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世历劫

城中人皆说万浮楼是灯火通明的不夜天。

城中人皆叹花魁铃月是那不夜天的飞仙。

城中人皆怨区区花魁却爱上了富商家的小公子。

那日上元佳节,阁楼一跃的霓裳曲惹得众人拍手叫好,一袭红衣曼妙飘逸,一轮明月皎洁明柔,恍如仙子临凡翩若惊鸿。

“倒是个奇女子。”灯火下的少年双手抱怀,懒散地靠在座椅上,目光散漫却一直没离开阁楼上那个曼妙的身影。

“三天,我便能让她记得我。”少年语气依旧散漫,眼中却燃起的一片缱绻的火光。

“贺小公子未免自信了些。”

少年抬起手挡住眼前的烛光,嘴角淡淡勾起笑意,“我本就是世间独一无二,为何不自信?”

那人发出一声冷笑,嗤之以鼻道:“那是自然,您可是贺家的独子。”

少年微微偏头,看向了接话的人,是家中那教书侍郎的儿子,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

“陆清?你怎么来了?我爹让你来的?”

陆清摇摇头,眼神看向了楼中的身影,“钦慕于她?”

少年眼神更加缱绻,“明天便是她钦慕于我了。”

陆清又是一声轻笑,坐在了他旁边,“贺炙,你倒是自信。”

一舞毕,台下掌声震耳欲聋。

少年偏不,他偏在众人离场时才开始鼓掌。

阁楼中的人影抱着琵琶微微转头,珠帘红帐,半张面容露在红帐外,玉面丹唇狭长眼,动人心魄。

贺炙第一次见她便是这般情景。

第二次见面,却是在三日之后。

而那三日,他被陆清告了状,被贺员外关在了府中。

三日后的见面却是在寺庙,贺炙的母亲带着他和郡主去寺里还愿。

众人皆知,贺家小公子与皇朝郡主有婚约。

老远,便看见佛前那抹鹅黄色的袍子。她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不似往日红妆,脸上干干净净,许是有些冻着,脸颊红扑扑的,嘴中哈着热气。

郡主跪在她旁边,目光却被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所吸引,头微微一偏,识出了她,冷冷道:“烟花之地的女子怎能来佛门重地。”

她早已知晓贺炙为何每日都要去万浮楼,自然是为了看眼前这个女子。

贺炙路过她旁边,秀发抚过手心,带着沁香。

他手心滚烫,在佛前动着凡心。

“郡主怎么说话?”他微微低头,对上铃月的目光,一字一句,“都是凡人,佛祖难道会因为出生高低贵贱而贬低谁吗?”

铃月眼中闪过一丝神色,她识得他,他是贺家的小公子,是每日坐在帘子后听她弹琵琶的那人,是上元佳节舞毕最后鼓掌的那人。

“抱歉。”铃月连忙起身,朝郡主低了低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铃月小娘子!”贺炙突然叫住她。

铃月微微转头,眼中是不解。

他捡起蒲团旁掉落的手帕,双手递给她,“小娘子拿好。”

郡主眼神明显一怔,带着冷意,“你什么意思?”

贺炙不理会她,跪在铃月刚跪的蒲团上,还有些暖意。

郡主有些生气,把头偏向了一边,刚好看见贺炙的母亲从旁边走来,连忙起身一把拉住贺母,撒娇道:“伯母!贺炙又欺负我!”

天地良心,在佛前谎话怎么张口就来!

贺母盯了他一眼,“你小子在佛前还不正经。”

往后的日子,贺炙常出没在万浮楼,这儿差点成了他第二个家,甚至每天呆在这里的时间比呆在家里的时间更久。

时间一长,他与铃月便熟悉了起来。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与绝色惊人的小娘子自然成了城中人茶后闲谈的对象。

“你是没看见昨天那场面,贺小公子吹箫,花魁铃月伴舞,水袖朱裙,烛火摇曳,美得很!”

“若不是贺小公子与郡主有婚约,他与铃月配得很!”

“可贺小公子的家世怎会看上风尘女子,不过是玩玩就作罢。”

铃月早已听惯了这些话,就算心中有意,又怎敢高攀......

陆清站在门口,听着众人闲谈,眼睛死死地盯着楼中那身影,大声喊道:“贺炙下来!”

“你怎么来了?”

陆清快步上楼,抓着他衣袖朝楼下拖去,“郡主那边派人来了,说要见你。”

贺炙不耐烦地坐在了地上,“她来干什么?”

“自然是取你生辰八字挑选良辰吉日啊!”陆清低头看着他,“快回去。”

“不如我拿你生辰八字去?如何?”贺炙抬头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反正你也喜欢郡主,我本就不想娶她。”

陆清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道:“天赐的婚姻,岂可儿戏。”

“哎,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自己的姻缘本就要自己争取!”贺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偏不信天。”

“我也不信天。”身后忽出现一个陌生声音,带着些嘶哑。

贺炙脸上挂着欣喜的神色,转过头,看见一个道服破旧的小道士斜卧在暗处,手中拿着酒壶,脸上挂着酒渍。

“我也不信天!”贺炙立马站了起来,一手打在了道士的肩上,以表赞同。

“过来!”陆清恶狠狠地叫住他,“你和一个破道士说什么!”

城中有一大奇事,便是着贺炙与陆清。

众人皆说,堂堂朝中侍郎怎么能教出两个两模两样的学生!

一个满腹经纶学富五年,一个不学无术顽劣不堪。

可那郡主却偏偏就是喜欢这不学无术的主!

“快点,我拿你生辰八字去!”

“不行!不能骗郡主!”

“快点!你信不信我去同郡主挑明了说你爱慕她!”

正人君子自然是拗不过纨绔子弟的,生辰八字被掉包递了上去,是陆清的。

事情败露那天,是成婚的前一夜。

本该封得好好的生辰八字却被拿了出来,放在了贺员外的案前。

“我不娶郡主!陆清爱慕她!让陆清娶!”

“混账东西!说什么混账话!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你不娶我也不会逼你,可那是郡主!”

陆清跪在一旁,把头埋得很低。

“清儿,我知道是伯父对不起你,可如今实在没有办法。”贺员外看着他老生常谈道,“日后我定给你寻个好人家的姑娘。”

“你还不如明日让陆清与郡主成婚,等生米煮成熟饭时谁都不好再说什么。”贺炙小声嘀咕道。

贺员外一把抓起案上的生辰八字朝他仍去,“混账东西!闭嘴!明日这婚你必须给我成!”

婚是自然不会成的。

贺炙连夜跑了出去,去了万浮楼。

楼中依旧是灯火通明,舞姿摇曳,丝竹齐鸣。

美酒下肚,眼前浮现了铃月的模样。

“贺小公子,散场了。”她声音清甜似旱季甘霖。

眼神恍惚中贺炙看不见其他的,只见一张绝美的脸离自己一步之遥,他伸出手抓了抓,像是泡影触碰不到。

“你定是......天上仙子下凡!”贺炙脸颊绯红,脸上挂着笑。

铃月笑出了声。

恍惚中,一只手却把她搂住,眼神缠绵。

一大早,郡主冲进了万浮楼。

“贺炙!贺炙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老鸨打着哈欠,极不情愿地走出来,“大清早,谁在叫嚣?轰出去!”

“姑姑,好像是郡主......”

老鸨顿时瞌睡都没了,眼睛瞪大,“谁!”转身连忙出去迎接,谁知郡主的脸已然出现在阁楼中。

“姑姑,我无意叨扰,我那未婚夫可在你们这?”

老鸨自然知道她说得是谁。

“欸!郡主!我们万浮楼有规矩的,晚上是不会留客人的!咱们是正经店子!”

郡主一声冷笑,伸手扒开老鸨,“他们可说昨夜贺炙进了万浮楼再也没出来过。”

说着便朝每个房间挨个查看。

轮到铃月的房间,推开门便看见铃月坐在梳妆台前,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郡主瞪了她一眼,眼神扫视着房中,目光停在柜子上。

脚步缓缓走近,一把打开,果不其然看见贺炙蜷坐在柜子里。

铃月眼中闪过一丝躲闪。

老鸨冲了进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的祖宗,他怎么在我们这儿!铃月你干什么!咱们万浮楼夜半是不留客人的!”

铃月连忙起身,“姑姑!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

郡主带着冷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是什么样子?”

贺炙从柜子里出来,把铃月拉在了身后,冷冷道;“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昨夜是喝醉了酒才没回府上的......”

话还未完,郡主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了他脸上。

“你可知今日是我们大婚?”

“我知......”

家丑不可外扬。

贺员外亲自出面将他们几人带回了府上。

“混账东西!过来!”

“我不与郡主成婚。”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话!你让我们贺家颜面何在!你让郡主日后如何面对家中人!”

“贺炙......”郡主眼中闪着泪光,指着一旁的铃月,“你是因为她才不娶我的?”

“不是。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娶你。”

郡主脸上挂着冷意,“你想怎样?”

贺炙跪在贺员外身前,指着铃月,“我要娶她!”

铃月微微转头,眼神震惊地看着他。

心中的少年郎变得高大了,像是替她挡了千军万马。

郡主眼神有些动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可以让你纳她为妾。”

陆清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们。

婚事照常举办了,却是两个新娘子。

“贺老头子竟也答应了他儿子那如此荒谬之事?”

“可不是,听说还是郡主提的。”

“那贺小公子执拗得很,郡主没办法才提出的!总不能让自己声誉尽失啊。”

“那铃月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偏偏去招惹了这么一家人。”

而后不到一年,贺小公子身患恶疾去世。

去世后的不过月余,那铃月便失足跌落河中去世了。

众人皆说,贺小公子年轻本无恶疾,想来是有人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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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之前元善上仙不是与我说铃月与扶珩门当户对吗?”如骨疑惑地问道。

元善笑了笑,“那不过是扶珩口中的说辞罢了,想来他是放不下才故意这么说的。”

“若是扶珩没有执意娶铃月,是不是故事结局便不一样?”

“人各有命,我们改变不了。”

如骨若有所思,缓缓道:“想不到扶珩上仙历劫的习性与他相差如此之大。”

“天命如此,自然是要感受凡人的喜怒哀乐。”

“我还以为扶珩上仙去铃月两人厮守终生了,结果是这么个结局。”

长胤缓缓开口,嗤笑道:“小兔妖又懂得厮守终生了?”

如骨抬眼,无奈地撇嘴,没有搭理他。

元善笑了笑,收起命簿,“小兔妖,你可知那道士是何人?”

话落,元善的目光缓缓看向了长胤。

长胤微微抿嘴,躲开了他的目光,起身朝殿外走去。

“小兔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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