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宾本命叫杜庭轩,签约起一直走的野欲奶狗路线。流量好,会媚粉,虽然刚满二十,但已经能算得上是公司的头部。
只是最近合约快到了,他想转型,大家都觉得不合适,于是杜庭轩经常闹腾。
这人也算梁叙昭一手拉起来的,梁叙昭对他的表现一直很满意,最近几次直播捅的篓子都没放在眼里。
杜庭轩似乎知道自己的地位,今天居然跟着梁叙昭,一路到了电梯。
“梁总,我还是那点事想跟您沟通一下。我签您的公司也这么多年了,之前一直反映过想走自己的风格,但是反馈过挺多次的,一直没见允许,我今天就想来问问,您看我转型的事——”
梁叙昭直想皱眉头,他很想提醒杜庭轩,多看看自己的粉丝画像。
和别的成熟风主播不同,杜庭轩生了双格外水灵的眼睛,身材练得很扎实,声音又是柔中带刚,这就为他吸引了不少平均年龄二十五以上的女粉丝,其中不乏有三四十多岁的已婚女性。
这群粉丝大都有家庭,有稳定工作。和十几岁出头的小年轻不一样,她们不缺钱,尤其家里有孩子的,每天就那么点碎片化时间,压力基本靠上网发泄。
这些人愿意来看杜庭轩,要么是老公丑的看不下去,要么老夫老妻没什么生活激情。他走奶狗养成风,能快速满足她们上位者的需求,自然愿意为一个小弟弟花钱。
这事他的经纪人肯定没跟他少讲,梁叙昭没时间在这掰扯,于是留下句“既然签了就听公司的”,往电梯外走。
“梁总,等等!”
杜庭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但您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梁叙昭一愣:“说好?我说过什么?”
“您说好了,我来这里做出成绩了,可以往喜欢的方向发展。”
梁叙昭不记得自己何时承诺过这些,或者说他当初在每个新人签约时都会带一句,后来就成了猎头挂在嘴边的话。
但杜庭轩说的这话他可不会认。这人甚至不是他亲自签的,所谓的承诺,合同上也没写。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那你跟我说说,怎么这么想转型?你就这么确定成熟风更适合你?还是说你能对转型后下滑的流量和利润负责?”
“也不是——但是您看我最近的视频了吗,总是这些风格,我怕别人已经看腻了!”
那只是视频流量而已,梁叙昭想,成交总额只高不低。
但杜庭轩这么着急,他眼下只好先安抚:“小杜,你成绩一直挺好的,我知道你现在感觉到了瓶颈,但公司培养你这么久,不会对你不管不顾。我们其实有打算。你年末,就春节那会,去和隔壁小雪炒个姐狗cp,她到时候当渣女把你甩了,你去直播间跟姐姐们哭个惨,趁机炒一波热度。”
杜庭轩的眉尾耷拉下去。
公司没有满足他的请求,但想办法给他引流,似乎对他挺好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绝。
梁叙昭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你这两天拍拍自己想拍的视频,我先给你看看数据?”
杜庭轩抬起头,满脸兴奋地点了点,快步走了。
梁叙昭转身就打开手机:「杜庭轩的合约还有多久?」
「他签的长期,挺久的。」
「知道了,最近几次视频的推流先停一停,自己试试风格,适不适合他心里也会有个数。」
梁叙昭关上手机,经过一排已经热火朝天的直播间,忽然想起下午还有个头部要带面霜。
挺大一个牌子,也算新起之秀了。要是达不到指标,他的肉能疼上一个月。
正烦着,朋友刚好打来电话。这么忙的节骨眼上,对方被抓着发了好一顿牢骚。
电话那头传来段轻飘飘的笑:“梁老板,当初都说了,搞快消就是这个下场嘛。怎么样,我表弟刚开了个新酒吧,晚上要不要来这休息一下?”
梁叙昭知道这人给自己打电话,指定不是正经事。酒吧他也不爱去,但碍于情面还是笑答:“行,你弟开的我得去捧场,那就晚上九点?”
“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真是挺久没见了,晚上好好聊聊,你们最近什么品消得最快啊?”
“什么品消得快?”
梁叙昭被这个问题逗乐了:“卫生纸洗手液面霜手膜哪个消得不快。重点不是快,是好啊,消得好才能赚钱。”
“那,哪个最好啊?”
梁叙昭举着手机,随便瞥进一个房间,满脸脂粉的小姑娘抱着支洗面奶正卖力地推销。
那个小姑娘的背影很眼熟,好像五年前她也这样,端着根口红,涂了又擦,擦了又涂。
一样的直播间开开关关,一样的衣服穿穿脱脱。五年就像口红,磨着磨着就没了。
他脱口而出:“年轻人吧,带货买货不都得看小年轻啊。”
年轻人多,需求量大,干活便宜,买的东西也便宜。
反正有青春嘛,青春就是最好的快消品。
梁叙昭忙到下午没事了,随便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一觉。出门时看到熟人在向自己招手。
“梁哥,下班啊?”
“小雪,你去接孩子?”
梁叙昭说完,笑着摇头:“真是直播干久了,真名都忘了,你是罗琦对吧?”
罗琦也笑:“是,哎呀,但我是买菜做饭去,孩子我老公去接了。”
梁叙昭抬了抬眉:“真好。”
“哪呀。”罗琦叹了口气,“带孩子事可多了,我自己也快过气了,播放量一整年都起不来。梁哥,这还得拜托拜托你,我已经跟家里人说好,准备走黑红路线了。”
“可以是可以。”梁叙昭提醒她,“那你下半年可做好准备啊,负面评论肯定少不了。”
罗琦苦笑:“那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了,谁还认得我呢?我也是趁年轻还干得动,赶紧给孩子攒点家底,她以后就不用像我这样。”
梁叙昭有些不忍:“其实你也算老员工了,有经验,退居幕后的工资也不少。”
“比直播还是少多了。”
罗琦垫了垫肩上的包:“没事,这几年先这样过着,以后我再退二线也不迟。也真是多亏您啊梁哥,我去别的地方早被雪藏了,也就您还愿意照顾照顾我们这群老网红。”
“你也是在我刚发家的时候就跟着,我能有今天也离不开你们。”梁叙昭笑笑,“我吧,做人还是讲点良心。”
罗琦和梁叙昭也真算认识久了,这会都开起玩笑:“是,还得是梁哥。诶,您这么有良心的好人,长得又帅气,当您家人肯定特安心特幸福。”
梁叙昭苦笑:“真这样就好了,我也不怎么省心。再说你看我公司一群俊男靓女,他们别嫌自家老板丑就行了。”
罗琦一脸不置信:“您哪丑啊,我上班第一天还以为您也是干这行的,怕把我挤下去,怪紧张呢!说真的,您这张脸这么板正,放网红圈都浪费了,当年就应该努努力,往娱乐圈挤挤,典型的中式帅哥啊!”
两人咯咯笑起来,最后罗琦率先告别:“不说了,我先走了,小公主晚上想去公园,您也快回家!”
梁叙昭最后寒暄几句,去了车库。他在车窗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又想到罗琦的背影,莫名很惆怅。
回家,回啥家呢?他家又没人。
之前养了只猫,病死了,十万块都没救回来;养了条狗,被人骗跑了,倒是一分钱没白花。
他有时也纳闷,生意上料理的那么顺,怎么那么几条小命都护不住,人也留不住呢?
吃的就更别提了。晚饭就是几块牛肉鸡胸西兰花,比他这几年的人生还无聊。
他想着想着就羡慕起程风竹,想自己要再有一次吃完整桶饭的好胃口,先去当年大学门口他吃不起的烧烤店,搓他个百八十串孜然羊肉。
可惜都是过往云烟了。梁叙昭在驾驶座上,莫名感谢起他朋友那通电话。
酒吧这地方吧,吵是吵了点。但起码让他还有地方去。
*
吧台的哥们五官端正,头发一丝不苟梳成背头,合身的执事背心为他抹出圆润的胸线。台上两个身材丰满的男人只穿了丁字内裤,外面披着条半透明白纱巾,热烈地跳着舞。
梁叙昭感觉自己可能不会来这边第二回。烟味混着各种男性香水,呛人。最要命的是BGM,他每天能在直播间听上八百遍。
但这种地方,卢希仁最喜欢。
二楼挂锁的包房里,男人正搂着个宝贝交谈甚欢。
他一头齐腰卷发,五官锋利硬朗,身穿宽松的白丝绸衬衫。手指修长,没加点缀,只在腕上扣了块细边的表。
身边的宝贝戴着副显斯文的眼镜,被裹得严严实实,还有腰链战术带加固,唯独上衣领口大开。
听见开门声,卢希仁没回头,揪着男人的衣领往里抖了几下烟灰,声音愉快得打了三个转:“梁老板!”
梁叙昭把两瓶酒往他身上一扔:“瞎叫!”
卢希仁笑骂了句,自顾自帮那男人揉起胸:“烫着疼吗?没事,来点凉的就好了。”
随后开了瓶酒,往男人胸口里倒。倒完半瓶才“哎呀”一声,后了悔:“这是哪年的?太贵我倒不起!“
“还有你倒不起的酒啊。”
梁叙昭在他身边坐下,卢希仁便亲了男人一口,恋恋不舍道:“哥跟朋友聊点事,你自己去换身衣服。”
大概是很久没见了,男人走后,两人一时找不到话聊,最后卢希仁先点了根烟:“你最近还行吧?”
包房里音乐小了很多,梁叙昭瘫在沙发上:“还行,新签了好几个人。就是那几个十几二十的小年轻,动不动甩脸色,每天忙里忙外的……”
卢希仁的嘴角顺着脸皮一滑,微笑道:“你真是老板做久了,谁问你公司行不行了?”
梁叙昭也笑起来:“嗨呀,跟你比还是差远了。不过你最近换口味了?这地方真不像你的风格。”
“这是我朋友开的,我怎么会在这开呢?给你看我那个。”
卢希仁在暗室里开手机,眼睛很难受地眯起来,梁叙昭赶紧接过:“我自己来就行。”
“怎么样?有时间到我那捧个场?”卢希仁在身旁揉眼睛,“我那的音乐比这边好多了,还招了不少弟弟。”
也就比这好点。梁叙昭暗想,他现在除了高逼格的钢琴曲和简单民谣,什么都听不进去,可还是应和:“你要我去我肯定去,什么时候你呼一声就成。”
接着又揶揄:“弟弟?你怎么又好上这口了,你有多老?”
卢希仁灌了口酒:“三十四了,就得混在年轻人堆里。心态年轻,阎王算你阳寿都能少算几年。”
梁叙昭哼笑了声,两人聊到兴致上,再一看表已经凌晨。
梁叙昭知道卢希仁每天清闲得要死,不是打坐练字就是种菜养花,但自己赶明儿还得忙,起身准备告辞。
卢希仁也站起身:“我送送你。还是和你聊天开心。你一走,我都不知道干什么了。”
两人出了门,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下一秒,梁叙昭在道路拐弯的瞬间顿住脚步,猛地回撤,直接把身后那人撞得一晃。
“我操他个狗的……”
梁叙昭紧紧盯着前方,指关节发紧,牙根发痒:“老子在哪都能碰见他!”
卢希仁被撞得正要骂人,听到梁叙昭的话,顺势探头一看,就看见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形颀长,被大衣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段冷白色的脖颈,发型是简约又精心造型过层次的侧分。
卢希仁的错愕里夹着惊喜。
嗬,这不大明星嘛。
今天怎么形单影只地跑出来了。
他看梁叙昭那反应,忽然就笑了,邪邪的,声音顺着黑夜飘过去:“怎么,还放不下他呢?”
梁叙昭脸顿时黑了,他这人很开得起玩笑,唯独那段感情是个雷,一踩就炸。他明里暗里暗示过好几回了,但卢希仁偏就是个爱拿伤疤开玩笑的主。
不过他也不好摆脸色。卢希仁玩笑归玩笑,帮忙的时候又是真给钱。况且他开玩笑,是拿别人的也笑,拿自己的也笑。
梁叙昭懒得管:“走吧,快点的。”
他说完意识到卢希仁没有快点走的必要,自顾自加快步伐钻进车里。
这酒吧本就是供人消遣的,愣是碰上这么个晦气玩意儿,消遣不成净添堵了。
梁叙昭回了家还在骂,手机已经弹出卢希仁的消息。
「我哪知道他会往那跑啊,这次算我的。过几天你来我这,指定合你口味。」
梁叙昭心烦意乱,破天荒没回他消息,手机一关磕了安眠药就睡觉。
过几天他又闲不过,约了经常碰面的男生夏羽,准备晚上去卢希仁的地盘放松放松。
“朵一 STUD……什么名字,真骚!”
“也就名字最骚了,名字够骚能引人进来。”
卢希仁笑眯眯推他进了酒吧最里面。很不符合店名的,里面的音乐比他那弟弟开的安静多了,更像是风格偏文艺的小酒馆。
梁叙昭打趣:“你这是准备走怀柔路线了。”
“我这可是专门给年轻人消遣的地方,太土嗨了人家看不上。”
梁叙昭搂着夏羽:“想喝什么酒?”
夏羽很乖,头轻靠在梁叙昭胸前:“我都行的,梁哥你来点。”
梁叙昭随便点了点,问卢希仁:“你这有表演的吗?”
“有,等着。”
卢希仁朝某边招了手,几个穿黑丝露背西装的男生开始调整舞台灯光。
梁叙昭的眼睛和注意力全在夏羽身上,只把听力留给外人。
他听周围折腾了许久,嘈杂的酒馆内忽然一阵清脆的响动,有人穿着高跟“咚咚”上了台。
那人调整了下麦克风,恭恭敬敬道:“晚上好。”
接着吉他被拨了弦,一段英文歌从他的嗓子里流淌出来。声音不算婉转悠扬,带着鼻音,很抵实。
Saw myself,
(看看我自己)
Two years ago and I was someone else,
(两年前的我已是回忆)
梁叙昭第一反应是这声音真好听,第二反应就是真熟悉,于是本来还忙着给夏羽灌酒的他在那刻抬头了。
他就这样撞到那双清亮亮的眼睛。
程风竹的脖子上戴着铃铛,头上卡着恶魔角,身穿哥特式制服,腰间镂空的地方被贴上荆棘纹身贴,脚蹬一双带跟皮鞋。
他本低着头,长而未修剪的刘海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眼。修长的手指荡着琴弦,一下一下。
发觉有人盯着他,他便将头抬了抬,看见身穿高领打底的梁叙昭和被搂得正紧的男生,他的眼睛明显瞪圆了。
可他弦音不乱,只是调了调身子朝向,继续唱着。
Back then, I loved just like a carousel,
(那时我的爱,旋转木马般游戏)
So many faces going in and out,
(面孔轮换,像风来去无踪迹)
That's the way it felt,
(爱也只是那样,循环往复又别离)
……
直到一曲终了,他终于站起身,在欢呼声中朝台下熟练地鞠了个绅士礼:“祝大家玩得开心。”
卢希仁打了个响指。
程风竹脱了吉他,被灯光照着走到梁叙昭那桌旁,再次轻轻鞠躬,问:“请问对我的表演满意吗?”
说完没等回答,便转身离去,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梁叙昭看着那个略显陌生的背影,周围的一切忽然被闭麦了,就剩程风竹的声音漩涡似的在他耳边打转。
直到卢希仁拍他,所有的声音才“咻”一下恢复。
梁叙昭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从夏羽身上移开,正无措地垂在腿侧。
我就这么晚了半小时(滑轨)没事刚好没人看
【程风竹的吉他】
其实并不能算作程风竹的吉他,因为他买不起。
但在这家只开了两周的酒馆里,只有他和这把吉他磨合得来,于是大家默认,这是程风竹的吉他。
程风竹经常想,他会买得起的。
歌是Fly By Midnight的《Different Lives》与本文内容完全无关,翻译为作者本人夹带私货翻译,可能和歌曲原意有小部分出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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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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