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弭陪着靳缱缱回了敏岫宫,还没站稳就被安定侯派人叫走了。
靳缱缱自然是喜不自胜,她本就无意应付程弭,一心等着明淑长公主的大驾,现在她自己走了,也省了许多功夫。
程弭走后,她在院中的躺椅上晒了会儿太阳,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
于是她假借受惊之名让娇炆去请太医。
太医院众人这时又不免为难起来了,尤其是常院判,只不过是去诊病或者不去的事情,但他却左右衡量,头顶冒烟。
院里的其他太医见他这么纠结,纷纷来劝:“院判,不过是为敏岫宫那位诊病,把个脉也就罢了,听说她今日在嘉宁宫耀武扬威,可半点不像受惊的样子,您难道是忧心她有什么大病,害怕治不好会被降罪?”
众人都跟着劝了几句,但有句话却默契地未曾说出口:若是靳缱缱真得了什么病,那也是脑子有问题,全天下没几个大夫能治好她。
常院判重重叹了口气,“要真有这么容易,我也不至于头疼了。”
众人还是不明内情。
常院判是在顺康皇帝在时受的封,在后宫所见世面之广可不是这些新人能想象到的。
后宫与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前陛下分明对陈琰生有弃用之兆,可这才过了几日,又将陈溢平宠到这般地步,若说是色迷心窍,常院判是不相信的。
一定是局势有变,陈琰生又有些用处了。
现在后宫显然也开始站队了,要是与皇后走得近,自然就不能从陈贵人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要是想亲近陈贵人,显然就要与敏岫宫划清界限。
但事实是这双方根本没有什么争宠固宠的心思,一切所谓站位全靠常院判脑补。
他含泪从人群中挑出季砚初,俨然一副送女出嫁的啜泣状,“既然你之前去过敏岫宫,也不差这一次了。”
季砚初虽生在蓝田、长在内院,可也是玲珑心思,哪里不知道常院判的打算。
他这是想让她常驻敏岫宫的意思,因她是新人,在太医院也没什么地位和人脉,就算敏岫宫和嘉宁宫斗起来,那最多也是牺牲她这个新人,与太医院倒没什么损失了。
不过忽略这些肮脏心眼,如此安排也算全了她的心意。
她恭敬有礼地作揖,几分委曲求全,再加几分身先士卒,便是大义凛然,“砚初明白。”
常院判心生怜悯:“若是遭人刁难,千万要忍耐,勿要逞强,该服软时便要服软。”
季砚初眼皮闪了闪,心想,靳缱缱到底做了什么,为何这些人对她误解如此之深,在她的印象中,靳缱缱从不是随意拿他人出气的跋扈女子。
在去敏岫宫的路上,罗怡多番欲言又止,季砚初道:“有什么想说的便直说。”
罗怡道:“小姐,今早李公公查昨日的事。”
季砚初道:“嘉宁宫认了吗?”
罗怡说:“奴婢据实相告,说了前日傍晚在公主旧殿碰到陈贵人侍女的事,奴婢还将捡到的手帕交给李公公,这已经能证明下药一事是嘉宁宫自导自演,为何陛下不发落?”
季砚初听了后思索许久,“许是如今朝中动荡,陈家或许还有用。”
罗怡惊到:“那为何不是陛下对公主并无情意,所以不想替她做主?”
季砚初道:“既然主理此事的人决心不再追究,你我也不要多说,宫中的事不是一句对错可以概括的,若我们说的多了,可能会给公主招去祸端。”
罗怡知道她事事仔细,往日都是全听她的,但这次却觉得季砚初过分谨慎了。
她叹道:“小姐若是不让公主知道您做的事,她又怎么会感激?”
季砚初拧眉:“我做这些只是想让缱缱在宫中少受些苦,如今大局已定……你我进宫费了多少周章?可见新君政风严明,轻易撼动不得,缱缱最好是离宫,否则来日后宫人多了,无人为她撑腰,恐怕要平白受好多的委屈。”
罗怡还是不明白。
“可是小姐,奴婢觉得对方不知道您待她的真心,那这真心当真无用。就如不会爱别人的人去爱别人,那便不是爱。”
季砚初朝四周看了看,声音很轻却十分严肃:“罗怡慎言。”
罗怡气呼呼地噤声了。
自入宫后,不知这是第几回路过逢姻苑,但每回都心境不同。
第一次来时,看到满园春色,季砚初心潮澎湃,以为故友相逢,离别停歇,但她日思夜想的人却已经不认得她。
今日再走一遍,她却觉得心胸开阔不少。
罗怡或许不明白,蓝田到上京都城,山高水远,她是放弃了自己的一切,选择来都城参与靳缱缱的人生,这对本性懦弱的她而言,需要极大的勇气。
现在困于皇城的靳缱缱无需明白,因为她过得不开心。
来日离开此地,行于九州的靳缱缱自然会明白。
她从不想争一时之长短,她坚信既有重逢,便有来日,人定胜天。
罗怡看到她逐渐舒展的眉眼,心里又是长叹,不过没两步就要到敏岫宫,她不便再说什么,于是提着药箱不言不语。
敏岫宫近日没什么人踏足,十分安静。
娇炆将二人领入内殿时,见靳缱缱训斥小茉莉,让小茉莉给她按腿。
自从小茉莉藏身粪池一事过后,它就变得内向起来,尤其是在靳缱缱面前,已经到了羞涩又自卑的地步。
靳缱缱原先还挺享受的,但是日子一长就觉得这样的茉莉没意思,于是想尽办法要让它恢复原样。
季砚初也没想到她今日来其实是给小茉莉看诊的,先是觉得靳缱缱当真没变,还如往日一般博爱,后又庆幸,还好在蓝田时也接触过畜类病症。
诊完后,靳缱缱双眼晶亮:“可有救治之法?”
她靠的近,季砚初面上一层薄红,“这鸵鸟很通人性,应是上回的事让它觉得自己在主人面前出了丑,所以才会如此,若是……您信我,请让我试试。”
她还不知道如何称呼靳缱缱,既不能像那年一样唤声缱缱,又不能像旁人一样称她为皇后。
靳缱缱还未发觉她的纠结,毫无心事地托着她的手:“当真?”
季砚初垂首:“当真。”
靳缱缱说道:“唉,季太医不知内情,本公主现在的日子有些苦,你也晓得,太医院那些人可会观望形势了,即便本公主称病都不一定有人会来,何况是本公主的爱宠。”
季砚初一听,心中顿时起了疼惜之意,“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靳缱缱目光灼灼,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对我还是对小茉莉?”
季砚初觉得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微凉中透着热意,耳际滚烫起来,“……对您。”
靳缱缱松了手,轻轻一笑:“那本公主可就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季太医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季砚初被她看了一眼,顿时心绪难宁:“好。”
回去的路上,罗怡见她又沉默起来,有些担心,问道:“是不是公主为难您了?”
季砚初停下脚步,看着小径旁茁壮生长的杏树,“罗怡,今日她对我说那些话,是想拉拢我,让我为她办事。”
罗怡怒道:“公主怎能这样,小姐吃了那么多苦才到都城,为了进皇宫不惜与老大人示弱,她却不关心你是怎么来的,一心要利用你!”
季砚初摇头,“不是这样的,罗怡,缱缱这几年过得肯定很辛苦。我如今算什么,只不过是太医院末流,可即便如此,她还要对我示好,缱缱她是金枝玉叶,她与我不同!”
罗怡怔了怔,不知怎么回她的话。
来都城第一日,季砚初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
当时罗怡想,她应该是想漂漂亮亮的站在喜欢的人面前。
但是现在又觉得……季砚初只是将靳缱缱还当做金枝玉叶的公主,不想灰头土脸地冲撞她。
全天下只有季砚初未曾将靳缱缱当成破国俘虏。
罗怡佛下她肩上的花瓣,郑重其事地道:“小姐必会得偿所愿。”
这厢主仆二人转而商议如何医治小茉莉的事,敏岫宫的重点早已不是小茉莉。
因为程弭的到来,殿内陷入蹊跷的沉默。
靳缱缱一如往常不给她好脸色,躺在榻上不动。
程弭换了常服,气质也柔和了几分,“方才你对那小太医可不是这么说话的,怎么对着我除了动气再无其他?”
靳缱缱冷笑:“那她是杀了我兄长,还是困我于内宫?”
程弭没说话。
靳缱缱道:“既然都不是,那我为何要对她动气?”
程弭看着她:“缱缱,你这么恨我,是因为宫变一事?可是你那日也在安定侯府,你应当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为何要夺权,为何要对靳氏下手,难道不都是靳氏自作自受!”
靳缱缱刚起身,程弭便大步走过来将她的手腕扣住,双目沉沉,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样,“过去你总说为我着想,但你被顺康皇帝送去蓝田那半年,你可有想起过我半分?”
靳缱缱顾不得手腕的疼痛,狠狠瞪着她:“程弭你今日说这话便是良心被狗吃了!”
程弭眉宇之间戾气流转,眼底一层迷惑,“你是想说你心里也有我?可我为何感受不到?你对着谁都能笑出来,唯独面向我时阴郁冷漠,我能为了你放弃那些仇恨……”
靳缱缱甩开她的手:“你当真放弃那些仇恨了吗?若真的放弃了,我又怎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我告诉你,我从来没要求过你放弃什么仇恨,既然是仇,那你大可一心一意去报,但别假装为我付出了什么,向我索取你原本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程弭一向都恨她太不正经,就好比宫变那日,她为了逃走竟然给自己腹部安了块猪肉,意图假死。
可现在听她真心实意说出这些话,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无法直面这样的靳缱缱。
她皱紧眉头:“原本就不该得到的东西,你说这帝位?”
她其实知道,靳缱缱说的也许是感情,但程弭无法坦然跟她谈这个,只能将话题牵扯到别的地方。
靳缱缱道:“程弭,我并不是为我兄长不平,更不是为了靳氏不平,我只是不甘心,你凭什么要利用我?你自己回想一下,能有今日的局面,我为你出了多少力?”
程弭说:“缱缱,你我之间情谊并非没有,若你愿意,我甚至可以事事顺着你,既然这样,那帝位上是谁,有区别吗?”
靳缱缱被她这话气得几乎要晕过去,她怒不可遏,说道:“既然没有区别,你何不退位让贤?程弭,你真的离我远一点吧,不然总是跟你说话,会让我觉得自己小时候眼瞎的不是一点两点。”
程弭要摸她的脸,靳缱缱躲了过去。
程弭面上有几分受伤,说道:“明淑长公主已经抵达都城,就在驿站,你若想私下见她,我会安排。”
靳缱缱眼神一动,转而说道:“假惺惺。”
程弭最后看了她一眼:“你好好想想吧,要是改主意了,让李德全传话便是。”
靳缱缱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跺脚。
待人走远后,娇炆才急匆匆对靳缱缱道:“公主,您方才何不答应?若是见了长公主,那咱们也好诉诉苦。”
靳缱缱恨她头脑单一:“你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程弭肯定是发现我给姑姑传信的事了,现在就怕她连我与姑姑做的交易都一清二楚。”
娇炆惊呼:“怎么会?”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劝道:“就算……知道了,现在长公主已经到都城了,随时都可以为我们做主。”
靳缱缱再次羡慕她能如此天真:“娇炆,你别对姑姑报什么期望,若没有条件,姑姑不会贸然帮我的。”
娇炆不理解:“可长公主是您亲姑姑。”
靳缱缱笑道:“亲姑姑又如何,利益面前,哪怕是亲父女也要生出嫌隙,当年父皇不正是如此?姑姑再亲,却也已经嫁出去了,说的难听点,她已经是大晁的人了,何必吃力不讨好来帮助我?”
娇炆这时又很困惑,她从未发现公主接受这件事的过程,公主却已经接受自己孤立无援的事实。
她轻声道:“那公主准备怎么办?”
靳缱缱道:“你以为程弭刚才是来做什么的?她在试探我是否知道长公主抵京的事。”
娇炆惊道:“那您方才应该装作不知的样子才好……”
靳缱缱道:“她既来试探,说明有了把握。她竟还故意激怒我,这是想让我急躁,私下与姑姑联络,她好顺藤摸瓜,找到我的部下。”
娇炆道:“公主的意思是……陛下已经知道您有私兵的事了吗?”
靳缱缱扶额:“恐怕是。这可麻烦了,那我的人就不能用了,短期内也无法完成对姑姑的承诺。”
娇炆见她陷入沉思,便倒了杯茶,静立一旁。
靳缱缱忽然拍桌:“程弭大概是猜到了。”
娇炆吓了一跳,道:“不会是……”
靳缱缱懊恼地踱步,心中怒骂程弭,又不得不想应对之策。
敏岫宫外,程弭站立许久,才慢悠悠与林祁一同回勤政殿。
林祁方才也听到了争吵声,便问道:“陛下,皇后那边……”
程弭说:“私下派人盯着,不要被人发觉。”
林祁知道,要是让有心之人知道陛下派人盯着靳缱缱,那必会有流言传出,说陛下对皇后心有芥蒂,恐会对靳缱缱更加不敬。
林祁又道:“陛下既已猜到皇后的私兵与程家有关,为何不动手,若是……”
程弭道:“缱缱聪慧,恐怕现在已经知道陈溢平为何会进宫。”
林祁道:“陛下觉得程家嫡女程尧与陈贵人有旧交,而程尧又对您心怀怨恨,大约是要借机进宫找陈贵人,说服她对您动手?”
程弭道:“不错。程尧是什么性子我太了解了,她憎恨朕,恨不得朕去死,如今陈溢平进宫,还得了宠,她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陈溢平来杀朕。”
林祁再次疑惑:“万一陈贵人不应呢。她如今得宠,一人得道尚且鸡犬升天,她陈家还有功臣,前途无量,又怎么会答应程尧?”
程弭道:“因为当年程尧在学宫中欺辱我时,陈溢平是帮凶。”
林祁恍然大悟:“那程尧就会以此事要挟陈贵人,让她害怕陛下,从而为自己所用,可陈贵人胆子不大,怕是不敢。”
程弭冷笑:“陈溢平胆子小?”
林祁懵了:“不是吗?”
想了想,又补充道:“况且她像是对陛下有意,若非如此,不会加害皇后。”
程弭道:“她并非有意与我,是想离开此局,不愿被当做棋子。”
林祁顿了顿,还是不愿相信陈溢平有这样的心思。她看着笨笨的。
程弭说:“我却偏不能如她的愿。”
从她当年帮助程尧欺辱她开始,就已经成为棋局一子,再没有自由之身。
林祁道:“陛下是想来个瓮中捉鳖?但陈贵人不配合该如何?”
程弭微笑:“若你是程尧,你会怎么劝陈溢平?”
林祁思考一会儿,说道:“自然是告诉陈贵人,陛下睚眦必报,来日会算这笔账。”
程弭道:“正是。所以眼下就要做些事,让陈溢平认为我就是这种人。”
林祁一愣。
程弭道:“此事已经让李德全去办了,曾经在学宫中欺辱朕的人,都让他们在学宫尝了尝朕当年几乎溺毙的滋味,接下来朕要为他们在朝为官的父兄找些麻烦了。”
林祁觉得此法虽损却有用。
陈溢平恐怕也要慌了,知道下一个要轮到她。
可是这样一来,又有一个问题。
林祁道:“万一皇后传讯,让程家人按兵不动,制住程尧呢?”
程弭挑眉:“那便随传讯的人一起,找到缱缱那些私兵的藏身之处,一网打尽。”
她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祁突然也开始困惑起来。
陛下到底是喜欢靳缱缱呢,还是只是在利用她?
方才那些争吵当真让闻者心碎,可转过头,她又这么算计靳缱缱。
要知道那些私兵是靳缱缱最后的底牌,她能在宫里开怀度日,估计也是对自己的私兵报以期待,可这次陛下若是将他们一网打尽,那靳缱缱岂不是当真要无依无靠了?
林祁觉得,靳缱缱怕是离郁郁宫中不远了。
她头一次同情这位公主。
人人都说顺康皇帝宠爱她,但当时她外祖家谋反,顺康皇帝第一个怀疑到她头上,认为她有参与之嫌,便将她丢去水月庵。
据宫中人说,那些时日在水月庵,靳缱缱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她得罪的人多,大家看她落魄,立刻就去落井下石。
开始靳缱缱并不为所动,不知是觉得顺康皇帝会念及父女之情接她回宫,还是当真波澜不惊。
按照她的性格,大约是前一种。
不过没多久,她就在水月庵惹出事来了。
原来是庵中有人对当时的皇后不敬,那些人私下嚼舌根,说皇后是年老色衰,表面吃斋念经,其实想的全是龌龊之事。总之那些言语不堪入耳,正常人听了都会气晕的程度。
皇后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从未受过这般折辱,但亲生女儿在跟前,她也不能将委屈表现出来,于是一直忍着。
靳缱缱也不知道母亲过得原来是这种日子,她还以为水月庵清净,谁知也是这样拜高踩低。
母亲这些年还不知怎么偷偷垂泪,难怪眼睛快要看不清。
她那时怕是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擅自发落了好些姑子,大逞威风。
据说当晚公主伏在皇后膝上,皇后为她篦发,叹息道:“我儿此举,断了你我此生母女缘分。”
靳缱缱那时大概还不懂皇家无情之说,她以为幼时剜掉大腿上一块肉,将密信以蜡封入其中,帮助顺康皇帝解决逆贼,便能成为皇帝的亲近之人。
可是她不懂,她越是这般有魄力,就越让人忌惮,尤其是太子无能的情况下,她的存在太威胁靳氏江山了。
没过几天,顺康皇帝让人把靳缱缱送去蓝田,因为那时她外祖一家无人生还,皇帝不怕她去后会生事端,意在让她在蓝田自生自灭。
她前脚刚到蓝田,顺康皇帝后脚就赐死了在水月庵中修行的皇后。
皇后死前只留一句话,善待缱缱。
而靳缱缱离京前在皇城外磕头,跪了一晚上,递上亲笔书信一封,其上寥寥几字,愿母后平安,父皇康健。
她以为自己这样做能让皇后余生平安,可她到底高看了自己在顺康皇帝心中的分量。
林祁有时也会想,如果这些听来的事都是真的,那么从前的靳缱缱一定是忠诚、善良又有勇有谋的。
可惜了。
更啦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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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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