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新娘(七)

时明月恍惚的上了二楼进自己房间,机械性的脱掉外袍躺到床上,展开被子,闭上眼,睡觉。

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等数到第八十八只水饺的时候,一抹困意突然袭来,便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

窗边桌上的镜子“看”着被床架子挡了个严实的女子,床那边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纯净灵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它却没挪一寸,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时明月这一觉睡得极为的香,直到晚上沈单鹤敲门叫她,才揉揉眼睛呆呆的坐起来,望着一室黑暗打了个激灵,快速掀开被子穿鞋出门。

客栈里一片漆黑安静,她颤颤巍巍的拽着沈单鹤的衣袖,二人下了楼梯,进了后院。

“等我去洗把脸。”

沈单鹤于月光下看着她跑向流水池,又快速跑回来,小喘着气,面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我我我回来了……”

时明月只听到清脆的响指声,自己脸上的水意就不见了,同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等、等等!”她眼巴巴的望着沈单鹤,声音颤抖:“咱能不飞吗?”

沈单鹤柔声回答:

“新娘潭那里离得远,走的话需得半个时辰。”

“……”

一个小时,等走到黄花菜都凉了,还谈救人?

“那飞、飞吧。”

话音刚落腰间搭上一只手,时明月在刚挨上他时瞬间化身八爪鱼,死死黏住沈单鹤不撒手。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脚下是够不到大地的失重感,她埋在沈单鹤怀里不敢动弹一下,鼻间是淡淡的雪檀香,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腹,害怕松开一点儿自己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她也是第二次见识了什么叫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沈单鹤垂眸看着腰间娇小的身影,眉眼弯弯的用左手转着长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过后抬眼直视前方,背过左手不再看她。

到了地方落地,时明月撑在沈单鹤肩上大喘气,她若是没有恐高便好了,这每次飞天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当真免费游乐园。

“他、他们今晚还会来吗?”她望着激流瀑布的新娘潭,又看到了昨晚那几颗人头。

沈单鹤抬起手指轻碰像是在算什么东西,望向夜空的圆月:

“不知,他们的老巢算不出在何处。”

昨夜的宅子只是障眼法,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挡自己,他算不出。

时明月懵逼的点了点头,不知,她也不知。

不过那些水鬼想投胎转世就必须在新娘潭害人,只要守着这儿就好。

“那…”她站直身子看了一圈周遭,双手在空中划拉了两下:“那坐下歇着吧,那边儿有个大石头。”

她需要缓缓气。

大石头离水流很近,月光照耀下河面波光粼粼闪着细碎银光,瀑布也漂亮,如果没有那些惊悚的灵体人头,还算个约会圣地。

凉风吹过,时明月轻晃着悬在空中的双腿,脑袋里暗搓搓想些彩虹屁,掂量着哪句适合说出口,增进一下感情。

“你昨夜在小声说些什么?”沈单鹤突然出声问道。

“啊?”她呆呆的转头看他,满头问号:“什么小声?”

沈单鹤轻打响指,双眸温润,身后巨大的水流声瞬间消失,二人面前竟然现出之前的场景,就是没有声音。

“你趴在我肩上小声说的那些话,我很好奇。”

她念的那不甚标准的大悲咒?

时明月神秘又得意的笑了:“我念的大悲咒,驱鬼用的。”

沈单鹤愣了一下,紧接着眉眼慢慢弯起,整个人在这漂亮月色下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笑声舒缓清冽,带着空灵的悠远,在这片瀑布清流传开。

“你笑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沈单鹤这般笑,不同于往日习以为常的笑,也不同于那晚在客栈藏着疯狂的笑,而是纯粹发自内心的愉悦,像听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她承认沈单鹤笑起来很好看,但为什么说完那句话他就笑。

“你难道不知大悲咒是招魂的吗?”沈单鹤说话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大悲咒是招魂的?!”时明月裂开了。

以前她每次做噩梦都会默默拿出手机、调出大悲咒、再戴上耳机,闭眼睡觉,且睡的极为香甜,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现在告诉她大悲咒是招魂的?!

沈单鹤转头望着黑漆漆的侧方,唇间噙着一抹笑意:“大悲咒只有亲人能安抚亡魂,你念往生咒与金刚经有用。”

时明月觉得要掐人中对自己进行抢救,又又又暴露了她没文化的事。

如果有她这样的文盲女友,男朋友选择几点回家。

“开了眼了。”

“你说得对,我的法器确实过多,你便换个别的东西赔我吧。”沈单鹤突然转换了话题。

她尴尬的摸摸耳垂:“好。”

“我很期待,你能赔我什么。”

他觉得像时明月这么有趣的人,赔的东西也一定有趣极了。

“不要提前告诉我。”

他喜欢这种充满期待和未知的感觉。

时明月呆呆的哦了一声,突然就觉得口渴了。

“我有些想喝水。”

沈单鹤不甚在意的凝出一团水球,送至她唇边,她好奇的戳了戳水球,软软q弹,并没有被戳破,啊的一声张开嘴巴,吞掉。

“为什么我凝不出水球。”

甚至连个蜡烛都点不亮。

“修为不够。”沈单鹤语气虽温柔,说出的话却宛如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

“…… 好。”

聊了会儿天时明月竟然又觉得困了,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双眸变得水润润的,眼巴巴的看着沈单鹤侧脸:

“我又想睡了,可不可以靠在你肩上睡一会儿?”

哪知沈单鹤蓦然转头,漂亮的眼睛微微闪动:“你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吗?”

“啊是的。”她不懂沈单鹤为什么情绪突然起了波澜,就像得到了糖的小孩子。

“好。”沈单鹤干脆的同意了,没有一丝迟疑。

即便是觉得奇怪,但她还是抵不过突然袭来的困意,靠着沈单鹤的肩膀沉沉睡去。

隔音罩屏蔽掉所有声音,连蛐蛐儿也无,许是过于安静,沈单鹤漂亮的眼睫轻闪两下,也闭上了眼。

淡淡晚风从黑暗尽头吹来,带着丝丝泥土青草香,清凉扑面,舒适又惬意。

当时明月再睁开眼天边已经有了微微亮光,揉眼之际她有些纳闷自己最近的作息,怎会跟没睡过觉似的,隔个一时半会儿就困了。

“你醒了。”

她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坐直身子,点点头,表情还有些迷茫。

“不再睡一会儿吗?”沈单鹤望着她眸光微闪,语气竟然藏着点儿期待与遗憾。

“啊不睡了,天亮了都。”

不算那空中飞行,她约摸睡了快二十个小时,待会儿回客栈怕是睡不着了。

沈单鹤不着痕迹的瞥向空荡荡的右臂,柔声说道:“好,那便回客栈。”

时明月眨了眨眼,令人血脉喷张的飞行时刻又来了。这次不用沈单鹤动手,自己熟练抱住他的腰,低头埋入怀中,心跳开始提前加速。

沈单鹤左手环住她,二人飞向天际。

回客栈后她七扭八歪的上了二楼,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挥了挥手:“祝仙长好眠,晚安。”

沈单鹤看她进屋,自己也便进去歇息。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动了动右臂,还是发麻的毫无知觉。

长生在他腰间震了两下,沈单鹤笑着摇摇头,走至床边坐下。

“若用术法消除该多无趣。”

说完褪下外袍里袍,再是月白中衣,右臂肩胛骨处有一道恐怖至极的刀疤,毋庸置疑是那晚被恶鬼刺穿的。而其余地方还残留些淡粉的小疤痕,不过才两三日而已,愈合速度竟然快的惊人。

沈单鹤看完伤口,面带微笑的穿上中衣:“竟然又这么快好了。”

随后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时明月一进屋就坐在窗前发呆,夜里睡太多果然睡不着了。无聊的戳了戳镜子,肚子又咕噜响开了。

此时已经天亮,街道陆陆续续有行人走着,她摸摸肚子,起身出门。

店里的伙计刚打扫完客栈,她舔了舔嘴唇,点了一大堆东西。期待的坐在大堂等待可口的饭菜。早上客人少,不一会儿客栈的伙计们便聚堆儿唠嗑。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许家的公子无缘无故舌骨断裂,看了好多郎中都没看好。”

“我知道我知道,还听说啊雄风不再,啧啧啧!”

“也是活该,整日甜言蜜语的骗了多少姑娘,仗着家里有钱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这下成了哑巴,又不行,看他以后还怎么祸害人!”

时明月虽不知这许家公子是谁,但听着就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老天有眼,竟然收了他。

又等了许久饭菜才上来,她看着店小二脖前戴的白色小玉石,脑中灵光一闪,眼珠子咕噜咕噜转——送沈单鹤的东西,有了。

吃饱饭满足的拍拍肚子,回了房间开始躺尸。心里暗搓搓的想着该怎么让沈单鹤教她术法,不然这礼物没法儿做。

就这么发呆、打瞌睡,迷迷糊糊的又到了天黑,然而一睁眼看到床边坐着个黑影,瞬间清醒心脏骤停,张嘴就要喊沈单鹤救她。

“是我。”

冰凉的掌心贴在她唇上,闻到熟悉的雪檀香时明月才将尖叫憋回去。

沈单鹤慢慢松开,她虚喘着气坐起来,心有余悸的看着沈单鹤。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而此时,外面响起了阵阵犬吠,此起彼伏,不急不慢。

时明月心里一阵慌,据说,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嘣”!

“咣——”

窗边桌上的镜子突然爆.炸,镜片儿摔在地板上,咣啷余声破碎又持久,她心脏一个颤抖,立马抓住沈单鹤衣袖,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儿,脊背发凉。

沈单鹤抬眼看着窗外,银辉月光渐渐变暗,直至天空完全一片漆黑,屋内黑暗厚重,空气凝住不动,人的轮廓都看不清,伸手不见五指,彷如一个巨大的黑洞。

时明月唇瓣颤抖着开口:“是那只黄鼠狼来了吗?”

“扣,扣,扣”。

门突然响了,她抓紧了沈单鹤的衣服。

敲门声不急不缓,隔两秒敲一下,敲三下便停住,仿佛在等他们回应。

时明月抓着沈单鹤不敢说话,沈单鹤也没有出声。

“扣——,扣——,扣——”

又是一组相同频率的敲门。

屋外的人好像拖着很沉重的身躯,连举胳膊敲门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很艰难,手腕处仿佛挂着千斤重的石头。

沈单鹤微微侧头——他的胳膊被时明月抓的有些紧,害怕的情绪通过惨白的指尖传给了他。

屋内什么也看不见,时明月只能凭记忆往她所认为的门口看去,手心有些出汗,沾湿了沈单鹤的袖袍。

沈单鹤轻嗯一声:“是他来了,我们在幻境里。”

“点、点个灯吧要不……”她小声说道。

紧接着一声响指,屋内蜡烛亮了,但很快“唰”一下又灭了。

这一闪而过的短暂光亮却吓了时明月一跳。

“门门门…门外有两个人……”

方才两道黑影映在门上贴的白纸上,一高一矮,一动不动。

而这时一直有规律性的敲门声也停了下来,一片寂静无声。

时明月一手拉着沈单鹤的袍角,一边弯腰摸黑找着放鞋凳,摸到长靴后挪过身子快速穿上。

黄鼠狼毋庸置疑是冲着他俩来的,特别是她,大闹现场,搅的人家连婚礼没办成。

沈单鹤等她穿好鞋,化出剑塞进她怀里,便要起身。

时明月倒握住剑柄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双臂圈紧,讨好的小声说道:“大哥带我一起,别丢下我一个人。”

恐怖片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头单独行动,她这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瞧不见,胆子小修为还低,一定要把沈单鹤这大金腿抱紧了。

沈单鹤倒没说什么,一个响指又点亮蜡烛。

这次蜡烛没灭,但门外的两道影子不见了。

由着时明月抱着自己胳膊,抬脚往门口走。

木质地板踩上去吱呀微响,在这房间里格外清晰。两人一步步接近房门,沈单鹤瞥了一眼缩在身边强装镇定的时明月,唇角无声勾起,抬手搭上门框。

“我要开门了。”

时明月连忙嗯两声,怀里的胳膊抱的更紧,但下一秒又蓦的松开,站直身子往过挪了一小步,双手握着宝剑竖在身前做防备姿势。

“现在开吧。”

沈单鹤指尖微微使劲,胳膊往后撤,面前的门缓缓打开。时明月颇为紧张的看着门缝逐渐变宽敞,压抑的气氛直接拉满。

本该是走廊的地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烛光摇曳的房间。

当她看清房间里的状况,汗毛竖起,双腿发软。

里面的摆设和他们所处的房间一模一样,床、桌子、凳子、房门,甚至连碎掉的那个镜子都所差无几。

但让她害怕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房门处站着的两个人,一高一矮背对着他们。

这两个背影时明月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与沈单鹤。

诡异,整间房里都充斥着诡异。

沈单鹤一把抓住快要溜下去的时明月,结果对面那个芝兰玉树的背影,也伸手抓住了旁边的女子,与他们的行为动作一般无二。

“哐啷——”!

“哐啷——”!

……

开门声无限循环,蜡烛挨个儿根根燃起,时明月通过对面门口看到了无数座相同的门、相同的两个人、以及相同的房间。就像一道毫无尽头的走廊,他们身处在最开端。

时明月忍不住想转头往回看,但又怕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于是纠结崩溃的闭上眼,隔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住没看。

“沈、沈单鹤……”

刚说完,无数个她的声音一起喊着这四个字,就像复读机一样荡在这没有尽头的复制粘贴环境,宛如魔音钻进她的耳朵,经久不停。

时明月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这魔鬼声音摧毁,瞳孔放大深呼吸着,一个没顶住尖叫出声,同时手中的剑狠狠劈下。

一道如月光般皎洁的亮眼光芒从剑身冲出,浩浩荡荡的朝着那无限循环的房间扫荡而去,将这昏暗的地方照的恍如白昼。

“嘭嘭嘭——”

她眼睁睁的看着光芒所过之地寸草不生,整间“客栈”被夷为平地消散不见。

“……”

拿着剑不知所措的抬头看着沈单鹤,大眼睛水灵灵,表示她是无辜的。

“对不起我有亿点点害怕……”

沈单鹤微笑低头,空灵的声音响起:“无事。”

时明月心有余悸的抱着剑,站在沈单鹤边儿上谨慎的摸了摸剑身:“乖……”

这剑的威力也太大了,以后她可不敢随便劈。

就在这时她眉眼一晕,手里的剑咣啷落地,一个冰凉的怀抱靠近,闭眼之前息间是淡淡的雪檀香。

一阵狂风刮过,房间里现出个黑色的巨大漩涡。

而待一切平静后敞开的房门不见人影,只余一把剑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突然又冒出个想写佛子和妖女的想法。总结:我人菜瘾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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