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杀了他！”
“不行，杀了他你也会死的。”
“可现在你跟死了有什么两样，杀了他，杀了他乐乐就安全了。”
“不，我不能让乐乐没有妈妈。”
“你以为你忍气吞声就会给乐乐一个完整的家吗？你在做梦。”
“你想让她也变成吴清明那样吗？”
“你别忘了那个女人的下场，她也是精神病，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不定是被虐杀、被一刀刀剐了......”
“你是精神病，你怕什么，去杀了他，快！”
“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
我从床上惊醒，脖子上全是汗，头痛欲裂。
手里还捏着那幅画，我将它扔下，缩在墙角，抱着头不敢动。
之后我开始频繁出现幻觉，总能看到吴清明的身影。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再一看，空荡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13
这天，他说要带我出去，还叫我好好打扮。
他已经很久没带我出过门了，我直觉是要去那个陌生男人那里。
我挣扎着不去。
“沈梦，胆儿肥了是吧！”
他一巴掌一巴掌扇着我，“要不是不想给你搞出痕迹，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死？
我不要死。
他揪着我的头皮把我往墙上甩，掐着我的脖子。
直到快喘不上气来才松开我。
脆弱的神经被不断刺激着，他又使劲儿踹我一脚。
肚子撞到玻璃角，我颤抖着捂着，表情痛苦。
瞥见桌上的水果刀，距离我只有一手的距离。
“沈梦，快，杀了他，你难道要去陪睡吗？”
“你活得没有一丝尊严吗？”
“沈梦......”
“你他妈给老子快点收拾.....”他又冲我脑袋打了几拳。
我彻底失控了，拿起刀捅进他的身体里。
跟梦里的画面一样，他跌倒在地，周围全是血。
“咣当--”
我丢下刀愣在客厅。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我开始害怕，抽泣。
呆坐良久，我又开始大笑，拿出抽屉里的鞭子，一鞭一鞭抽打着。
去厨房拿了菜刀，将他分尸。
“吴清明，我不怕你，你死了，你死了......”
14
我将客厅收拾干净，把他的尸体放进冰柜里。
“妈妈，你在做什么？”
乐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浑身僵硬。
忍着哭腔说，“没什么，乐乐放学了，快回去写作业吧！”
我游荡在这座熟悉的房子里，坐在久违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自言自语道，“沈梦，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眼泪像决堤的浪潮一般将我吞噬。
我躺在睡了这么多年的床上，看着窗户里洒下来的光亮。
第一次这么安心。
过几天是乐乐生日，我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妈妈，爸爸不在，你快逃走吧。”
我摇摇头，“不用，妈妈带你去玩。”
我给她买了好多衣裳、玩具。
我问她你许的什么愿望。
她抬头看我，“妈妈，你想给我许什么愿望？“
“妈妈想让你一直快乐、健康地长大。”
“好。”
2006年3月4日，沈梦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番外篇
01
“乐希，你去哪儿？”陈嘉禾疑惑道。
“去寥水镇走一趟。”
陈嘉禾眉头一皱，“那个家暴离婚的案子？”
乐希背上背包，“对。”
几个月前，她们去尧城一个镇上做法律援助，遇到一个女人，叫伍清。
“您好，我…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婚内暴力的事情。”
乐希抬眼看她，“好，方便跟我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她压低帽檐，小声说，“我被长期家暴了快十年，我想问，这种情况下我有可能离婚成功吗？”
“您好女士，是这样的啊。
第一，您可以和他协议离婚，确定好之后去当地的婚姻登记处申请离婚登记，按流程走即可，不过我觉得以您所说的情况，结果应该不会太乐观；
那么就到了第二种情况，诉讼离婚。
你可以向当地法院递交诉讼书，以及你长期遭受家暴的证据，法院自受理离婚诉讼后七天内会决定是否立案，并通知你。一旦立案，便会通知被告人，之后是庭审，答辩，法院依法判决。所以最重要的是，你需要在此之前收集你被家暴的证据，比如殴打的视频、录音，或者你受伤的照片等等，将会对法院的判决结果有很大影响......”
“女士？您有在听吗？”
“啊...有。”
乐希手捏着笔，“这里有一张表，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为您免费提供服务。”
女人拳头紧握，深思熟虑后说，“算了，我不需要了，抱歉，打扰您了。”
她仓促离开，乐希微微愣神，追了出去。
女人步伐急促，背影瘦小。
“等等。”
乐希快步拦在她身前，“你在怕什么？”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可以听到。
女人身子一僵，立在原地。
“你带帽子、带口罩，大热天不惜穿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是不想让人认出你吧。”“别人的目光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连你的命、你的自由、你本应该拥有的生活都可以不要？”
两人就这样站着，沉默良久。
“被长期家暴十年，还不够吗？”
“我...”
女人声音里带着一丝偏执，“对，我怕，所以我不想了，您也不必费心来帮我。”
乐希接过很多家暴案，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
尽管她已经遇到很多次，可每次依然很难受。
她嘴唇一抿，说道，“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你生活的地方又有多大，如果你怕那些不好的目光，那就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你应该是自由的，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困死在自己的思想里。”
乐希往她手里塞了张名片，“有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
“拿着。”
乐希拍了拍她的背回去了。
“乐希，这女人怎么这样啊，白白耽误咱们时间，后面还排着那么多人呢。”回去后陈嘉禾抱怨道。
“没事没事，咱们加快点儿。”
02
法律援助点是在一座学校里。
正值暑期，几乎没人。
回宿舍时，乐希看到女人从五层办公室出来。
“王老师，那个人，是你们这儿的老师吗？”
“对，她叫伍清，还是我们这儿的特级教师呢，这放假她怎么还来学校啊？”
乐希点点头。
几个月之后，乐希看着手机上打来的陌生号码。
”喂，您好，哪位？”
“喂，您好，陈律师，我是上次找您帮忙的人，您给我了我一张名片，您还记得吗？”
乐希嗯了一声。
“陈律师，我想好了，我要离婚，请问，您还愿意帮助我吗？”
“我们见面谈吧。”
这是一个废旧的工厂。
“不介意录音录像吧？”
女人摇摇头，“不介意。”
“先说说你的经历吧。”
03
我叫伍清，是寥水镇人。
11年前，我大学毕业，准备在家呆一段日子就去外地找工作。
如果我没回来就好了。
那晚，我照例在房间睡觉。
熟睡中，我感觉有人在亲我，迷迷糊糊醒来，就看到了赵平。
他捂着我的嘴，我拼命尖叫、嘶吼，还砸碎了花瓶。
我确信我爸妈就在家里，可他们不出来。
他们一直想让我嫁给赵平，留在这里。
他们如愿了，我被□□了。
我不敢报警，我怕丢人。
从小我们家就穷，因为穷，我在学校被嘲笑过太多回。
他们的嘲笑可能是无意的，就像是，闲暇时候的一句玩笑。
可落在我身上，我没有办法去忽视它带给我的痛苦。
我承受不起别人的唾沫，和他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我本来也想逃，不如就这样逃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过一种新生活。
可我怀孕了，你知道吗，我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偷出来证件，却告诉我，我怀孕了。
我不得不和他结婚。
结婚后，我们过得很平淡。
我不想和他说话，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应该就是现在说的“丧偶式婚姻”。
直到有次，我的学生来家里找我，我们呆了半天。
走后，他便开始打我，说我是浪蹄子，□□，惯会勾引人，活该被他□□。
你知道吗，听到那两个字，我甚至希望他打骂的声音可以小点，我好怕被人听见。
别人问起我身上的伤时，我都遮掩说是不小心摔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很差吗？为什么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对我那么糟糕。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快十年，我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离婚，我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可我就是怕。
我怕被人知道，我怕那些证据被放在大众面前公开审判。
我看了那么多反家暴视频，我记得里面有句话好像是，“他伤害我的地方，我甚至都说不出口。”
04
“那怎么突然想通了呢？”
“生活对我来说太压抑了，那天，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试找一个发泄口，去寻求一个帮助。您对我说的话，后来我一直在想。其实从被□□开始，我就错了，这个错误一直延续到现在，应该纠正了，我应该去过我自己该有的生活了。”
乐希望着她笑了笑。
“家暴的证据有吗？”
伍清点点头，“一个月前我去了妇联求救，回来后他很生气，扬言要打死我，我趁他不注意报了警，不过警察说这不算什么，家庭矛盾而已。后来几次，我听您之前跟我说的，特意拍了照片和视频，这些够吗？”
乐希点点头。
“那...那孩子的抚养权呢，法院能判给我吗？”伍清急切地问道。
乐希笑笑，“能，你既没有患重病，精神也正常，而且还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抚养权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别担心。”
”那就拜托律师了。”
伍清泪流满面。
这是乐希接过最轻松的一起案子。
数月后。
一审法院根据在案证据认定被告人的行为构成家庭暴力，且双方感情却已破裂，判决准予双方离婚，抚养权归女方，被告按月向原告支付一定的抚养费。赵平不服提出上诉，二审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后来赵平气急败坏扬言要杀了伍清，被邻居拦住报了警。
再后来听说她带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墓碑前，乐希盘腿坐下。
“妈，我又打赢了一场，您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应该还挺好的吧......”
沈梦自首后，乐希被送去了福利院，几年后被一对老人收养。
老人对她很好，也不瞒着她是被领养来的，还允许她每年去看自己的母亲。
乐希18岁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国内顶尖的政法大学。
之后进入律所，正一步一步走在她自己的道路上。
愿所有人都能有勇气去对抗不公，有信心去迎接美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