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连有没有说过真话这个问题，卫眠都不乐意正儿八经的回答，宁墨想了想，他们并不适合当朋友。
他喜欢和陈安静那样的人相处，不用动脑子也很容易占据上风。从小到大，都是陈安静让着他。哪里像卫眠，一点便宜不肯给他占。
等等，人家本来就是顾曲的朋友，不是他的朋友。
想明白这一点的宁墨有点沮丧，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沮丧，自己有那么想交朋友么？
“我猜不出来。”宁墨松开手，对方胳膊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他起身去扔棉球，嘀咕道，“不过有没有都无所谓。”
无所谓？
卫眠看着少年的背影，明显因为沮丧而耷下去的脑袋和肩膀，若有所思地说道：“小宁，过来帮我脱衣服。”
妈的，他在命令谁啊！
宁墨扭过头，骂道：“你没有手吗？”
卫眠无辜地说道：“我刚打过针，手臂举不起来。”
装的。
这绝对是装的！
宁墨也不是没打过针，哪可能打过针手臂就举不起来了，他莫得感情地说：“那你就用嘴把衣服咬下来啊，反正你的嘴这么厉害。”
“……”
“哈哈哈——”发出笑声的是周医生，他边拿针边笑，“小兔崽子，你现在有人收拾了吧，让你平时总是捉弄别人。”
他口中的小兔崽子皱了皱鼻子，不怎么情愿地自己解开了纽扣。
周医生是中医，擅长针灸。宁墨没体验过针灸，看见周医生手里的长针，不自觉的有些肉疼。
“这个会疼吗？”他咋舌道，“看着吓人。”
周医生冷哼了一声，没回答。
卫眠看着宁墨纠结的脸，忍不住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于是在周医生扎下第一针后，他痛苦地皱起眉头。
宁墨：“……”
第二针，第三针，一针针下去，卫眠的表情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宁墨急忙喊道：“医生，你停一下，卫总翻白眼了，你是不是扎到他的死穴了？”
被怀疑医术不精的周医生果然停了一下。
他瞥一眼满脸担忧的宁墨，低头又瞥一眼正在装死的卫眠。
……这兔崽子的黑心病不治不行。
下一针，他手一抖，刻意偏离了原来的穴位。
卫眠闷哼一声，睁开眼睛：“周伯，扎错了会死人的。”
“哦？”周医生将针拔出重扎，若无其事地说，“刚才看到你的表情，我还以为我老眼昏花，早就扎错了。”
卫眠撇嘴，刚要说话，旁边的宁墨已经气炸了。
“你又骗我！”他咬牙切齿地问，“你这人是人——”他很想骂脏话，但在医生面前，还是忍住了，没好气地说：“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狼来了》的故事里，说谎的那个孩子最终受到了大灰狼的制裁。
这年头还有拿《狼来了》的故事教育成年人的家伙，卫眠听乐了，他看着宁墨仿佛小学生要和同学绝交的表情，微笑着反问：“那你听过兵不厌诈的道理吗？”
兵不厌诈，那也得是利益相关。
“我又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样总骗人有意思么？……算了，反正没两个月我就开学了。”
他去卫家，原本就是为了提高学习成绩。等到开学通过补考之后，就没有留在那里的理由了，况且卫眠也不可能再让他白吃白住下去。
“卫总你慢慢扎针吧，我出去抽根烟。”
再待在这里，指不定还要被捉弄。
看着宁墨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卫眠稍一起身，就被周医生按住了肩膀：“不要命了，乱动。”
“他生气了。”卫眠叹气，“还以为我的玩笑能让他开心一点。”
“你的玩笑只能让你自己开心。”周医生虽然是卫眠父亲的朋友，以前却没少被卫眠折腾和捉弄，午睡时连胡子都被他染过色，想起来就头疼，“脾气再好的人，和你相处也会气出高血压。”
“我一直以为我还挺好相处的，因为平时没人骂我。”卫眠话到此处，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自嘲道，“不对，应该是他们不敢跟我生气，怕丢工作和合作机会吧。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繁星又怕我，不愿和我多相处。连小蔡雪，也只会抱怨我几句……好像真的没人会跟我生气。”
除了宁墨。
宁墨每次被他捉弄都会炸毛，但每次又都很好哄。那家伙死爱面子，却能克制自己的**，初遇时为了不脱裤子，胡编乱造了一堆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后来虽然极馋韩信的角色，却没同意被他包养。遇到事也甘愿为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的导演出头，傻乎乎地相信每一个人。
明明出生在那样糟糕的家庭，活在染缸般的娱乐圈里，却没有变坏。
一点都没有变坏。
为了不辜负他的信任能顺利出演广告，竟然敢和皇影解约，还打算砸锅卖铁赔违约金——勇气有，脑子却不够。
得了一点奖励就飘了，结果全用在他身上了——又是不让吃甜食又是让好好吃饭，还吃了不爱吃的冰淇淋，企图帮他的胃减少一点伤害。
除了老蔡一家，卫眠很少从别处得到这样实质性的关心，宁墨笨拙地舔食冰淇淋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感觉挺不错的。
“那孩子人老实。”周医生说，“你别总欺负他，让让他。不然以后人家被气跑了，有你后悔的。”
“您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卫眠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会听您的建议，让让他的。”
……
宁墨在走廊上郁闷地抽烟时，收到了更令他郁闷的消息。
颜浸月将微博上的截图发给他了。
于是早就卸载微博，眼不见为净的宁墨，再一次受到了暴击。
十几张截图，全是骂他的，骂他没演技，吃老本，说他耍大牌，攀上了帝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宁墨看得血压都升上去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颜浸月发完截图问：【你准备签帝星了吗？】
签帝星？帝星得要他啊。
卫眠那家伙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给走后门的机会，卫繁星才在出专辑上被人摆了一道，惹上了官司。
宁墨回复：【不准备签。】
颜浸月又问：【那你为什么违约拍广告？皇影已经在起诉你了。】
接着又发来一张微博截图，是皇影官方的通告。
通告上说，宁墨不顾经纪人的劝阻，高价签了帝星的广告，皇影准备走法律途径解决此事。
这和卫眠方映初之前计划的不一样。
计划是和平解决，现在他却成了全网讨伐的对象，看来是谈判失败了——难怪许婧和周舟都不再联系他了。
违约金两千万。
两千万，一个天文数字。当明星通常赚的很多，比如影帝江潋，可那是影帝，宁墨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价，现在都接不到什么像样的邀约，解约后恐怕只能跑跑小演出赚点辛苦钱，也不知道要还到哪一年。
颜浸月：【帝星给的广告代言再赚钱，以后他们如果不签你，你还是会很难熬。】
宁墨：【谢谢颜哥提醒，我知道了。】
他心想，如果对方知道他广告费一个子没赚，大概会大骂他是个蠢货。
颜浸月：【那你打算向皇影服软吗？我有认识的人，是你们老板的朋友。】
——服软。
宁墨脑补出了自己卑躬屈膝向许婧认错的场景，立马摇了摇头。
他已经不想再回皇影了。
宁墨：【谢谢颜哥的好意，我不打算回头。】
是的。
即使官司输掉，路人缘毁掉，他也不想再回去，演自己不想演的剧本，还得感恩戴德。
颜浸月：【帝星就这么好？】
宁墨毫不犹豫地回复：【是。】
最起码在拍广告这一点上，尊重了他的意愿。
他想起之前拍一个洗发水的广告，对方看中他的粉丝大多数是颜粉，希望他能露出半身和双腿，但宁墨不同意。
最后闹得很不愉快，才给他半遮半掩地套了件半透明的衬衫，来了个□□。
而卫眠，或者说是帝星，问过他有什么是绝对不拍的画面，也认真听了他的修改建议（虽然没采纳，但说服了他）。
也因此，宁墨这次准备广告代言的状态极好。
颜浸月又对他进行了一番说服，但宁墨始终没同意。
【你会后悔的！】
这是宁墨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
会后悔吗？
不知道。
起码现在不会。
况且自己从以前到现在，做过的后悔的事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宁墨掐了烟，没再回复颜浸月，而是打开了软件中心。
搜索：微博。
一个该死的大眼图标蹦了出来。
下载or不下载？
他犹豫了很久。
“不想看就别看了。”旁边传来了卫眠的声音，针灸治疗结束了。
他没穿衬衫，只披着一件黑色外套，有种不同于往常精致人设的野性美。
宁墨瞥了一眼对方结识的腹肌，移开了视线。
……好气哦，明明自己也有在健身和吃蛋白质粉，怎么就没出这种效果？
“卫总，你们和皇影的谈判失败了吗？”
“嗯。”卫眠摊了摊手，“你老板不想轻松解决，我也不打算客气了。”
官司交给方映初，公关交给陈露，等解约后再趁机炒作一番，推荐宁墨到江潋在的公司，再让他从A大退学，去重考心仪的电影学院——这是卫眠完整的计划。
但顾曲注定不会让这个计划顺利进行。
只是，会卡在哪一关呢？还是关关都卡。
卫眠也猜不到。
陈露强烈反对他和顾曲现在就开战，毕竟他没有星黎一半的股份，没有绝对优胜的筹码，其实处境很危险。
——区区一个宁墨，值得你那么做吗？陈露这么问他。
是啊，值得吗？他也这么问自己。
卫眠看着宁墨的脸，低垂的眼睫，沮丧的眼神，像极了年少时陷入重重困境的自己。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连车祸后家人的遗体都不敢看。
只能看着自家公司的股份被瓜分，资不抵债时连兄嫂的珍贵遗物都被拍卖——是顾曲向自己伸出了援手。
然后，再用那只援手，指给他看，瞧，当初出主意瓜分你家股份的幕后主谋，就是我哦。
……
思绪回笼，卫眠听到宁墨说：“我不敢看网上关于我的评论，大部分都是骂我的。”
卫眠表示理解：“那就不看。”
他听沈柯川提过，宁墨高中时因为被网暴后抑郁，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可也有夸我的，我有时候也忍不住想看粉丝的关心。”宁墨犹豫了一下，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哎呀，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贪心，既要又要的。”
既要不看骂他的评论，又要看夸他的评论。
是有点贪心。
不过，偶尔也应该满足一下小朋友的贪心，跟周医生说过让让他的。
“可以哦。”卫眠说，“我把夸你的评论截图给你看。”
“真的？”宁墨问，“会不会有点麻烦你？”
话虽如此，他还是痛快地打开了微信：“卫总，微信号多少？加个好友。”
他们住在一起这么久，连微信都没有加过。
卫眠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黑猫。
等等，这只猫有点眼熟。
宁墨放大了看，猫是站在人肩上的，而这个人，只露出了肩膀和脖颈，脖颈处有着黑色龙纹——
这是他在《半壁江山》里饰演的太子津的定妆图，猫是太子的宠物。
“卫总，你也看过那部剧吗？”宁墨突然有点开心。
“每年都会重温，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其实，”卫眠点了通过好友申请，“我是你的粉丝。”
宁墨：这句估计也是假话，不过听了让人挺开心的。
*
现在到处都是阳，大家注意防护啊，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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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