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紧急救援！和平路十字路口连环车祸！”

“休克了休克了！”“头部遭受撞击！血压还在持续下降！”

“啊——”

*

“滴答滴答——”

没关紧的水龙头还在缓缓滴水，不紧不慢的水声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柏敬望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忍不住低声“操”了一声，随后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拿出烟咬在嘴里。

“咔哒”一声，眼前缓缓升起一缕烟雾。

不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得柏敬心里愈发烦躁，他头也没回直接对后面说了句：

“你来干什么，嫌我不够烦啊？”

*

一小时前，私人医院。

病房内。

柏敬站立在病房中间，距离病床有一段距离。他默默望着病床上消瘦的身影，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病床上是易萧鸣，四年没见的易萧鸣。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柏敬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柏敬想象过无数次与易萧鸣再次见面时的场景，他也幼稚地脑补过易萧鸣跪在他面前狼狈忏悔的模样。

他见过许多曾经亲密无间的伴侣反目成仇，所以他明白，老情人见面总是不体面的，更何况他们当时闹的那么难看。

但却不该是现在这样，曾经那么鲜活的人，如今躺在洁白无瑕的病床上，毫无生气。

从前易萧鸣那双柏敬最爱的深邃眼眸，始终合着。如果不是监护仪还在发出规律的声音，柏敬甚至无法确认易萧鸣是否活着。

想到这，柏敬实在是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想要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柏敬转身快要走出病房之际，另一侧的易萧鸣像是感知到什么，指尖颤了颤。

随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那位一分钟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人，醒了。

柏敬看着主治医师带着一大帮人进来忙前忙后，把易萧鸣整个人从上到下一通检查，他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贴在他身上，柏敬这才发觉他在原地愣了得有个十分钟，想着先出门避一避。

“别走。”易萧鸣说出了醒后的第一句话。

声音像是含了沙子，粗得简直不像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柏敬猛地回头，正对上易萧鸣的眼神。像以前一样，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或是这一幕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不知被谁带到了床边柏敬也没什么反应。

柏敬默默盯着易萧鸣，想看看他又会对自己说出些什么话。

但或许是太久没说话，也有可能是声带受损，易萧鸣想要说出长句实在是有些困难。

柏敬见到易萧鸣这幅虚弱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易萧鸣见他不耐烦，更加急迫地想要说出话来。

他不顾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挣扎着靠近柏敬，随后便听到沙哑的一句：

“我…好、想你。”

那一瞬间，柏敬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上好似过了电，让他动弹不得。

他的心脏好似被狠狠攥住，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易萧鸣眨了几下干涩的眼睛，像是要好好看清楚许久未见的柏敬。

随后又有些不满意，露出疑惑的神情发问：

“怎…怎么了？”

柏敬听着他奇怪、沙哑的声音，只觉得眼眶发热。

他连忙直起身，收敛起情绪，示意旁边的人跟上向病房外走去。

一行人来到主治医师办公室。

“患者因车祸对脑部造成了轻微创伤，一般来说会出现意识不清或痴傻状态，像他这种情况，性情大变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柏敬坐在办公桌前，听着医生的分析。

“据过往病史记录患者曾经被检查出患有轻微抑郁并伴有幻想症状……”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潜意识成为了他的现实，二者混淆不清，让他分不清，所以会出现记忆错乱的现象。”

柏敬从办公室走出来，只觉得荒谬，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碰巧自己今天来到了医院，探望了易萧鸣，而昏迷了四年的易萧鸣醒了，碰巧记忆错乱认为他们两个的感情和四年前一样。

这让柏敬不禁想起四年前他们在一起度过的那段短暂却难忘的时光，说他们是情投意合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陈律师的呼唤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柏先生，您也听到了，医生说不能刺激到易总，如果易总再受刺激就疯了啊，您看……”陈律师说着说着就被打断。

“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柏敬看着他，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吧，我可是被你们易总甩了的前男友。”

还有一人叉腰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简驰深深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

简驰是当年最清楚他和易萧鸣之间的事的人，算是他们当年的共同好友。

但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也很少联系了。

柏敬一只手挡在他面前，示意不用继续说下去。

陈律师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口：“柏先生，如果您不配合易总治疗，委托书的事就……”

委托书……柏敬听着这三个字陷入沉思。

*

三天前。

柏敬正在公司处理工作，私人手机有人打来电话。

“陌生号码？”柏敬看着上面的提示，不禁有些迷惑。自己的私人手机没有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

“柏先生您好，我姓陈，是一名律师。”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我不需要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打断。

“我是易萧鸣先生的委托律师。”

听到这个久违又熟悉的名字，柏敬浑身一麻，陈律师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向他解释来意，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鬼使神差的，就接受了对方面谈的邀约。

三小时后，柏敬赴约来到一家私密性极高的私人会所。

跟着服务生的指引来到一个私人包厢，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已经坐在那里。那人见他走过来，急忙起身迎接。

正式落座后，对面的人拿出一张名片，面带微笑双手递上。

“柏先生，我叫陈响，是易萧鸣易先生的委托律师。”

柏敬却没伸手接过，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搁在桌上。

陈律师对此丝毫不介意，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柏先生，来之前的电话里我已经向您说明，我的委托人易先生在四年前不幸遭遇连环车祸，至今昏迷未醒……”

饶是在电话中就听对方说过，柏敬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难受，隐隐觉得有些恶心。

“如果最后期限内无法苏醒，很难再醒来……”

柏敬难得没有打断对方早就说过的话，沉默听着。却忍不住在心中想，易萧鸣的律师总不至于亲自来找自己这个老板的前男友通知这件事吧？

还是个被甩的干脆利索的前男友，想到这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而后，陈律师的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劈。

“易先生如若在最后期限无法苏醒，按照他的委托，易萧鸣先生名下财产及其分配权皆归柏敬先生所有。”

*

身旁的陈律师还在一直说着，就算陈律师声音悦耳，说着这么惹人糟心的事也让人烦。

“行。”柏敬开口，“我配合。”

明白柏敬的意思，陈律师赶忙闭上嘴，生怕这位改变主意，那自己老板就是真的完蛋了。

“但是，在这之后，他的事全与我无关。”说完这句话，柏敬本想转身离开医院，他今天不想再见到易萧鸣。

“我先回……”柏敬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车钥匙。

“怎么了哥？”简驰道。

“车钥匙落病房了，我去拿。”

钥匙果然被顺手放在床头柜上，柏敬没有给床上的易萧鸣一个眼神，径直走向床头柜，想着拿完就走人，即使他感受到病床上的那人一直盯着自己。

正当柏敬想要离开，他感觉到身侧的手被轻轻勾住。

只有那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像是错觉。

柏敬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只见易萧鸣冰凉两根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或许是刚刚醒过来没有力气，他没能来牵住他的手。

易萧鸣看到柏敬回了头，像是受到鼓舞，朝着柏敬歪了歪头露出讨好的笑，不知是不是柏敬的错觉，两根贴在一起的手指还轻轻蹭了蹭。

柏敬只是站在那里，保持沉默，却也没抽出手指，面无表情看着易萧鸣。

易萧鸣看柏敬没有抗拒，又尝试用嘶哑的嗓音慢慢开口：

“你……你要走…吗？”“什…么时、候回、回来？”

他说话还是有些费劲。

直到听他把一段话完整说完，柏敬像是用光了耐心，才终于用力把他的手挥开。

留下一句“不回来了”，快步走出病房。

只留下易萧鸣孤独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歪着的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落寞的眼神一直盯着门口，掩盖不住的失落。

简驰一直在病房外守着，见柏敬快步走出去，一路小跑才在停车场找到他。

柏敬咬着根烟，倚靠在车上。听到简驰跑来的声音，不耐烦开口：

“你来干什么，嫌我不够烦啊？”

简驰叹了口气，像是没听到他话里的嘲讽，径直走到柏敬身旁，和他一起靠着。

简驰猜的没错，柏敬不会太迁怒于他。像是自己已经缓过神，和他闲聊起来。

“你怎么在这？”

“这家医院我和……萧鸣都参了股，”见柏敬没什么太大反应，他才接着说下去，“我经常过来看他。”

“啊。”

“你早就知道他出事了吧。”柏敬轻声开口，那语气不像是想要得到什么回答。

简驰还想开口，被柏敬堵了回去，他拍了拍简驰的肩膀，坐到车里。

“出院那天我再来。”柏敬打开车窗冲他笑了笑。

简驰看着他，用有些惆怅的语气说：

“你们都变了啊。”

“人哪有不变的啊？早就不一样了。”撂下这句话，柏敬开走了。

希望有人看[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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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