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上为客谈茶饮

用完斋后,雨依旧下着,宁清方丈将他们四人一同带到了客堂。

客堂入门后,靠窗处摆放着两张小方桌,每一方桌下方摆放着四个薄垫。

三人入座后,宁清方丈端来一套茶具和一壶烧好的茶水,将其放到桌上,俯身拿起茶壶正想为三人倒水,澜羡清见状从宁清方丈手中接过了茶壶,说道:“不劳烦方丈,羡清来就好。”

宁清方丈站起身子,细声说道:“老衲知晓各位有要事相商,这就退下,定不叫人打扰了各位。”说完,便关上了客堂的门离开了。

澜羡清将茶具移到自己的面前,从袖袋里拿出了一浅灰色的铁盒,打开茶壶,取出三个茶杯,烫杯后,用茶则取出适量的茶叶放入杯中。

冲茶、刮沫、出汤、斟茶,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步骤后,澜羡清将斟好茶的茶杯放到了每人的面前。

“此茶乃是巴县地区十分有名的名茶,名银颂针。因名贵,多用来待客,因此又名待客茶、迎客茶、礼客茶。此次羡清北上,父亲特意叮嘱要让羡清带着,二位请。”说完,端起茶杯饮了小口。

庭韫玉举起茶杯道:“那朕便在此谢谢澜太守。”说完,小饮一口,细细品茗,“滋味醇厚,回甘生津,实属好茶。”

扶九赢不太懂茶道,军中多把酒言欢,茶属实难饮到,举杯一饮,杯中的茶水就已去半。

“陛下在信中并未写明缘由,今日须细细道来。”澜羡清放下茶杯,看向庭韫玉。

庭韫玉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茶杯,“这事须九赢同你细讲,他最为清楚。”

澜羡清听后看向了扶九赢,说道:“扶将军请细细道来,羡清洗耳恭听。”

扶九赢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放到桌上道:“三十五日前,是每隔半年朝廷向边疆地区运粮之日,北疆十二万大军,应有粮四百二十七万石,南疆二十万大军,应有粮八百五十万万石,但粮草到达驻地时,北疆只有六、七成不等,南疆只有七、八成不等。”扶九赢停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以往盗粮谋利事或有发生,但其数额之小,难以发现,此次数额过于庞大,不知是何人盗如此多粮,恐有恶谋。这信是兄长所写,在信中说的,便是南疆发生粮草失窃之事,陛下您请一看。”说完便双手拿着信,递给了庭韫玉。

庭韫玉接过信拆开,看着信中所述之事,原本微皱着的眉间,便立马紧皱了起来,看着落款处的“扶九宁书”,与扶家私印,垂下了眼将信折好,看向澜羡清,说道:“羡清可要一看?”

澜羡清看着庭韫玉的神情,心中已了然,“不必了,陛下。但羡清想问陛下一事,运粮的队伍走的粮道是否一致?”

“自是不一。”

澜羡听后,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杯盏。

扶九赢看着两人开口道:“此次失粮数额庞大,恐有祸事发生。”

澜羡清蹙着眉说道:“目前丢失的粮食足以令数万人食用不少时日……此人若不是偷偷组织了大量的民众,在密谋何等大事,便是想将这一批粮食高价出售,换取钱财。大庆近来是否有地区发生过天灾?若发生过,那必会导致百姓无粮可食,那这批粮必然会运往当地售卖。若是如此,只需前往当地调查即可。”

庭韫玉听后,揉了揉太阳穴,“九江郡下的钟离、滁县、阴陵三县、鄣郡江乘县、丹阳县与会稽郡下的阳羡县、曲阿县,皆在去年的十一、二月发生过天灾。雪连绵下了十日有余,接着便又下了十五、六日有余的暴雨,因此天灾,农户秋收的过冬粮皆不能食,农户房屋皆被暴雨冲毁,还有村落被淹没。于月底,朝廷收到九江郡太守沈大人、会稽郡太守林大人、鄣郡太守范大人三人的奏章,要求朝廷批赈灾粮、赈灾银,朝廷知道后也未敢耽误,治栗内吏温大人立即便让太仓丞赵大人从廪文仓运粮六万石,白银两千两前往灾地。现已无缺粮消息传来,想必灾情已解。”

澜羡清听后,垂眸道:“其他郡此种情况均无吗?”

“均无。”

“若无灾情,那便只剩那一种情况了。”

庭韫玉听后,只得沉默不语。

扶九赢听后沉声道:“那人是在何处盗的粮?为何无一人发觉?”

澜羡清指腹敲着杯侧,说道:“这粮绝不可能是在途中被盗走的。”

扶九赢看着他,问道:“澜公子何出此言。”

澜羡清举杯饮了一口茶,说道:“边疆运粮之时,确有不少手脚不干净的粮道使盗粮牟利,为了避免此等情况的发生,早在洪乐十四年便设官粮驿,以便检查,并且运粮的粮道使与粮草兵,都是在运粮时临时指派的,官粮驿中的驿官也是每隔三月便会另设,已是如此,他们如何有机会盗得?若是扶将军觉得,粮草仍然会在运粮途中被盗,不妨说说你的猜测。”

“澜公子也说了,运粮途中恐有手脚不干净的粮道使,那为何此次就没有呢?为何运粮的粮道使与粮草兵是运粮时临时指派的,官粮驿中的驿官每隔三月便会另设,就不会发生盗粮之事呢?若是此次有手脚不干净粮道使与粮草兵、驿官一同谋划盗粮牟利呢?此利益如此庞大,何人不想分得一杯羹呢。”

澜羡清听着扶九赢说的话,暗想:此人的头脑确实灵活,可不会绕弯子,只知一条直道上前后来回。“若是像扶将军所讲,这三者一同联合盗粮。那羡清就要问了,盗走的这批粮数额巨大,其被藏于何处?此次运粮的官兵均是中央指派,一查便能查出,这运粮之人到底是谁,偷盗军粮此事非同小可,且数额庞大,可是犯了杀头之罪。两批粮队,一队前往南疆,一队前往北疆,走的粮道不一,为何粮均被盗?又或是扶将军觉得,这两队中的粮道使是旧识,不妨说说。”

庭韫玉听着二人的对话,看着扶九赢,浅笑道:“九赢怎得不回答。”

扶九赢看着澜羡清,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澜公子说得极对,是九赢以偏概全了,是九赢输了。”

庭韫玉不禁笑了,说道:“你们二人这争辩着实精彩。”

“嘎吱——”一声,一直紧闭着的门被人推开,半束着发,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雨依旧在无声地下着,一打开门,夜晚山间的风就溜进了一丝,带来丝丝凉意。

司鹤走进客堂,关上房门,看着庭韫玉,阔步径直向他走去。

他将一卷轴放在桌上,坐在庭韫玉的旁边向他说道:“这是陛下让我查的那四人的生平资料。”

澜羡清看着那男子,心想:这便是韫玉多年前在书信中提起的那位司公子吧,今日终得以一见。见他坐下,斟了一杯茶起身弯腰放到了司鹤面前,说道:“司公子,请用茶。”

司鹤向他颔首,以表谢意。

庭韫玉打开了卷轴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合上,将卷轴递给了扶九赢,“这四人无任何关联,可知这粮在途中被盗的机会甚微。”

扶九赢看完没说话,将卷轴递给了澜羡清。

庭韫玉喝了口茶说道:“边疆地区运粮之事,事关重大,温大人向来不敢掉以轻心。此次两地的军粮均是从京都中运出,一是运往北疆的洪淮仓,二是运往南疆的敖南仓,二者均属太仓令梁大人掌管。”

澜羡清合上卷轴,点点头,说道:“看来明日,要去拜访一下这位梁大人。”

庭韫玉看了看司鹤,司鹤便从怀中拿出一金一银,均有一掌之宽之高的两枚令牌,放在桌上,庭韫玉说道:“此次你们二人上京,又或是日后需前往其他地方查询要事、办事,没有身份,便会寸步难行。”说着将金色令牌推上前,“这是都查令,今特设你二人中一人为都查使,在京都,与御史大夫一同共事,二者相辅,若在郡、县等地与地方最高官员平起平坐,在郡、县可监察官员。若县级官员举止有异,可先斩后奏。另可振扬风纪,澄清吏治,但审核刑狱之事,则与当地官员一同。另,必要时,可直接命令郡尉及县尉,辅助你二人。”说完,将另一枚令牌推上前,与都查令位置一致,“此为鹤司令。凡天下之要事,鹤司皆记录在档,朝中文武百官、各地有名商贾、外族商人、旅人、各地官员等人的资料均有。四十八郡中皆设有鹤司,规模不一罢了,若是看到佩戴鹤符之人,那便是鹤司中人,若是看到有插着鹤旗的房屋建筑,那便是当地的鹤司。”说着,让司鹤拿出了鹤符和鹤旗。

那鹤符四指宽,铜铸,十四分高。而那鹤旗,黑色为底,面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地高仰着头的白鹤。

庭韫玉说完,看着二人,说道:“你二人,谁来任这都查使?”

澜羡清看向扶九赢,说道:“那自然是扶将军,羡清多年前就同陛下说过,羡清不任官职。”

庭韫玉看着澜羡清说道:“可九赢已任右将军。”言下之意是指,扶九赢已担任右将军一职,若是右将军、都查使让他一同担任,难免手中权势过大,不妥。

澜羡清听后没回答,皇上若是要他担任此职,他也是没有办法拒绝。

扶九赢看向澜羡清,他知他实在不愿担任此职,思考了一番,开口道:“臣可任此职。右将军一职,臣已任职多年,且军中有一人,能力不在臣之下,他便是左将军贺从阆,这右将军之职,可让此人担任。”

“那左将军一职由谁担任?”

“臣也已有人选。京都朗廷尉朗大人之子,朗魏之,此人担任左将军一职,绰绰有余。”

“行,那朕便听九赢的。”说完后,站起身来,拿起都查令,用着铿锵有力的声音对扶九赢说道:“现右将军扶九赢听朕口谕,今命你为都查使,彻查军粮失窃一事,日后清查国内一切不公、有疑之事,接都查令。”

扶九赢与澜羡清纷纷面向皇帝下跪,扶九赢双手举起,接过都查令,“臣领旨!”

三人重新入座后,便没再说话。

屋外的雨“滴答滴答地下着”,扶九赢饮着杯中所剩无几的茶,看着窗外夜晚风中摇摆着的树,“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是司鹤出了去。

澜羡清喝了一口茶,突然消失许久的痒意又涌上的喉间,他低下头,捂住嘴咳了起来。他见身旁还有人,便起身,站在窗前咳了起来,这次咳嗽来得更加猛烈,使他又弯了身子。

扶九赢看着窗边弯了腰的人,心想:夜深后似乎咳得更加厉害了。

澜羡清从怀中拿出瓷瓶,倒出三颗药丸吃了下去。一抬头却撞进了正在看向他的一双充满可怜的眸子里,他看着对他露出这样眼神的扶九赢,轻笑一声道:“扶都查不必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澜羡清可从未觉得我可怜。”

不等那人回答,垂眸接着道:“这世间,比羡清可怜的人太多太多了,我出生便是在达官贵人家中,从小便没吃过苦,不少的人,连出生的那一刻便是不幸的。虽有这咳病,可老天并不狠心,只让这病在春日时节犯,而有的百姓,一旦患病,连救治的银两都拿不出来,只能就此与世长辞。相比这些人,羡清已是幸运之至,生来便一生无忧,未曾体验过饥饿,未曾体验过战火纷飞、流离失所的境遇。”

他突然抬起了头,看着那无半点星光的天空,说道:“那是先人为羡清打下的,所以,现在羡清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澜羡清说完,转过头看着扶九赢说道:“扶都查知道为什么羡清不想入朝为官吗?朝堂上的水太深,我若是淌了进去,早晚有一日会被淹没,我澜羡清也不能保证我这一世,不会动私心。所以,我便不担任任何一官职,一旦我担任了,那羡清就会变成澜某某,而不是澜羡清。褪下巴郡太守之子这一身份,我澜羡清就是一位凡人。”

扶九赢听完他的话,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知他为何突然同他说这些,他是在告诉他,不要因为他患此恶疾就来可怜他,他并不需要,不要因为他曾经有哪些惊人的成就而高看他,同时也告诉了他,他也只不过是一位凡夫俗子,该有的**他一项都没有少。

扶九赢回过神来,笑着看向了他,“是澜公子误会了九赢,九赢并未可怜你,九赢只是觉着,澜公子心中有着国家,有着百姓,此次并不知是何事,只陛下一封密信,澜公子就不远千里从江州赶来京都,九赢心中敬佩您。方才九赢听到你的咳似乎比刚入夜时咳得更加猛烈了,担心你有什么事,便来到你身边看看。或是这两种感情交汇,令九赢的看向澜公子的眼神被澜公子误会了。”

澜羡清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他愿这是真的,“如此便好。”

“嘎吱——”一声,门又被打开了,司鹤走了进来。

司鹤走向庭韫玉,小心地将已进入梦乡的人抱起,庭韫玉似有不满,嘟囔了几声。

窗边的二人这才发现,皇上已经睡着了,司鹤看着他们二人,轻声道:“二位的房间在出门右手边第三间房,梵生寺小,委屈二位同住一间。夜已深,二位早些休息吧。皇上先前吩咐,让我明日带二人去一趟鹤司。”

澜羡清道:“好的,司公子。”

扶九赢冲他点了点头。

司鹤抱着庭韫玉走了出去,两人也向那右手边的第三间房走去。

睡梦中,澜羡清觉得有人在向他慢慢地靠近,渐渐地,那人的身体就贴到了他的后背。山间夜冷,他尚且还在睡梦中,便没有推开,二人便这样相互依偎着,一夜无梦到天明。

迟到的第二章~\(≧▽≦)/~

十四分是七厘米左右。

2024/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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