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宴禾悚然一惊。

他咬着牙齿，颤抖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想做什么？”

对方极轻地呵了一声。

怕因为自己把陆怡几人都牵扯进来，宴禾顾不得害怕，连声哀求道：“不要伤害他们，求求你。”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俯身安静地看着宴禾。

宴禾现在惊恐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长久没得到回复更让他面无血色。

明明很害怕，却还是逼着自己看着它……

“乖乖的。”

“他们不会有事。”

“好，我乖，我都听你的，你别伤害他们！”

对方闻言嗤笑一声，抚着宴禾嘴侧的手缓慢朝下。

宴禾想起之前被掐的窒息感，心里顿时一慌，惊慌失措地道：“不要！”

他像是溺水的人，胡乱挣扎着想找到生机，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肯不肯放过他了，红着眼眶哀求道：“不要……求你。”

对方似是好玩似地揉着宴禾的皮肤，也不说话，只是手掌一路向下。

终于，在良久的沉寂之后，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继续一字一句道：“你会舒服的。”

“他们都很舒服！”

宴禾：“？”

一瞬间，他的害怕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化为了茫然。

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会舒服的？

难不成它的意思是——

死了就能躺平了，所以就能舒服？

宴禾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已经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接下来，宴禾身体力行地明白了对方那话的意思。

-

睁开眼，宴禾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外头的天色还是亮的。

只是船上的广播却持续不断地播放着船已靠岸，让所有乘客整理好东西下船的通告。

所以，他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宴禾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昨天发生的事还萦绕在他的眼前，让宴禾觉得恶心的同时，又有些难堪。

怒意彻底取代了对那东西的惧怕。

他昨天居然被一个鬼……

跌跌撞撞地来到镜子前，宴禾看着身上密集的被按出来的痕迹，气得眼圈通红。

这么多年了，这回他居然碰到了一个色鬼！

虽然对方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对他……

但对方的声音明显是一个男的。

他自己一个男的，被另一个男的摸遍全身……

“混蛋！”

宴禾气得急了，嘴里冒出一句脏话。

但也仅此而已。

对方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对方现在在他面前，他也打不过。

无奈之下，宴禾只能恨恨地收拾东西，打算到了家，等宴商炜回来之后，再找那东西算账！

收拾完，宴禾特意穿了件长袖，又找出创口贴贴在脖子上明显的印记上，将痕迹全部遮挡之后，才离开了房间。

本来想着先去和陆怡他们告个别，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但陆怡却先一步发了信息过来，称家里出了事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不过宴禾还是不放心，加上陆怡的微信，和她打了个视频通话。

确认他们没事之后，宴禾才提着行李，离开船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

宴禾是在下午四点回到了和宴商炜的家。

他家住在沧桥街内，是有名的古文化街，基本每天都有很多游客络绎不绝。

不过晏禾家在沧桥街的尽头，人并不算多，而且门后靠着河，环境还算清幽。

拿钥匙开了院子门，晏禾走过不算大、却种满各色花草，还有口荷花水缸的院子，试着推了推门。

门关着。

索性晏禾早在打不通晏商炜的电话时便早有预料，此时看晏商炜不在，也没怎么失落，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有了些灰尘，有些燃烧干净的香灰也被风吹起来，掉在地上。

垃圾桶里还有没来得及倒的垃圾。

晏禾放下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随后才洗了手，在竹椅上坐了下来。

回到家，大概是屋子里很多的法器和阵法，脏东西进不来，让晏禾感觉十分的安心，连多日来的疲惫都好像消失的彻彻底底。

晏禾哼着歌，心情很好地把衣服放到了洗衣机里，顺便和晏商炜和陆曜之道了平安。

不过两人都没有回他。

晏禾也没多想，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便关门上了楼，扑进了自己的床上。

果然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啊！

晏禾美滋滋地想着，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他睡得十分舒坦。

再睁开眼的时候，晏禾手机上找到了无数条的微信信息。

全都来自于晏商炜。

最新的一条是：［那东西没跟着你回来吧？］

晏禾刚想回复没跟着，但想起之前他以为那黑雾已经走了，实际上却没走，让晏禾不敢轻易回复。

晏禾的视线往上，看倒数第二条说的他现在的飞机快起飞了，他也就没着急回，而是认真地看完了晏商炜的消息。

不出晏禾所料，晏商炜在外面没打听到那东西的来历，就回了自己的山门。但因为那里太偏，大山里还不通网，所以他的电话便一直打不通。

而晏商炜这一趟过去，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算不算有收获。

他确实从资料里找到了记载着以黑雾为本体的东西，但它们只在一个早就覆灭的海岛国家中出现过。

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它们从深海海底而来，浮在了海洋上空。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只当是特殊天气凝结成的雾气，甚至看到那团雾气向地面扩散的时候也完全任何的恐慌。

直到这团黑雾将整个国家笼罩住——

没有人知道在那团黑雾的笼罩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那团黑雾又回到海底，整个国家的生物已经全部死亡。

甚至连灵魂都没留下。

事情发生之后，大家调查了许久才确定那团黑雾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一种可怕的生物！

因为它们来自海底深渊，所以，玄学界将它们取名为深渊之主。

当时，怕这东西再出手，所有国家的人几乎人人自危，可没想到这次之后，这东西销声匿迹，再也没在世界上出现过。

所以，经过大量的研究和推测，玄学界便猜测这东西来自海域，限制便是无法长久地离开海洋，且上岸之后，就像是人类伤了根本一样，它们也必须回到海底休养生息。

因此，宴商炜才会问那东西有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

因为那东西如果没跟着晏禾，那就是已经回了海底深渊。

如果是这样的话……

宴禾双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曲着修长的腿放松地摇摆。

虽然那什么深渊之主听起来就很可怕，他也猜不到为什么这东西这回出现没杀人，只是对他做了……

但，按照晏商炜说的，他现在应该安全了！

想到这个，宴禾脸上满是兴奋，立刻给宴商炜发了信息过去：[没有！他没跟着我！]

发完，宴禾看到还没得到回复的和陆曜之的聊天框，又发了‘在吗’过去。

等了一会儿，看陆曜之还是没回他，晏禾放下手机洗漱完，而后直接给对方发了个语音请求过去。

可毫无疑问地，这次的语音请求依然石沉大海。

这回，宴禾是彻底坐不住了。

前两天还聊得好好的人，怎么现在说消失就消失了？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当时陆怡急冲冲地回去，宴禾尝试着给陆怡发了信息过去。

这回对方发的很快，发了张图片过来。

宴禾打开大图，照片里是侧对他坐着的陆曜之，陆曜之的对面还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看着像是医生的人。

看照片上的装饰，这应该是在一个医院里面。

宴禾正想问问陆怡出了什么事，陆怡已经发消息解释道：[宴学长，我哥出了点事，现在我陪着在国外。您是联系过我哥没联系上吗？他的手机没带过来。]

看到这消息，宴禾连忙问道：[严重吗？]

陆怡发了个吐舌的表情，[不严重。检查没问题的话，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宴禾放下心来。

而后，他又和陆怡聊了几句，见对方现在有点忙，主动结束了话题。

-

宴商炜是在当天下午回的家。

一回来，他顾不得浑身的疲惫，便让宴禾原原本本把邮轮上这七天的事都说了一遍。

宴禾没好意思把他差点被一个鬼强了的事告诉宴商炜，只说好几次都差点被那黑雾掐死。

等事情全都讲完，宴禾没忍住问道：“小爸爸，我有个问题一直搞不懂。”

宴商炜点了点头：“说。”

“您说这次邮轮游之后，我被鬼咒恨的体质会消失，这和那个什么深渊之主有关系吗？”

晏商炜点了点头。

猜到晏禾是想问哪来的关系，他开口道：“我们怀疑你和那深渊之主接触过，所以身上有它的气息。那些鬼物就不敢靠近你，这体质便算消失了。”

晏禾只听到他身上有那东西的气息，不免想到前几天的遭遇，脸腾地就红了。

后面的话没听清。

晏商炜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没什么。”晏禾连忙摇了摇头，“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会碰到鬼了？”

“这事说不准。”晏商炜斟酌着开口，看晏禾转瞬失望的脸，他道：“毕竟就算是正常人，有时候也会见鬼。”

“放心吧，”晏商炜拍了拍晏禾的肩膀，道：“门里的长辈们给你算过，未来你会一切顺遂。”

“真的啊？”

晏禾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那些鬼不会再想着杀他了么？

晏商炜点了点头。

“谢谢小爸爸！”

晏禾蹭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小爸爸，你快点回房间休息，我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酥鱼！”

说着话，晏禾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没注意到晏商炜微微叹息了一声。

之后的一个月，是晏禾有记忆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个月。

周围没了以前一直跟着伺机弄死他的鬼，晚上也能一觉睡到自然醒，让晏禾之前病殃殃的脸色看着都红润了不少，一双杏眼明而亮，神采奕奕。

晏商炜那天回来之后在家住了大半个月，便受托去了西部地区处理事情。

因而他坐飞机回首都的时候，晏商炜还没回来。

打电话和晏商炜说了，晏禾听话地带上晏商炜给他准备好的、以防不时之需的护身符——

即使晏禾觉得他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周围没鬼的日子真好啊！

坐在飞机上，晏禾美滋滋地想着，手机却在这时发出叮的一声。

晏禾打开一看，是陆曜之的信息。

简短的四个字。

他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