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禾站起身。
拿蛋糕垫了肚子,他走向餐桌上早就看上的麻辣小龙虾。
看着金黄色、散发着香味的龙虾,宴禾从桌上抽出一只碗,拿夹子夹了半碗。
背后的视线在这时再一次出现。
晏禾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
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盯着他能当饭吃?
想着,晏禾回过头,试图用眼神告诉对方他现在很不爽!
然而这一回头,晏禾发现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人。
那道紧盯着他的视线也在同一时间消失。
晏禾愣了一会儿,心里隐约怀疑还有其他东西在盯着他。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这里真的有鬼,对方顶多是能变成人来迷惑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在他面前隐形的。
那刚才的视线是——
刚刚在他身后、现在已经走开的其他人?
晏禾的视线在其他人身上梭寻一圈,没找到疑似看他的人。
怔了怔,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再次低下头看向桌面。
不出他所料,窥探的视线再次爬升到他背后。
晏禾骤然回过头,猛地看向身后。
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晏禾捏着盘子的手悄然用劲,白皙的手背下深青色的血管暴起,这才不至于让盘子摔倒在地。
不详的预感被证实,让晏禾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
之前他明明都能看到鬼的,为什么这回看不到了?
是这船上的鬼凶到连他都看不见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晏禾心里一慌,连忙掏出手机,直接给小爸爸打去了通话。
只是电话一直响了很久,对面传来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晏禾直接按掉电话,又打过去了好几个,但电话始终没有打通,他这才死心,颤颤巍巍地将手机踹回了兜里。
这餐厅是已经待不下去了。
抖着手将手上的餐盘放到桌上,晏禾几乎是逃似地离开了露天餐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砰地关上门,晏禾整个人沐浴在灯光下,身上被窥探的感觉也消失,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又重新恢复了跳动。
喘息了片刻,晏禾走到窗边,咻得将窗帘拉上,将外头漆黑的海面隔绝在视线中。
这才短短的几个小时,晏禾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是不是不应该来船上?
在这里没人能帮他,就算他死在这,小爸爸也赶不过来。
他为什么要来这?
不过就是能看见鬼而已,他可以不理他们,他只要不去没人的地方,就永远不会有事。
可是现在在船上,还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晏禾整个人缩在床上,眼睛湿漉漉地像是起了雾,眼圈周围已经红了。
他想下船。
_
晏禾自己也不知道他蜷缩着坐了多久。
他只知道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的,时针渐渐转到四点。
晏禾略微抬起头,因为害怕一夜没睡,一张小脸也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惨兮兮的,像是一只受了惊乱蹿的小鹿。
窗外仿佛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晏禾一直紧绷着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
只要天亮了,那些东西就不敢再出来了!
这一夜,总算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晏禾眼中露出一丝庆幸的笑容,乍一放松下来,彻夜没睡的后遗症逐渐显现,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拖着昏昏沉沉地脑袋躺到床上,晏禾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房间角落,静待许久的黑影看自己的猎物沉沉睡去,渐渐从湿透的墙壁中显现,一步步逼近床上的晏禾。
黑影身上的水渍一路随着他的飘动滴落在地板上,清晰的滴答滴答声传进晏禾的耳中。
晏禾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听到近在咫尺的滴水声,他硬是睁开了快粘连在一起的眼皮。
窗外的晨光从窗帘外透进来,晏禾隐约看到一道人影。
下一秒,他骤然惊醒,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床边正站着一个“人”。
它身体肥胖,身上滴着水,皮肤皱起,像是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后,才从水里爬了起来,身上滴下的水已经在地面汇聚成了一滩。
看到自己的猎物醒了过来,它的嘴角咧开一道怨毒的弧度。
晏禾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一跃而起。
然而多年和鬼打交道,晏禾到底还是有些长进的,即使大脑在告诉他快跑,但他还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鬼没办法直接动手杀他,只能迷惑他,最后诱导他自杀。
只要他不动,鬼就拿他没办法。
晏禾强迫自己闭上眼。
然而刚想转身背对着水鬼,晏禾身体却突然僵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天已经亮了。
为什么这个水鬼还能出来?
刚想到这,那只水鬼怪笑着,慢悠悠弯下腰。
一滴水滴落在晏禾脑门上。
晏禾蓦地睁开眼,和浑身腥臭的水鬼四目相对。
来不及发出尖叫声,水鬼蓦地伸手扼住了晏禾的脖子。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水层在瞬息之间覆住他的五官。
强烈的窒息感和脖子的刺痛涌进晏禾的大脑皮层。
晏禾猛烈挣扎起来,心里的惊恐在一瞬间达到顶峰,转而陷入了绝望之中。
他就要死在这了吗?
晏禾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水鬼狂喜而又古怪的脸也迷糊不清起来。
他的挣扎渐渐微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水鬼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几乎瞬息之间,房间内被一片浓稠的黑暗填满,破晓的阳光被完全阻绝在黑暗之外。
“彭——”地一声。
水鬼整个身体骤然四分五裂,脸上的表情永远定格在那一刹那的惊滞中。
与此同时,他用来控制晏禾呼吸的水幕哗啦啦洒下来,流进了枕头之中。
“咳咳咳!”
掐着脖子的手一消失,晏禾捂着胸口,迫不及待汲取空气中的氧气,又被空气呛住,疯狂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咳了好一会儿,宴禾终于平复了下来。
摸着脖子,他抬起头,呆滞地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只水鬼肯定是想杀了他的,但现在——
它不见了。
刚刚水鬼出现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但现在这股味道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他可以确定水鬼已经消失了。
但是,现在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亮了,再退一步讲,就算还是晚上,他的房间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
宴禾心里渐渐有了个猜测。
他的房间里,有比那水鬼更强大的东西,躲在某个角落中,对他伺机而动。
宴禾下意识伸手握住胸口的护身符,然而他的手刚一碰到符,早就被水浸湿的护身符被他捏碎。
护身符彻底报废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宴禾再次感觉到了被窥探的感觉,让他浑身不寒而栗。
又来了。
昨天他居然还天真的以为,是那四个人看他所以才有这种感觉,但现在……
他敢保证,那一直看他的东西不是人,而且……
它一定是从那个露天餐厅,跟到了他的房间里!
它从昨天就盯上了自己,然后在水鬼先出手之后,解决掉了水鬼,那么接下来呢?
它一定会对他出手的!
宴禾的脸色更加惨白,明知道护身符已经没用了,却还是没忍住紧紧捏着符,修剪平整的指甲硬生生地嵌进了肉里。
空气中弥漫上丝丝血腥味。
-
宴禾一个人坐在床上,和眼前的黑暗僵持了许久。
在他双腿都快僵硬的时候,宴禾突然有了丝怪异的感觉。
他怎么感觉……
房间里这浓稠的黑暗似乎在涌动?
刚一想到这,宴禾捏着护身符的指尖突然一冰。
这刺骨的寒意来势汹汹,宴禾下意识甩了一甩,下一秒,他的手掌突然整个被看不见的东西禁锢住。
紧接着,他看到空气中的黑暗仿佛有了实质,纷纷朝他涌了过来。
即使从小见鬼无数次,他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因而宴禾想也没想,下意识就要夺门而出!
他必须离开这。
只要离开房间,到太阳底下去就好了。
然而,宴禾才刚跑了几步,他整个身体都被黑雾包裹着,没法再前进半步,甚至连动动脑袋都做不到。
宴禾眼睁睁地看着一些黑雾朝他的指尖涌去,而后刺骨的寒意从他的伤口处,几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而那黑雾似乎是吸他的血得了趣,手上的伤口没能再流出血之后,它从指尖往上,缓慢地钻进了宴禾的睡衣中。
寒意一路往上,宴禾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眼眶微红,牙齿都在打着颤。
“你——”
宴禾嘴唇微张,颤颤巍巍地想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刚说出一个字,那黑雾就像是得了机会,猛地涌进了宴禾的嘴里,将他不小心咬出的血席卷而去。
然而这点血根本满足不了几乎占据整间船舱的黑雾。
犹如实体的黑雾一路在宴禾的嘴里横冲直撞,紧贴在宴禾身上的黑雾也一并游走起来,几乎涌遍宴禾的全身。
宴禾既没法开口说话,身体也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眶任由黑雾爬遍他的全身,让他全身都仿佛浸在冰里。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钻进宴禾嘴里的黑雾似乎明白他的嘴里再也吸不到血了,慢慢地退了出来。
宴禾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但此时的他被冻得意识不清,根本没发觉堵住他嘴的东西已经离开。
黑雾梭巡遍宴禾的全身,在再也找不到一滴血后,才从宴禾的身上退开。
连日来的惊惧,再加上昨晚根本没睡,还差点被水鬼掐死,现在整个人又仿佛全光着在寒冷的北极站着,让宴禾终于承受不住,两眼一闭猛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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