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月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詹世源不喜欢她,她还能找下一个。虽然她不是处子之身,找一个不对此心怀芥蒂的人不容易,可魏庸在她和詹世源提前圆房后不也继续喜欢她吗?

而且,她拥有着可以跟司长学本事的资质,终有一日她击溃梦境中的沙海,她将站得比詹世源更高更远!

常新月理智地分析自己与詹世源闹翻的后果,心迟疑着难以下决定。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想要得到更多好处,就要承受更大风险。

万一她运气差,始终被沙海纠缠,詹世源与她退婚,连林宝儿那等蠢材也瞧她不起,她的人生岂不是滚进阴沟里,至死翻不了身?

赌?

不赌?

刘氏眼看就要咽气,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面对脚下延伸出去的两条路,常新月汗湿重衫,无意识地掐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的情绪焦灼不堪,眉心紧皱着,红润的唇褪尽血色,宛如枯萎的花瓣。

必须下决定了!

比詹世源更有前途更喜欢她更在乎她的男子很难遇到,击溃沙海之日遥遥无期,常新月颤抖着朝暴徒踏出一步,膝盖弯曲,跪了下来。

像她这样无法考秀才无法习武的贱民,得不到爹娘的喜欢,得不到爹娘的房屋和钱财。唯一一条向上爬的路,是煞费心机地寻觅一个可靠的夫婿依附,无论她聪不聪明,有没有毅力。

她不配清高,没有自尊,没有骨气。

她又一次卑微地跪了下来,砰砰砰的磕头,乞求暴徒道:“您手下的女人是我那位未婚夫的母亲,我愿意代替她做您的人质,求您放过她!”

地面粗糙,她的额头磕得流血。

当她仰起头望向暴徒,乌黑的眼眸盛满怯弱和恐惧,苍□□致的容颜被鲜血划出殷红痕迹,仿佛被献祭给妖邪的人牲,有种舍生忘死的、令人触目惊心的魔魅之美。

古人云,食色性也。

暴徒会被自愿代替刘氏当人质的她吸引吗?

常新月不知道。

从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起,她便把她自己作为筹码送上赌桌。

有力量的人会被羡慕,有智慧的人会被敬仰,有美貌的人常常被强者争夺。可是,美貌和力量、智慧一样,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暴徒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她非常畏惧他,为了救未婚夫的母亲,竟然不怕死地提出了替换人质的请求。

他想:孝心值得些许尊敬。

他掐住刘氏的手没有那么用力了,窒息濒死的刘氏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你……”暴徒被常新月迷住,喃喃说,“很漂亮。”

“求您放了我未婚夫的母亲。”常新月扮演着胆怯少女的角色,弱小无助,泪眼婆娑,跪着接近暴徒。

暴徒没有允许她接近,她也不敢过分接近,怕触到暴徒敏感的神经,让他做出更可怕的行为。

人们被常新月的举动惊了一惊,回过神,纷纷劝她回头:

“不要过去!”

“他不会遵守承诺!”

“他会把你和你婆婆一起抓住的!”

不会的。常新月冷静地想:暴徒控制不住两个人质,我和刘氏,他只会择其一。

喧嚣的人声激怒了暴徒,他大吼道:“闭嘴!”

常新月瑟缩了下,险些吓得瘫坐在地,十足十的胆小怯弱。

她哀求地望着暴徒,暴徒将举着的刘氏放下来,手依然掐着刘氏的脖子。

他讨厌刘氏。

他向常新月招手:“小姑娘,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去浪迹天涯吧!”

暴徒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常新月不会意外他说出的任何话。

一个正常的人,怎会不顾刘氏的意愿强迫她呢?怎会在干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的时候掐住刘氏的脖子威胁大家?

不管他是真被她的美貌吸引还是在演戏,他允许她接近,她屈辱且害怕地慢慢接近,直到跪在他的面前,被他的手轻抚发顶。

他的动作有点像魏庸。

比垃圾更没有用的魏庸,她遇到危险,他从来不出现。

常新月憎恨魏庸,憎恨暴徒。

暴徒放下刘氏,推得刘氏一踉跄,面朝下摔倒。

“滚!”

他骂刘氏。

“全都滚开!”

他粗暴地揪着常新月的发髻,威胁众人:“不然我杀了她!”

弱小的常新月像是他手下的破麻袋,他能轻易地把她举起来、扛在肩膀、甩来又甩去,她无力反抗,任由他蹂.躏折磨。

众人怕他伤及常新月性命,连忙退开。

暴徒警惕地盯着他们,拎小鸡似的提起了常新月,她的奋力挣扎,对他来说跟挠痒痒无异。

“啪!”

“啊!”

常新月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顿时两眼昏花,大脑晕晕沉沉,分不清东南西北。

暴徒喝道:“给我老实点!否则我打死你!”

失算了!

常新月忍着晕眩,泪水与血水齐流。

暴徒比她想象中的更强,他一定有武功在身,并且他的武功不算弱!

他的手像铁钳,她完全逃不了,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这般谨慎,绝不会给她掏出匕首偷袭的机会!

输了!

她赌输了!

早就该想到的,人一旦上了赌桌,十有八.九输得一败涂地!

是谁给了她这么多的勇气代替刘氏当人质?

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啊,刘氏会代替她活下去,她会代替刘氏死在暴徒手里!

好后悔!好恨啊!

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在心中汹涌澎湃,常新月恨透了暴徒,恨透了魏庸,恨透了刘氏和詹世源,恨透了小巷里围观的人们。

她会死在暴徒手里,他们救不了她,他们都该死!

一起毁灭吧!

她死了,天地也要一起死去!

邪异的印记在她心口浮现,如烈火灼烧着她。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憎恨和绝望填满她的灵魂肉.体,容纳不下其它事物。

不!

她还没死,她还能挣扎!

常新月击退主宰她的负面情绪,重新燃起斗志。

“呜呜,求、求你饶我一命!”她哭着求暴徒放过,比跪在魏庸乞求他放过时更卑微,更绝望,“呜呜,我不想死!我想活下来!”

“啪!”

又是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耳光呼在她的脸蛋上,她的脸颊立即被打得肿起,泛着血丝。

暴徒不耐烦地道:“安静点,别哭唧唧的,我听得心烦!”

他的手在她身上乱摸,抓住金镶玉项圈用力扯动,项圈极牢固,他摘不下来。

他放开项圈,摸向别处,不费一丝力气搜出常新月随身携带的匕首,并将匕首据为己有。

暴徒冷笑,抖了抖手里的少女。

她的发髻散了。

涂了一层银的铜簪咚的掉在地上,弹跳了两下,躺着不动了。

乱发遮住常新月的视野,像昏暗的丛林长在她头上。

她恨头发太长,缺乏力量的双手不能将头发撩开,看不到清晰残忍的世界。

暴徒看她的眼神冷静极了:“我就知道!你代替老女人做人质是想害我!真是个天真愚蠢的贱.婢,以为接近我就能伤我?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他气愤常新月骗她,匕首在她肿胀起来仍不失娇美的脸重重一划。

霎时,皮开肉绽,血不要钱似的流淌下来。

常新月毁容了。

天生的美貌从此一去不复返,那是她向上爬的丰厚资本,现在全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

她尖叫。

“啪嗒!”

暴徒将她掼在地上,一脚踩断她的手臂,冷冷地盯着围观的人:“还不让开?你们想逼我杀死这个贱.婢?”

他如此凶恶,美貌如常新月亦不能动摇他的心智,人们恐惧地逃离。

包括捡回一命的刘氏。

暴徒拖着常新月走出小巷。

阳光明媚,雀鸟拍着翅膀飞过街道。

常新月显得凄惨极了,脸上血淋淋的,右手扭曲成怪异的角度,气息奄奄。

暴徒一手拖着她,一手拿匕首,轻易夺取了一辆路过的车。

他赶下车中人,逼迫车夫载他和常新月出城。

逃离这个地方,去浪迹天涯,最好跟拐来的漂亮小姑娘生一群孩子,暴徒心想。

给詹世源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他的母亲会差点被小巷里的暴徒强迫,更想不到常新月会代替他的母亲落到暴徒手里,被打,被毁容,被踩断手臂,被掳走。

他在病房内吃着常新月亲手煮的鸡丝粥,等着她回来,想象着如何才能亲她个够本。

她聪明灵慧,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能处理得很好。

她会带着他的母亲回来。

……

……

想着常新月的面容,詹世源的唇笑意常在,喝粥的速度都快了。

不能喝这么快,这是未婚妻煮的粥,得慢慢品尝。

病房外有人吵闹,他心情好,不想计较。

“嘭!”

门被撞开,杨慧闯了进来,脸色苍白:“你娘被暴徒抓住,危在旦夕!”

装着粥的罐子摔在地上,粥撒了一地。

詹世源惊愕:“当真?”

他跑到街上,看到远处的小巷逃出一大群人。

他的母亲恰在其中,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

随后,他看到一个凶恶的男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小巷里出来,被他拖着的重物……是个人,身形像常新月,穿着常新月今天穿的衣裙!衣裙染着鲜艳的血!

詹世源看清楚了。

那就是常新月!

他的未婚妻常新月,他的北极星常新月!

拖着常新月的凶恶男人就是杨慧口中抓住他娘的暴徒!

那暴徒正拿着魏庸送给常新月的匕首。

詹世源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被抓住的是常新月不是刘氏,只觉得他的心像被一把把刀刀割开一道道伤口。

他想过去。

想救下未婚妻常新月。

可是他用尽全力,也挪动不了他的脚步。

他软绵绵地倒下来,控制不住身体,经脉中的内力逆向流动,凶悍如泥石流,冲刷着经脉,为经脉带来严重损伤。

他走火入魔了!

“新……月……”

詹世源努力地抬起身体,向被暴徒扔进车厢里的常新月伸手,眼睛赤红:“新……月……”

不要走!

不要走!!

回来!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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