重影,脑子晕的很。
看柜子看到想吐的,她花焰怕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忽而,原处传来飘渺的拍掌声,紧接着咚得一声巨响,花焰感觉地面都颤抖了一下,岑无妄的声音远远传来过来,声线紧得发哑:“抱歉,我方才并不清醒,我给你找了些衣服,你、你先穿上。”
“岑无妄清醒了!?”花焰吓得猛地睁眼,入眼却被目不暇接,美轮美奂的服饰,晃的眼花缭乱。柜门已然打开,如同鸟翼将柜门收到了两侧,而展示在她面前的衣服到鞋子再到配饰,无一不是按颜色、大小、床垫、季节,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都装在了柜子里。
花焰短暂地惊讶过后,脑子满是:完了,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啊!
她原先以为岑无妄神志不清,清醒后肯定忘了发生过什么,这才无所顾忌地在这里与他拉扯,但他现在不仅记住了,他还去给自己拿衣服了!!
花焰同岑无妄一样,是不太在意自己外形的人。他们的衣服基本都是卫立心、关穆远她们安排好了大致样式,他们找些差不多的服饰,跟着穿便好。
岑无妄的衣裳件数更是少的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她当初作为徒弟,都唏嘘过师父这个一关之主简直穷的可怜,如今这么多的衣服是为谁准备,又准备了多久,花焰想也不敢想。
花焰叹息一声,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套黑衣银丝样式的衣裳,穿上后没有半点不合身,明显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花焰顿感无力,她明明想和岑无妄掰扯干净,怎么到头来他们之间很多事情,却变得越来越理不清。
小到这些衣服,大到他烛龙魔主的命数,岑无妄总是轻飘飘地丢到自己面前,好像一切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只有她记到心尖,满怀热忱地想着要报答这份情谊,最后却被命运玩弄,闹得不欢而散落场。
这面前密密麻麻的柜子,花焰真怕这份好意,自己还不起不说,别又出幺蛾子自己非得当恶人,反伤了他的心。
“岑无妄?”花焰试探的叫了一句。
......许久,暗门后没有任何回应。
“是走了吗?”
花焰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阴沉得骇人,她心底还担心岑无妄身上的伤,实在害怕岑无妄这具身体承受不住,像空室的九具“岑无妄”一样,“死”在了暗门之后,那她要如何是好。
岑无妄,为了自己,死了十次。
花焰垂着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脑子已然无法思考,不顾自己身体尚未恢复,掌心轻触暗门,闭眼汇聚灵力,准备强攻硬闯进暗门后看看。
“胡闹!”门后传来岑无妄呵斥的声音,让花焰眼睛一亮,她道:“你还在的?那方才为何不理我?”
花焰皱眉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语气太过亲昵,下意识的埋怨,更像是情人间才有的打情骂俏。
果然,暗门后的岑无妄又没了声音,花焰了然,他或许只是不想搭理自己。
即使下意识对自己好,但不影响他生自己的气。
她一次次的背叛与任性,大概早就耗尽岑无妄的耐心,她是他唯一的徒弟,是他在无为关唯一的陪伴,这份唯一给她带了太多的特殊与偏爱,让自己死后,也成了岑无妄放不下的执念。
执念能被称为执念,就是因为它让你抓心挠肝,一根杆哪一条线一个无聊的诱饵,简简单单地吊在你面前,却那份永远的可望不可及,才最煎熬。
可当执念复活到了你面前,一切恍然大悟!
他日日夜夜沉溺在的只是自己的幻想之中,现实从来都不够美好,一切如我也不过如此,食之无味,弃之自然不惧。
暗门上荡着水波一样的灵力,花焰抬头看着自己倒影着的脸,一副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撇撇嘴伸手打乱的灵场,对自己这丑样子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摆烂态度。
既然确定了岑无妄暂时没事,她转身准备去找迟焰,以后的日子很长,她可以慢慢处理和岑无妄的事情,但是现在,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花焰没说再见,她不不会告别,干脆转身直接离开,省得多说难堪,却没有看见暗门灵力已经消散,门后一只白到发光的手伸了出来。
花焰手腕一紧,下一秒眼前一片漆黑,身后是又硬又冷的一堵墙,面前却是一个滚烫的身体,他应该是弯着腰的,呼吸落在自己耳边,只听他道:“我没走,你却要离开了吗?”
花焰心脏霎时漏了一拍,咽了咽口水道:“我,我为何不能走,我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岑无妄听完,似乎恨得咬牙切齿:“我知道你心思多,认为自己需要活的广无边际,你不愿意留,我也拦不住你,所以我不是学着放手了吗?可你,可你为什么又回来呢?花焰,你真的是个很恶劣的人。”
花焰突然想捂住耳朵,他竟然说自己恶劣!?即使她明白自己很多行为着实该骂,可当岑无妄真的开口,她才惊觉自己如此脆弱,岑无妄随便一句重话,她都不敢听下去。
“花焰,你......”
“别说了!”花焰生怕岑无妄说出更打击她的话,连忙捂上了他嘴。
暗门后漆黑一片,可花焰能感觉到岑无妄的眼神火热得骇人,她嗅着岑无妄身上散发着独有的冷冽香味,鼻尖急得冒出了薄汗,慌张无措道:“我,我丢东西了,我复活的身体丢你这里了,那是我恩人的身体,我是来找迟焰的,我不能不回来。”
花焰解释完,岑无妄轻轻拿开了自己的手,语气冷得吓人:“到我这里来找人?”
“她最后就丢在了这里,我只能来这里找啊......”花焰越说越委屈,她分明不是故意来捣乱,他怎么突然变了副脸,一定要如此不欢迎自己吗?
岑无妄像是气急了,但半天也说不出重话,只是恶狠狠道:“好、很好!你还是那么有情有义啊,花焰。”
花焰皱着张可怜巴巴的脸,黑暗中眼睛亮的像一汪清泉,清澈又湿润:“你在夸我吗?可你夸的怎么那么难听?”
岑无妄:......
二人间沉默许久,最后几乎是一声轻的无法察觉得叹息,岑无妄道:“外面,最西边的湖泊,找你的恩人去吧。”
话音刚落,花焰感觉身后像是有个黑洞,瞬间将她吸到了进去,转眼间她便被送到神龛外小天下之间,花焰踩到地面那刻,任由自己身子一倒,一下子跌坐在地,她没有挣扎,静静地坐在地上发呆,不知在思考什么,好半晌后眼神才恢复清明,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拍拍衣裳的灰尘呢喃轻语。
“等等我,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先要解决猎鬼赛的事情,将莫泽那个小丫头糊弄好了,她才好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花焰行动速度,立刻根据岑无妄所说,果然找到了迟焰,蓝得泛着淡绿色荧光的湖水中,迟焰像一颗珍珠蜷缩在水中气泡里,气泡随波变幻着柔软的形状,温柔地将怀中的孩子,护在身体里面。
而气泡上泛着的淡淡银光,是迟焰魂魄的微弱力量。
花焰当时其实已经猜测到了,迟焰只是假死状态,魂魄不稳才被她抢了身体,可不代表她真的死了。
如今迟焰在这里养魂,魂魄安稳许多,可能不日便能苏醒,花焰见自己猜想没错,也安心下来。只要迟焰没死,她就不算骗了莫泽。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又回不去呢迟焰的身体,从哪里再找个带回去见莫泽呢?
花焰低头看着水面,水中倒影着自己的愁容,突然看到她头上除了自己的笔器,何时又多了一个簪子?
她是个不喜饰品的人,身上佩戴的一个念珠,一个笔器,都是她的武器她才愿意带着身上,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多了个发饰,自己竟也糊涂到现在都没发现!
花焰摸到后脑勺,将拿东西拿了下来,看到后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发饰,是落居安给自己通话的羽毛,不知怎得从她的耳边,卡在了自己脑后。
花焰沉默起来,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丝,连忙摇晃脑袋,将一些画面从自己脑子里抛了出去!
“落居安,我真的是被你坑死了!”
当初落居安还只是个只会摇扇子,算算命的倒霉道士,是她无意见发现了羽扇中隐藏的灵力,让他得以借羽扇,有了能化万型的新能力。
那家伙虽然是个恩将仇报的坏心眼,好在法术是永远有用的。
花焰看着手中的羽毛,心中依然有了应付莫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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