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客厅只有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散发些许幽光。

对话框停留在待宵泽时隔三个小时的回复上，五条悟发过去的度假照片不知道起了多少效果，对方一开始只发了三个句号，大抵是没有用文字或者表情来传递他的心情了。

过了很久他又发来一条：你给我等着。

五条悟回复：你别不来。

一杯加冰的可乐放在五条悟手边，夏油杰瞥了一眼：“泽肯定在忙，倒是你，不累吗？”

被待宵泽打碎墨镜后，五条悟只好换了一副备用的，这会儿挂在他的白毛脑袋顶上，“这种程度对本大爷来说小意思~就是有点担心泽君会不会遇到危险。”他伸了个懒腰，擦擦眼角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

夏油杰坐在沙发对面，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来自待宵泽的未读信息：“啊，我忘记回泽了。”

“没问题的，泽君知道我们在一块。”五条悟举起玻璃杯，晃出冰块撞击杯壁的声响。

静谧的夏夜，两个人借着月色安逸地闲聊，当然需要以忽视掉周围一直存在的危机为前提。

“悟对泽也太关心了。”夏油杰挑起了这个话头。

五条悟倒在沙发上：“嗯哼，明明杰也对泽君很好奇。”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凭空就出现了，过去的经历一概不知，术式也不是家传，而且相当不熟练。”

“看起来很乖顺，比你礼貌得多。”夏油杰捻着自己的刘海，看不清他的神色。“唯一不太正常的是……”

五条悟接上：“看不出他行动的目的，发自本心的举动几乎没有。如果说只是为了钱，我想应该有比现在更赚钱快的办法。”

夏油杰：“做咒术师的，还是要有坚定的信念，贪图钱财这种虚妄的理由会让人不安。”

白毛少年摇头：“泽君有一股奇怪的道德感。”

然后他讽刺夏油杰：“之前还在讨论强者该保护弱者，你的信仰就是这个吗，杰？”

两个人在夜蛾找过来时，并没来得及打起来。夏油杰现在不想跟他闹矛盾，“泽君现在跟着我们，因为是你捡回来的，悟帮他解决了在这里生活的问题。

“或许是某种雏鸟情节？他还蛮信任本大爷的，难以置信。”

夏油杰哂笑：“大概是悟长得好看，不像个坏人。”

五条悟：“少来！泽君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漫溢出来的负面情绪，控制不住咒力就会有低阶的诅咒冒出来。

要是自己不在他身边，待宵泽迟早被诅咒们全吞没。

但是他不会轻易夺走他人的生命，除非对方罪不可赦。这是五条悟在多次插手待宵泽委托中发现的。

待宵泽只杀重罪之人。是赎罪，还是他本就如此？

五条悟没兴趣探究待宵泽的过去，只需要未来待宵泽能站在他这边。

一个不定数，说不定会成为他以后的助力。所以还不能让高层发现。

“话说，我怎么闻到泽身上才有的香水味了。”五条悟嗅嗅鼻子。

待宵泽最常用的香水是海洋调，很标志性。有一段时间五条悟很爱把他抱起来吸后颈。

虽然马上就会被待宵泽狂敲脑壳。

“因为是在海边，所以给你错觉了吧。”

夏油杰没放在心上，闭目养神。

“哦，是吗？”五条悟看向窗外，一轮月亮倒映在海面上，风一吹就将月亮吹碎。

夏油杰突然瞪开眼睛，他兀自站了起来，快步走向落地窗外，一具尸体从天上哐当掉下来。

他只是感觉到驻守在外面的一只咒灵被祓除了，没想到会直接看到试图对他们下手的敌人死在了面前。

尸体的眉心是里嵌着一枚子弹。

是谁出手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泽？！”

六眼恐怕早就察觉到待宵泽靠近了。

“哇，所有的诅咒师都消失了诶！”藏在阴影里伺机而动的杀手们，因为共同的目标聚集在这里，却还没等到五条悟动手就迎来了新的敌人。

五条悟看到此情此景，在夏油杰错愕的目光中鼓掌称好。

随后门铃就响了。

夏油杰走到门口，握住了手把。五条悟偏过脑袋，很欠揍地说：“小心哦，杰。”

“什么？”夏油杰心想门口肯定是待宵泽，咒力的涌现也确实是熟悉的，他没有把五条悟的警示放在心上，猛地拉开门，目光正对上一具尸体。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到尸体丑陋的表情，夏油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极速收缩起来的瞳孔还是证明他被吓到了。

他往后退一步，侧过身子，尸体就直挺挺地往前倒下。

一个黑发高马尾少年背着一把太刀站在门口，跨过尸体就走了进来。

“不是说度假么？怎么还在这里熬夜啊。”

待宵泽奔波了一整天，把自己狠狠甩进沙发，把脸蛋露出来面对五条悟问道。

“哇，这么快就赶来了，泽君有这么着急吗？”

待宵泽不客气地抄起桌上的可乐，猛灌一口然后手背抹过唇。

太热了，冰可乐完美地中和掉他身上的热气。

“悟？你一直没解除术式？”待宵泽这个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你早就发现我了是吧。”

五条悟点头，然后朝待宵泽勾勾手。

怎么像是逗小狗。

待宵泽还是很听话地坐到了五条悟旁边。

夏油杰召出来个咒灵把诅咒师的尸体一口吞下，然后无奈地冲着待宵泽嘟哝：“为什么被吓的是我？”

五条悟：“当然是因为本大爷早就知道啦！”

然后夏油杰想给他来一拳却没能碰到五条悟的后脑勺。

他只好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那么，提问！小泽是想来做什么的？”

待宵泽将刀放在大腿上，“有你们的保护，天内小姐应该很安全。”

“那肯定啦，泽君你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五条悟笑容明媚，露出两排整洁的牙齿。

待宵泽若有所思：“那你们等白天就会回咒专？”

夏油杰也以为待宵泽是来支援他们的，所以点头称是。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学校等你们。”

待宵泽拎起刀，像一只真正的狐狸一样落到了地上，然后就准备离开。

夏油杰：“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走到门口的待宵泽身形一顿，义正言辞道：“这是你们的任务，不需要我出手吧？”

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要是想要我帮忙也行，给钱。”

五条悟双手抬起墨镜，意有所指：“可泽君还欠我钱呐。”

这话不能提，一提待宵泽就炸毛。果然他冷哼一声，重重地跺着脚走出去，还不忘把门狠狠关上。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扇门能夹在五条悟的脑门上。

五条悟一头雾水地和夏油杰对视：“泽就来嗖一下把今天晚上来的杂碎清完场？”

夏油杰刚刚被待宵泽吓到，心情很不美妙：“谁知道呢。”

不知道待宵泽突然来晃这一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五条悟也没放在心上。

他要和夏油杰一起面对最重要的问题：真的要将星浆体抹杀吗？

五条悟双手叠在后脑勺上，晃着两条长腿：“唔……我们可是最强的。”

他的意思夏油杰明白。

因为是最强的，所以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对抗所有人，然后护下天内理子的性命，只要他们愿意，这就是轻而易举能完成的。

夏油杰说：“悟，咒术师是需要有一点信念的。”

五条悟很干脆：“我同意。”

“所以，我们把选择权交给理子本人吧。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尊重她的选择，然后……”

“然后，共同实现她的选择。”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在他们做出这个决定后，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也散开来了。

五条悟撇着嘴说：“杰你也是很软心肠嘛，天元大人怎么会把这种任务交给我们呢？”

夏油杰将待宵泽喝完的玻璃杯拿去水池清洗，想了想：“大概是太信任我们对保护弱小有着绝对的信念吧。”

“如果是泽君，肯定会板板正正地把任务内容完成。”五条悟擅自揣度，认为自己和夏油杰是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他们不是不知道之后可能会引发的事情，但对实力的足够自信，什么都能抵御。

而一切尘埃落定后，待宵泽抨击他们两个是“泛滥的同理心”，却被夏油杰反过来反驳“泽君不是也接了根本没多少赏金的委托吗？”

谁不是自以为是地坚信，他们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呢？

天内理子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挂着一个名牌包装袋，上面写着：天内理子小姐收

是给我的！

少女知道自己今天就要走到生命尽头了，但仍然努力快乐。

包装袋里是一条洁白的连衣裙，还有一根同材质的丝带。

摸上去手感就超级好，滑滑的绸面像是牛奶，手臂上还垂着白纱。

正好黑井美里进来喊她：“大小姐，该起床了。”

她也看到了天内理子手上高高举起的裙子，异常美丽。

最后她用丝带为天内理子编织新的麻花辫，裙子也很合身。

“是谁送的呢？那两个家伙？”

想不到他们还挺用心的。没有少女会不喜欢漂亮裙子，天内理子在落地镜前转了几圈，兴致勃勃地问黑井美里好不好看。

如果能用这样美丽的姿态在世界延续，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但天内理子打扮好后，五条悟左看右看：“小丫头打扮一下还挺漂亮的，这裙子谁送的啊，怎么没见过？”

天内理子一头雾水：“嗯？不是你们给我的吗？”

而裙子真正的赠予者，此时正死死撑着太刀，好不让自己倒下。

“小鬼，就凭你也想打败我？”

伏黑甚尔甚至呼吸都没变过，而待宵泽已经遍体鳞伤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待宵泽轻轻地说。

他左耳上待着的长链坠子反射出太刀的银光，和深邃的眼眸交相辉映，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