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季秋景主动去洗碗，杭月重新回到无聊的状态，在房间里来回晃悠四处观察。

忽然，她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

那是一副纯黑的画，一束光从画中洒下来，照耀在中央的女孩身上。

她只有背影，穿着洁白的天鹅服，脚尖站立，双手舒缓地举过头顶，似乎正在翩翩起舞。

季秋景似乎很喜欢这幅画，放在正对着沙发的方向，只要一进休息室就能看见。

“这幅画是你买的吗？”杭月回头问。

“什么画？”季秋景将碗筷放好，一转头看向她手指的那幅画，神色一顿。

“谁画的？”杭月上上下下打量，“看着很有意境嘛，不过我没看见有署名。你在哪儿买的？”

“在一个小画展上，画家不太出名，你应该不知道。”季秋景说，目光转移到她身上，试探性询问：“你喜欢这幅画？”

杭月看着话，随意地点点头，“看着不错。只是可惜不知道画家的名字，不然还能再买两幅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她说完转向另一边，去欣赏休息室里其他的画。

季秋景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转移到面前的画上。

画上洒下来的光越来越亮，一如那年校庆晚会上的光束。

她作为优秀毕业生重回高中校园，坐在舞台下观看学妹学弟们带来的表演。

晚会持续了四个小时，全程她只记住了芭蕾舞独人表演。

印象中肉嘟嘟可爱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抽条为身材纤瘦，四肢匀称的女孩。

她随着优雅的音乐舒缓地伸展着四肢，每一次的旋转跳动都异常地勾人心弦。

只是听见主持人喊出她名字后会场里响起的欢呼声，就知道她在学校有多受欢迎。

听见身后的人议论着与她在学校相遇的种种，季秋景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季秋景大了她五岁，两个人成长的步伐永远无法同步，并且一直不会同步。

不过那时的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主动来到自己身边，并且能看见这副被她珍藏在休息室的这副、她亲手画的画。

季秋景看着画中的小天鹅，嘴角微扬。

她的小天鹅终将会飞回到她身边。

下午，杭月依然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刷着短视频。

等季秋景完成一部分工作，抽出神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安排在桌上，一条垫在脑袋下面，被她拿在手中的手机已经倒在桌上，睡着前播放的视频不停重复，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季秋景轻手轻脚起身，从休息室拿了一条毯子出来披在她身上，又顺手关上了视频，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侧头看着她熟睡的脸，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这么多年，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睡着就会撅嘴，鼓鼓囊囊地，像是藏了食物的小松鼠。

季秋景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很软，触感很好，像是上好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她舍不得收回手，又继续戳了下，没怎么用力，但杭月还是皱起了眉，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在打扰她的睡眠，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随后又沉沉睡去。

见到这一幕，季秋景舍不得再打扰她嘴角，只是手撑着脑袋，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如果杭月能一直这样待在她身边就好了，前提是，她怀孕成真。

一想到那个奇怪系统的存在，季秋景眼神一暗，眸底快速闪过一抹什么，系统的存在虽然拉近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但谁也不知道系统会带来什么后果。

它说的救赎、逆袭、反派之类的话还有待考量，如果是真的还好，但如果是假的……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季秋景眉头微蹙，目光从杭月的脸逐渐下落，转移到她的肚子上。

而且怀孕的事......

到时候去医院做检查，肯定是没怀孕的，只怕到时候杭月就会选择离开。

季秋景不由眉心紧皱，她到底怎么样才能将杭月留下来，如果她表白杭月会接受吗？

可是杭月被她的混账侄女退婚，现在对季家没有任何好感，恐怕不会接受她的求婚，再次和季家扯上关系的。

越想她越感觉绝望。

而没心没肺的杭月此刻还在熟睡。

睡梦中，一直有只狐狸在用爪子戳她的脸，漂亮妩媚的大尾巴轻蹭着她的腿，勾起的眼睛朝她抛了个媚眼，柔软的身子蹭到她怀中，嘤嘤地叫了两声，就让她的烦躁和害怕全然消失，只顾着漂亮的狐狸乱吸。

梦里太过快乐，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杭月还有些不舍，离开办公室前她一把抓住季秋景的胳膊，目光灼灼，“我们养一只狐狸吧！”

季秋景：？

下班回去的路上，杭月一直在说自己做的梦，尤其是梦中的那只漂亮白狐，毛发净亮柔软，身段柔软，叫声悠扬，一双狐狸眼勾人摄魄。

杭月越说心越痒痒，最后捧着脸满眼都是小星星，“我终于知道纣王的感受了！这谁能顶得住啊？！”

她要是纣王，妲己就算要天上的月亮，她都不会给星星！

季秋景一直沉默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眉头微微一挑，语气带了些调侃，“看不出来，你还有当昏君的潜质。”

“什么昏君！”杭月转头呵斥一声，“我只是有一颗爱美的心！而且我不相信有人能不对美色动心！”

她说着，靠近季秋景，伸手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脸颊和她的脸只有两指的距离，身体靠在一起，甚至能听见对方传来的心跳声。

季秋景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的脸上，看着亮若星辰的眼眸，还有微笑着的唇，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她现在亲上去，杭月会是什么反应？

但还不等她实践，身体就被人推了一把，季秋景一个激灵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想象一下，一只漂亮的狐狸在万千人中独独选中了你！她只会对你撒娇卖萌，只让你抚摸她的柔顺的毛发，我不相信你不会对她心动！”

季秋景想象了一下戴着狐狸耳朵的杭月，心情更加激荡。

她点点头，对杭月的话表示赞同，“你说的对，确实每个人都有纣王的潜质。”

如果杭月是苏妲己，她只会比纣王还要纣王。

她会让杭月成为最幸福的狐狸王后，让杭月开心就是她唯一的信条！

杭月得意地昂起脑袋，“所以啊，只要遇到对的那个人，人人都是纣王！所以，我们要不要养一只狐狸？”

杭月摸摸下巴，“如果不是让我养狐狸，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梦要在提醒我什么。”

毕竟她最近也没看什么和狐狸有关影片，身边也没有与狐狸相关的东西，怎么会做这个梦呢？

忽然想到什么，她神色一顿，轻声呢喃着：“难不成是胎梦？”

身边的季秋景神色一顿，眼神莫名，“胎梦？”

“是啊，不然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梦到狐狸？”杭月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是说女人怀孕以后都会做胎梦吗？有没有可能这个梦是在暗示我们未来女儿性格和狐狸一样？”

“不是说是反派吗？性格狡诈，滑头，容易撒谎，这些应该都是反派的特性吧？”杭月眉头越皱越紧，想到梦中那个漂亮可爱的白狐，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

布药啊！

千万布药啊！

而且她闺女现在还没有黄豆大小，就算是胎梦预警那也太快了吧？

再说了，人的性格大部分都是后天养成的，只要她和季秋景好好教导女儿，完全可以避免女儿反派的命运，没必要现在就将未来展现给她看啊！

想到这里，杭月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怎么办呀？这要真的是胎梦可怎么办啊？！”

她想想中的女儿就是软软绵绵，可可爱爱，跟个小棉花糖一样的性格。

虽然小狐狸也很可爱，但是、但是……她不想女儿走上反派的命运！

【系统！你说句话呀！系统！】她在脑中紧急呼喊系统，【你快点告诉我，我那到底是不是胎梦？！】

被叫出来的系统听说了过程后，瞬间没了声音，表情都变得呆滞起来。

【宿、宿主，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胎梦这个事情没有科学依据的！】它急忙解释，【这只是心理暗示的一种，况且这不是有我在吗？我知道全部剧情，一定不会再让反派走上那条路。】

【胎梦从古至今都有！怎么可能没有科学依据？】杭月气愤地揪着季秋景的衣服，【再说，比起胎梦你的存在才更没有科学依据吧？你说的救赎逆袭，到底要怎么做，你一个字都没说过！还好意思说自己知道全部剧情？】

她冷嗤一声，声音里充满不屑。

系统一下子破防了，【你怎么可以机身攻击？我没有行动不是因为还没到剧情点吗？再说我怎么知道你和大反派睡的那么快？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吗？等到我出现，你知道剧情就不会和大反派走那么近了，现在好了，你搞砸了一切，还将责任归咎到我头上？你这个推卸责任的渣女！】

【你才是渣！你全家都渣！】杭月和它对喷，最后冷哼一声，【要是我女儿真的成了反派，我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杭月一说完，转头趴在季秋景的肩膀上开始告状，“怎么办啊！我不想女儿是狐狸的性格啊！”

虽然季秋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她沉默的那几分钟里是在和人吵架，不然表情不会变化得那么快。

也不知道系统和她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但这些话题也不好问，她只能抚摸着杭月的脑袋，温声安抚着她的情绪，“梦都是相反的，女儿不可能是那样的性格。而且你梦到狐狸可能是什么时候见到了，或者是听见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杭月一下子从她的肩头支棱起来，眨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问：“真的吗？”

“真的。”季秋景笑着点头，“你不是说了，只要我们感情好，女儿就不可能会被养歪。所以，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不会让女儿重蹈覆辙。”

听了她的话，杭月冷静下来，抿唇点头：“你说的对，只要我还活着，女儿就不可能会被养歪！”

所以，去踏马的狐狸！去踏马的胎梦！一切都不可能实现的！

季秋景看着她脸上的阴霾消失，重新变得阳光明媚，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她没说的是杭月那并不是胎梦，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才有的预警梦，或许她梦中出现的白狐是她也说不定。

要不然晚上试试？她想看看杭月是不是真的能成为商纣王。

而杭月对此一无所知。

心情平静后，杭月揉揉肚子，转头问：“有点饿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

季秋景转头看了看窗外，“快到了。阿姨发了消息，说你今天第一天上班，而且中午辛苦了，晚上会多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杭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头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惊叫出声，“对了，我还没搬家！东西都没拿过来！”

她眉头微皱，询问：“要不然先去我家把我东西都拿过来吧？”

“不用。”季秋景摇头，“你的东西我都让人按照你以前的习惯都准备好了，你回去看看还有没有缺的，有的话再让她们去准备。”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到了杭月，她沉默了片刻，才说：“其实你不用麻烦，我现在……没那么讲究。”

从离开杭家开始，杭月就想清楚了。

她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也没有富贵的命，从前的讲究放在现在来看都是矫情。

人那又那么多的挑挑拣拣，只能能活下来，吃的、穿的、住的，都不重要。

而且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支撑自己昂贵的消费，一切都要量力而行。

她重新打起精神，笑嘻嘻地看向季秋景，“花了多少钱，你给我列个单子，等我有钱的时候再还给你。”

“不用——”

“用的！”杭月打断她的话，认真的说，“从前我有任性的资本，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可以用其他的由头加倍还给你。但现在不一样，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些东西还是分清楚点比较好，不然我会不安心。”

谁也不知道她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如果没有在一起，花了这么多的钱，就像是埋了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她相信季秋景的人品，但不相信季瑾瑜。

万一有一天季家人想追回，而那时她没有那么多钱，只会更丢人。

她的尊严已经在杭家真千金回来那天被一寸寸敲碎，不想再彻底丢掉。

她深吸口气，“随意，用了多少钱趁着我现在还有钱赶紧说，不然等到时候你想要也要不了。”

季秋景眉头紧皱，看着她的眼神染上一抹心疼，“月月，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的。”

杭月神色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她说：“我的钱给你花，是我心甘情愿，谁也没资格置喙。”

杭月心下一动，抬起头直直撞进她的眸中。

她似乎一直没好好看过季秋景的眼睛，很漂亮的丹凤眼，纯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她如今的模样，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但杭家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辜的。”季秋景说，“所以你不用自责，更不用因为身份落差而感到自卑。你永远都是杭月，永远都会有人因为你而对你好。这点，你不需要、也不应该去怀疑！”

杭月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况且——”季秋景的手抚上她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况且，你不是还有我们的女儿吗？就算是为了女儿

她说的对。

没必要去怀疑自己，被抱错，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虽然的确很对不起杭家的那位真千金，但她也不用怀疑自己，离开杭家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至于生活……

季秋景是她闺女的妈，以后她都为了她生了个女儿，花点她的钱怎么了？

反正她不花，季瑾瑜也会花！

她凭什么要给那个人渣留钱？再说那个人渣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季秋景这里，季氏集团目前还是季秋景在管理，她充其量就是家里的纨绔子弟！

就算是掌管公司，那也是以后的事，只要季秋景不作死干反派，季瑾瑜就没有出头那天！

这么一想，杭月心中的矛盾消散了些，整个人也变得更加舒展，“那、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季秋景嘴唇微微地扬起，嗯了一声，又问：“那你跟朋友合租的那个小房子要不要退掉？”

“先留着吧。”杭月摇头，“里面的东西也先不收，万一……”

后面的话差点说出来，她急忙止住，冲季秋景笑了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季秋景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能理解杭月现在的想法，从杭家出来以后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以前的环境，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住自己仅剩的尊严。

她相信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误会’，加之后面出现的系统，杭月不会想和她有任何的牵扯。

不过现在还好，人就在身边，剩下的慢慢引导吧，总要重新培养出她的安全感才好。

季秋景心中计划着，主动转移话题和杭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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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