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似乎是从厕所中传出来的。

女厕所。

江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应该进去看看……还是联系个女老师？

正当他手搭在门把手上，决定进去看看的时候，声音却又忽然停止了。

“江先生，您在做什么？”

白天见过的一个老师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疑惑的看向江星。

“呃……呃，你刚才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吗？”

那个老师的神情依旧很疑惑：“江先生，您是工作到太晚压力大，出现幻觉了吗？”

江星仔细的凝神去听，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史密斯小姐，麻烦你进去看看吧。”

女子略微低着头，冷色的灯光从头顶照下，在深邃的眼窝投下一片阴影，叫江星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能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下半张脸。

以及薄薄的、正在张合的大红色嘴唇。

“江先生，这里的学生总是这样，总是发出一些奇怪的叫声，尤其在晚上，格外多。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靠我靠！我赌十个嘉年华，这女的绝对不是好人！】——歼星舰×1

【同感，感觉她长得好像那个裂口女……】——度假小屋×20

【别提那个rn烂片行吗？】——等身机甲×3

听她这么说，江星心里有些毛骨悚然的同时，也不由得退却：“啊…这样啊……可是，真的不要紧吗？”

史密斯正要再开口，江星口袋中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江先生吗？您的外公拿水果刀割伤了自己，请您马上来看看吧！”

听到这个消息，江星也没心情再纠结，只得匆匆告别了史密斯小姐，大半夜的又驱车前往医院。

“外公，下次用工具一定要小心，知道了嘛？”

老人的手已经被包扎好，躺在病床上呆愣愣的注视着江星：

“啊……我就是想给优娜削个苹果，不小心……”

江星动作猛的一滞。

优娜……是母亲的名字。

而外公仍然浑然不觉般，还在呼唤着：“优娜，优娜，我记得优娜最爱吃苹果了……”

……

江星将外公哄睡后，离开了疗养院。离开前，他还叮嘱护工，不要在屋子里放那些危险的东西。

第二天他去维修站取车，竟然又遇到了昨天的奔驰车主。

“雷别卡？”

“我也来取车……怎么样，昨天第一天上班还顺利吗？”

江星看他温和的点点头：“一切顺利。”

雷别卡举起手机：“留个电话吧，我想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老实说，一个医生说这种话多少显得有点晦气，但是雷别卡……或许是对方那双长的太过漂亮了，叫江星很难产生什么拒绝的想法。

人们喜欢用大海来比喻蓝色的眼睛，但大海在许多时候都是灰蒙蒙的，至少欧塞尔城的海是如此。而雷别卡那双蓝色的眼睛，如果要用大海来形容的话，或许用“人们心目中的大海”来描绘更加贴切。

蔚蓝，清澈，悠远。

是人们希望的大海应该有的样子。

“嗯，好。”

【CP雷达响了！！】——歼星舰×1

江星的好心情持续到再次来到学校为止。

“啊！啊！”

“劳伦斯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中年男人扯着一个女孩的头发，不断地扇她巴掌，听着江星阻止，也没有立刻停下动作，而是又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江星连忙接住那个女孩：“劳伦斯先生，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不能这么动手打孩子！我……我会报警！”

“哦，江，你刚刚来到这里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满身陋习，她居然偷校长的东西。要是报警的话，警察只会把她送到少管所。”

江星一愣，而女孩趁机从他怀中挣脱了出去，跑到了教室外面。

劳伦斯走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江星的脸，油腻的视线从他的下颌直直滑到领口：

“他们听不见，无论教导他们多少次都没有用，只有暴力才能让他们记住。下次再这么做会挨打，那就不会再做了。”

【好油好恶心啊，他是不是看上男主了？】——歼星舰×1

江星听着他口中的歪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作为一个老师，不该这么做。”

他最后也只是这么说，随即避开了对方的手，回到办公室去备课。

江星还记得那个女孩，昨天查档案的时候见到过对方的档案，女孩的名字叫娜塔莉，今年13岁，长得很可爱。她的父母在前年一次驱车家庭旅游的时候出了车祸，母亲为了保护娜塔莉当场殒命，而父亲也瘫痪了，由年迈的奶奶照顾。

娜塔莉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听觉，便被送到了圣心学校。

按照档案记载，由于父亲高额的医疗费，这一家人的生活相当的拮据。

这样一个家庭的孩子，萌生了盗窃的想法，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江星沉思着。

【这样应该可以申请福音协会的补助吧？家里有两个残障人士的。】——等身机甲×8

【@华纳福音协会，你们把老子捐的钱都他妈花在哪了？】——歼星舰×10

但是无论怎样，体罚肯定是不对的，江星决定还是要向校长反映一下。

走到门口时，江星又不免有些犹豫。

他突然想到，自己作为一个新老师，在上班第二天就见到了这种事情，却没有任何人提出抗议，那只能说明——其他人对此早就熟视无睹了。

他又想起了雷别卡那双蓝色的眼睛中隐隐暗含的担忧。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个享受着无数政府优待、免费为聋哑儿童提供教育和照顾的“圣心学校”，恐怕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包容善良。

但前思后想，江星还是准备要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

不管怎样，总归要试一试……

谁知江星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门却突然从里面推开了，他蓦地撞入一双蔚蓝的眼眸中。

“……雷别卡？”

对方英俊的脸上带着还未完全收敛的怒意，一见到江星却还是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星，好巧啊，你有事要找纳尔先生？他现在还忙……”

江星注意到雷别卡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刻意拦着他，不让他进去。这反倒是叫江星更加好奇。

“哦，江先生，请进。”

校长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招呼道。

江星看见雷别卡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去吧。”

江星进门之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雷别卡也没有离开，仍站在原地注视着他。

清浅的眼眸中蕴含着许多，此刻的江星还看不懂的情愫。

Blue，蓝色，也有“忧郁”的意思。江星后来才发觉，此时此刻雷别卡眼中的忧伤，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而是为了——他彼时注定奔涌向深渊的命运。

……

江星神思不属地往家走。

电话接通。

“喂，姨妈，这个学校里面虐待儿童的现象也太多了，而且校长完全不作为，甚至……甚至他还主动贿赂医生做假的伤检。”

傍晚，残阳如血，远方枝干肌肉结虬的树木只留下黑色的剪影。

“他甚至把警方都收卖了。我今天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了福特警官收下了他的红包，还有圣托马斯医院的人……”

布满了密密麻麻裂缝的墙壁上，贴着已经被风干成黄色的人流广告，字迹残缺，又有被人刻意涂抹的痕迹。

“星星，你不用管这些，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矗立在高处的教堂，用红砖砌成。也许是吸收了太多水汽的缘故，在背后蓝灰色海天一际的映衬下，呈现着粘稠的暗红。

“可是……”

“好了！星星，你知道姨妈为了给你介绍这个工作，给校长塞了多少钱吗？！”

江星一愣。

女人在爆发之后又放软了语气：“好了，星星，算是姨妈对不起你……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经济不景气，你读的专业又难找工作，姨妈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你安排进去的……”

“听话，星星。”

女人叹息了一声。

“……”

江星放下了手机。

远处前方的天边已经变得浓黑，而后方的夕阳即将彻底消散。江星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海边，雷别卡正坐在那里，手边还放着几罐啤酒。

江星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以为又是姑妈打来的，结果一看居然是疗养院的电话。

“江先生！紧急情况，请您马上来疗养院一趟！”

……

“是这样，伍德先生一直有腹水的症状，今天做检查的时候发现腹腔内有出血，又做了详细检查，目前，初步判断伍德先生可能患上了……肝肿瘤。我们建议把人送到圣托马斯医院，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服了，一到这种时候就给主角安排挫折是吧？】——歼星舰×1

等到一切暂时忙完，天已经黑透了，圆月高悬。转院的事宜暂时安排在了明天。

江星来到病房。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小夜灯，为周围的一切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映照在老人的脸上，显得慈祥而宽厚。

对方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泪光。

“星星，亲爱的……”

“……外公？”

情节对《熔炉》有参考

周末时看这部电影差点气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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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海上浮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