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道

伙计赔着笑脸,不敢得罪詹世源。

“抱歉,绿豆饼卖完了,厨房还在做,詹公子等一会儿就好。”

“让他们动作快点!”

詹世源想了一下,摆摆手打发伙计,找地方坐下。

常新月突然患上急病,他不能守在床边照顾,眼下大半个白天过去了,她的病有没有好转他既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她爱吃绿豆饼,为了博她一笑,他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陈记饼铺的隔壁是一间茶楼,詹世源在饼铺里坐着,能听到茶楼的客人说话。

他本来无意偷听别人碎嘴,谁知那些个人议论的正是他,他顿时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他们对他有何评价。

“……那个凭着武道资质一跃成为人上人的小子你们都知道是谁吧?我有个远房表哥在龙雀司打杂,他说那小子几日前在郊外碰到妖邪,把妖邪给斩了。”

“挺厉害啊,练武也没多少年,就能直面妖邪,有他师父的风范。他师父收徒弟没收错。”

“唉,都是泥腿子,咱们咋就没有厉害的武道资质呢?眼下那小子的武功小成了,有名声了,未婚妻又长得那么漂亮,叫我好不羡慕!”

“再羡慕你也没法子变成他,不过他那个未婚妻你未必没机会一亲芳泽。”

众人哗然。

詹世源捏紧拳头霍然站起,要到茶楼去,将那胆敢诬蔑他未婚妻的王八蛋一拳打趴。

这时,有人问:“郑兄,何出此言?”

郑兄正是谈及常新月的人,得意洋洋地说:“你们还不知道?昨天下午我路过他家那条路,静悄悄的看不到人,我觉得有点慌,怕撞见妖邪,想回头。结果怎么着?”

言至此,郑兄卖了一个关子,不继续往下说了。

众人不耐烦猜谜,纷纷要他说。

郑兄享受着众人追捧,便把话说下去:“我见到那个漂亮的未婚妻了,她穿着还没绣好的嫁衣摔在地上,那嫁衣上面有凤凰和牡丹,可好看了。我瞧着她像摔伤了脚,她也招呼我过去搀她起来,我便过去了。”

“然后你亲了她?”

“我哪里敢,她的未婚夫那么厉害,我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有胆子招惹。她却是胆大包天着呢,趁我不注意,居然凑上来吃我的嘴!嘿,我是胆子小,可我到底是男人,她想要,我便给她了。”

“吹牛呢你!”众人起哄,“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什么尊荣,这小眼睛塌鼻子,三十多岁还是个光棍,女人能看上你才怪!”

都不信郑兄所说之话。

郑兄虚荣,众人不信他,甚至损起他来了,他急忙辩解:“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给你们讲个秘密吧,那故意摔倒勾引我的女人脱了衣服,左边肩膀上有一颗红痣,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要是被她看上眼,肯定能见到她身上的红痣!”

红痣?

詹世源不信郑兄的话,觉得他喝大了,才有胡说八道的胆量。

可他猛然想起,那天晚上他与常新月圆房,她的左边肩膀上好像真的有一颗红痣。

难道常新月……

“詹公子,您要的绿豆饼!”伙计递给詹世源一个纸袋,打断他的怀疑。

拿到绿豆饼,詹世源大步去了隔壁,将五短身材、形容猥琐的郑兄提起来。

郑兄身上有酒气,可见是喝多了。

忽然间被揪住衣服腾空而起,他顿时吓了一跳,双手双脚胡乱地摇晃:“放、放我下来!”

见到高大挺拔、五官端正的詹世源,郑兄失了声音,十分心虚。

“砰!”

詹世源毫不留情地将他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胸膛,向下用力,厉声喝问道:“我詹某人的未婚妻也是你能想的?”

郑兄害怕挨打,想爬起来求饶,奈何被踩着,动弹不得。

他急忙说:“詹公子,不是小的错,是她非要强迫小的!小的一时糊涂,才从了她!”

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扇得他牙齿松动,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水。

“我的未婚妻我能不了解?她见到你便犯恶心,嫌你的长相脏了眼!”詹世源相信常新月绝不会看中丑陋不堪的郑兄,又一脚踹中他的心窝,“滚一边去,下次让我看到你,我定会把你打得住进医馆!”

郑兄被踹得飞起来,砸坏了茶楼里的桌椅。

老板吓得直发抖,躲到柜台下藏着。

别的客人避到一边,不敢说话,生怕触了詹世源的霉头。

院子里种着一丛月季花。

常新月剪下长得最漂亮的几朵花,和其它花草插进花瓶里,用以装饰自己家的客厅。

桌子上,她画的画已经晾干,画上是盛开的月季。

她打算把画裱起来,挂在自己的屋子里。

“咚咚咚。”院门被人敲响了。

“谁呀?”常新月大声问。

“姐姐,是我。”回话的女孩子声音清脆,是邻居家的小女儿。

常新月不喜欢小孩子,嘴甜的、乖巧的例外。

邻居家小女儿刚好符合她对孩子的要求,她说着“来了”,一边把搁在椅子背的外衣拿起来穿上,仔细地理了理头发,才去院子开门。

但站在门外的是女孩她哥哥,不是叫她开门的女孩。

少年与她同岁,一张脸洗得干净,容貌不俊不丑,额角有几颗痘痘。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指,脸色通红:“常姑娘,我、我……”

常新月把敞开的门关到只允许两根手指伸进来,不耐烦地打断他:“找我有何事?”

少年嗫嚅着,痴痴地看她漂亮的脸蛋。

在常新月关门之际,他鼓起勇气大声告诉她:“常姑娘,你不能生孩子没关系,我有两个亲兄弟,我娶了你,保证一辈子不纳妾也不去青楼、窑子!”

“你是不是有病?有病麻烦去找大夫治!”常新月不感兴趣地关上门。

她有前途远大的詹世源当未来丈夫,便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看上以后要跟两个兄弟争夺家产的少年。

她准备回屋里,呼喊声从墙头传来:“新月!”

那少年爬了她家的墙,狂热地说:“新月,我会对你好的,你嫁给我吧!求你了!我喜欢你!”

他完全不怕别人知道他被常新月迷住,常新月却要考虑詹世源的感受,眼见那少年试图翻墙进来,她抓起晾衣服的竹竿,一竹竿捅了过去。

竹竿的末端不锋利,她没有伤人之心,想做的不过是赶走这个骚扰她的少年。

少年面对慢慢刺来的竹竿,哎哟了一声,竟然松开攀着墙头的双手,沉沉地摔在院墙外面。

怎么摔下去后没了声息?

常新月拿着竹竿,有些疑惑。

她把竹竿放回原处,因为少年试图翻过院墙侵入她的家,摔断腿也是罪有应得,她并没有出去一看究竟的想法。

没准那少年故意受伤,想引起她的注意力呢。

于是乎,当詹世源回到绿萝路,还没接近家门,就听到哭嚎声。

“常家的丫头,你马上给我滚出来!”

“我家宝儿被你害得摔在地上昏迷不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放过你!”

“呜呜呜呜,宝儿你醒醒啊,快睁开眼睛!别吓唬娘了!”

发生什么事了?

新月不是生了病,躺在床上休息吗?

詹世源加快脚步走过去,那家人围了上来,吵着闹着要他给个公道。

他们说常新月勾引他们家的宝儿,宝儿被迷得神魂颠倒,忍不住敲了常新月家的门。结果常新月敢做不敢认,宝儿爬上她家墙头,被她一竹竿捅下来,眼睛一闭,半死不活。

“詹公子,那是你的未婚妻,她不要脸,背着你招蜂引蝶,你得教训她!”

“教训个鬼!反正姓常的不能生,把婚退了便罢了!”

这家人吵个不停,嗡嗡声响在詹世源的耳朵里,就像被一大群吸血的大蚊子包围。

他急于求证常新月的左边肩膀有没有红痣,也想知道常新月是病中还是病好了,恼火地推开他们,撇下两句护短的话:

“你们家儿子爬上我未婚妻家的墙头,被我未婚妻拿竹竿捅下来,这叫做活该!依我看,不是我的未婚妻招蜂引蝶,是你们家儿子死皮赖脸的跑去作弄我未婚妻,结果做弄不成反而摔下墙头遭了报应!”

言罢,詹世源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饶是他的武功已小成,能打死妖邪,此时也控制不住身体,结结实实地在宝儿一家人面前摔了一跤。

买来的一袋绿豆饼也摔在地上,纸袋破碎了,滚出来的绿豆饼一个个沾满了灰尘。

“哈哈哈哈!”

宝儿的爹大笑出声。

他指着一脸懵的詹世源,快意地拍手:“瞧啊!这才是遭了报应!常家那丫头邪祟着呢,宝儿跟她沾了关系摔得醒不来,詹家的小子为她说话,立即摔跤!”

詹世源想不起来他是怎么摔的,听到宝儿爹的话,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不悦地瞪了宝儿爹一眼,宝儿爹登即跟踩了烧红的炭一样跳开,不敢讥笑他。

真奇怪。

一些没本事的人常常敢于招惹得罪不起的人,像郑兄、宝儿爹,被他警告地盯了一眼又吓得不行。

谁给了他们胆量,让他们敢于挑起他的情绪?

詹世源想不通。

他惋惜地看向地上就算捡起来也脏得无从下口的绿豆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宝儿爹说道:“你惹火了我。来,把绿豆饼都捡起来,我请你吃。”

宝儿爹瑟缩,转身便要离开。

詹世源一下子拦在他面前,身上的精钢长剑微微晃动。

之前他遇到妖邪把剑弄断了一把,现在这把长剑是新换的,还没怎么用过。

“吃啊,怎么请你吃你也不吃?”詹世源面露嘲讽,轻蔑地道,“看不起我是想找打?”

“……”

宝儿爹知道詹世源武功不弱,极后悔刚才讥笑他的举动,拱手求饶道:“詹公子,绿豆饼都、都弄脏了……”

“对,弄脏了。要不是你们在这阻挠我见我的未婚妻,我的绿豆饼不会弄脏。”詹世源盯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弄脏了你也能吃掉。”

宝儿娘很害怕。

詹世源能斩杀妖邪,欺负邻居不过是小事一桩,魏家不会主持公道。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强大就是公道。

穷人受了欺负也求不来公道。

她怕詹世源动怒,慌忙扑到地上,抓起一块绿豆饼就往自家男人嘴里塞,催促道:“吃啊!你快吃!”

绿豆饼是饼铺才做好的,还没有凉,热乎乎的,散发着一股引人垂涎的香气。

宝儿爹含着泪张开嘴。

宝儿娘一把将绿豆饼填进去,噎得毫无准备的他直翻白眼。

瞧着宝儿爹边被噎边囫囵吃掉一块绿豆饼,詹世源愉快地笑了笑,叮嘱道:“要全部吃掉,一块也不能少。”

绿豆饼是花钱买的,宝儿一家是邻居,他并没有往散落地上的绿豆饼踩上一脚,而是小心地绕过去,来到常新月的家门口。

想起常新月,詹世源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他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露出对着镜子练习许多遍的笑容,抬起手敲门:“新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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