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的身影从院子前边走来，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的模样，大概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他目光缓缓停在了那两具尸体上，顿时没了睡意，瞪大了双眼，双肩不停地抖动，语气变得哽咽。
“怎么......回事......”
扶珩拍了拍他肩，“节哀。”
如骨看着长胤，“是你口中的蛇妖吗？”
长胤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深邃，“是。”
“你们要去西域，是不是？”阿七的声音带着哽咽。
“是。”长胤狠狠地点了点头。
阿七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带上我。”
如骨顿了顿，暗自里朝着长胤使劲摇头，口型说着“不能带他去。”
她知道西域是什么地方，阿七去了肯定会有危险，他爹娘只有他一个孩子了，不能让他去冒险。
“可以。”两个字冷冷地从长胤嘴中说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那明日便去。”
“可以。”
如骨一把抓过长胤走到别处，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带上他？”
长胤目光盯在了如骨拉着他的手上，懒散地眯了眯眼，“多一个人多份力。”
“骗子！”如骨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不过是想利用他进入西域不引人注目而已！”
长胤瞥了她一眼，看向了阿七瘦小的背影，“随你怎么想。”
“你怎么不替阿七的爹娘想想？他们就他一个孩子了！”
“你可能是忘了，我是从长灵道活着出来的人，我对世人没有感情。”长胤松开了她的手，“小兔妖，去歇息吧。”
话落，长胤便自顾自的离开了院子。
扶珩帮着阿七连夜埋了他两个姐姐，阿七在离开家时，阿七娘受不了打击直接病倒了，如骨向让阿七留在家中照顾，他却执意要去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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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秋风扫起黄沙漫天，沙尘扑鼻，令人呼吸困难。无边无际的荒漠上看不见一丁点人烟，阳光直直照射在零星的水洼中，泛出亮光。
眼看荒漠中伫立着一座牌坊，上面雕刻的花纹被风沙抚摸得平滑，旁边大石头上写着隽秀大气的三个大字——西域城。
进入城中，却是另一片天地。
西域人的服饰有种异域风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手上脖上都带着银器装饰品，走起路来叮叮作响。好在有阿七在，他们三人做足了准备。
长胤一身黑衣，袖间是金线勾勒出的祥云图腾，衣服上点缀着金质扣袢，两鬓处的头发夹着金丝编着小辫，一条蛇状的发冠把头发全部束在脑后，一副异域贵公子的模样。
“别看街上这些人正常得很，十个人里面八个都是妖。”长胤看着如骨好奇的模样，冷冷地说道。
如骨默默地收回了手，“我知道！”
长胤瞥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远处那高耸的山，山峰处闪着白光，“那是终年白雪长存的长灵山，山下那宫殿便是万魂教的老巢。”
“走吧，寻个住处。”长胤看着扶珩，“想来会在这边待上些时日，扶珩去买处宅子。”
扶珩脚步顿了顿，“为何是我买？”
“我没钱。”
扶珩把目光递向了如骨，如骨连忙摆手，“我更没钱！”
阿七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来游玩的吧！
没拗过长胤，扶珩确实又买了处宅子。
长胤跟在扶珩身后，凑到了如骨耳边小声道：“看吧，我就说咱们扶珩上仙有钱。”
如骨疯狂点头！
花了一天时间安顿下来，夜间的西域城也是格外热闹，多了许多表演杂技的队伍。
阿七说出没在夜间的人大概都是小妖。
如骨还是硬要出去玩，她也是妖，她一点都不怕。
当然，还有长胤与扶珩。
他们坐在酒楼上，窗外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夜市，窗内是歌舞升平舞姿摇曳的舞姬。
色泽鲜明的丝绸裙摆轻扫玉足，莲步轻摇，裙摆舞动旋转宛如轻雁，腰肢上是一圈圆形银饰，一步一动发出悦耳的响声。轻纱抚面，媚眼如丝，眼波流转着千万种深情，素手轻挑琴弦，摄人心魄，万种风情。
这场景不禁让如骨想到了妖域。
扶珩同长胤喝了些酒，他眼睛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去外边吹吹风。”扶珩率先起身，离开了酒桌。
长胤眼神迷离，看着眼前的舞姬，朝如骨勾了勾手，“那人像是眉姬。”
如骨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哪里有眉姬的身影。
“许是酒喝多看错了。”长胤单手撑在桌上，带着笑看着一袭蓝衣的如骨，“小兔妖倒也挺好看。”
如骨表面淡定地点点头。
慌张的内心：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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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珩离开了酒桌，跃到了楼顶的阳台上，看着远处那华丽庞大的宫殿，心中却是万分不安。
心中突然一阵绞痛。
扶珩轻扫了一眼手腕，那黑线又像是有生命一般蠕动了起来。
“扶珩上仙是为了我来西域的吗。”一个女人妩媚的声音传来，脚步逼近，带着银饰的叮当声。
扶珩忍痛微微抬眸，步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纤玉足，一双白皙的大腿在面前停步。
“扶珩上仙一直盯着我看，我可是很不好意思的。”
扶珩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只觉得心里更加难受了，他急促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脸色苍白，身体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眉姬的脸越来越模糊。
“扶珩！”只听见眉姬语气有些着急，“蛊发作了吗！”
眉姬一把拉开他的衣袖，看见那不停蠕动的黑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两指停在了他手腕上，想来并不是第一次发作了。
扶珩一把推开她，“离我远点。”
眉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死了倒好！”
转身便朝外走去。
扶珩迷糊中看见她背影越来越远。
瞬间，就那一瞬间，嘴中弥漫开血腥味。
她发丝有一股清香。
干涸的唇边是她迷人的脸，和摄人心魄的眸光。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
疼痛减缓了。
他知道，她是养蛊人，她血可暂时安抚蛊虫。
他反应过来想一把推开她，她却紧紧地锢着，两唇相挨，冷冷道：“不想死就别动。”
那一秒钟突然变得很长，扶珩想到了许多以前的事，有在仙界在忘川，记忆中的那个人脸好像越来越模糊了，他都已经记不得她声音了，那种明明已经刻进血液里的记忆，好像瞬间崩塌。
“你要怎么谢我？”眉姬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口热气呼在他脸上。
扶珩一把推开她，眉头紧皱，“多谢。”
眉姬坐在地上，露出纤细的腰肢，媚意天成的那张脸蛋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好没趣。”
扶珩这一刻只想逃离。
“不如这样，你陪我去街上逛逛，就当你的谢礼了？”
眉姬见扶珩没说话，一把抓住他的手从地上站起，“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走吧！”
扶珩想挣脱，却见他手上与眉姬手上用灵力缠了一道。
眉姬朝他眨了眨眼，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以防你逃走。”
街上熙熙攘攘的商铺小贩，鱼龙混杂。
“为何要救我......”扶珩走在她身后，跟她一样的步伐。
“因为......”眉姬缓缓转头，朝他的怀里微微一仰，“我喜欢你呀！”
扶珩一怔，妖精的话不可信，特别是长得好看的狐妖。
“在想什么？”
眉姬坐在湖边，秋风把她衣服上的装饰吹得发响，额前红色的额饰随她摆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见扶珩没回答，她又问了一遍：“在想什么？”
扶珩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敌人坐在这里。”
“敌人？我们也不算敌人吧？”眉姬看着湖中的涟漪，随手捡起一粒石子朝湖中扔去，“扶珩，我们也没多大仇吧？”
扶珩皱了皱眉头，像是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
眉姬见状一下子就笑出了声，“要不你就跟着我？蛊发作时我还可以替你缓缓。”
扶珩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了她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画面，“闭嘴。”
眉姬又笑出了声。
“买花吗？”一个小女娃提着一个花篮走至他们跟前，“小娘子要花吗？”
眉姬扫了一眼花篮，看得出她对这花没多大兴趣。
扶珩却掏出了铜币，放在了篮子里，“挑一束吧。”
眉姬悬着的手愣了愣，在那篮子里挑了一束芍药。
“为何送我？”
“我只是看着那小女娃这么晚了还在卖花，实在是不容易。”扶珩看着那束芍药，思绪却想到了铃月，她以前便在屋前种了几株芍药......
“万一她是小妖伪装的凡人呢？”
“不是，我探过了。”扶珩声音淡淡的，在夜里泛起些冷意。
眉姬拿着那束芍药花，眼睛却盯向了扶珩。
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呢？是今晚的这束芍药，还是千年前的那一束呢。
她早就从铃月哪里知道了他们的前世，她又怎会不知这芍药是铃月最爱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