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白荔有些恍惚,记忆里有几分重合的身影,和此刻这双透着紧张、关怀的眼睛融合在一起。

血缘的关系真是奇妙。

白荔微微抿唇,颔首与他打了招呼。

怎料许砚突然腾地站起,在一大片穿着孝服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他周身的气势吓人得紧,紧接着又被身边的人用力按下肩膀,继续按耐下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他状态不对,白荔出现后,许砚整个人像处在应激状态里,莫名地焦躁不安。

同时,殷巢的父亲也没有出席。

虽然殷广结婚不久,便患上了渐冻症,之后便一直待在疗养院修养,此番倒是情有可原。

只是除去殷广之后,身为长房的殷盛也未到场。

作为殷巢的大伯,按理来说,他理当出席。此人却一反常态,连亲侄子的葬礼都没来参加。

更让白荔奇怪的是,殷家地位最高的掌舵人,平日身体骨格外硬朗的殷贯,在对待此事的态度上,更加微妙。

殷贯早早就对外宣称,因为长孙殷巢的意外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引起身体突发不适,正在卧床养病。

一家子都像是约定好了集体缺席。

主持大局的,反而是那个外嫁女之子——许砚。

尽管当时年仅三岁的许砚,是因为母亲殷恬车祸去世,才被殷贯带回家中。

过继给了无法生育的殷盛,让长房把亲妹妹的儿子,当做亲子看待。

但,让这个黑发绿眼的混血儿来操办葬礼,对这个保守封建注重血缘的家族来说。

此举也是颇为枉顾祖宗礼法的。

不过至少表明了一点,许砚将取代逐渐殷巢的影响力,成为这一辈的统领人物。

这场葬礼,恐怕是他们对离经叛道的殷巢,亲手施加的报复。

白荔暗自揣摩,看来殷贯对两儿子的厚此薄彼,已经撕破脸摆在明面上了。

他有预感,许砚极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能攀上殷家的契机了。

殷家此次邀请的都是亲系。

一个陌生面孔混在其中,显得格外扎眼,加上许砚对他非比寻常的关注,更让不少人把眼睛聚集在白荔身上。

白荔大方走上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将手中的三炷香,举在高于眉头的地方,朝遗照中的人拜了拜。

黑白照片中的人,眼神黑漆漆的,嘴角的那抹笑显得有些阴森,不像他平日认识的殷巢。

他将三炷香插在博山炉里面,没想到刚刚插进去,就诡异地断了两根香,只剩下一根顽强挺立。

“……断头香?!”有人惊呼道。

正在绕着火盆,手舞足蹈做法的法师们,当即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端坐中央的莲德大师微微睁眼,手中的念珠拨动越来越快,额头青筋暴起。

“继续,切记不要随意停下。”

念经的声音又继续和木鱼声联动,这桩小插曲被抛到脑后。

许砚面色难看地走上前,扯着白荔的手腕,将他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

“谁让你来的,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白荔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怒气,甩开他的手,抬头倔强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日子,殷总帮过我许多事情,如今我只是想送他一程,难道还有错吗?”

“你当然没错,但你错在不该今天来,你不要命了吗!”

白荔愣在原地,被许砚强硬的态度吼出眼泪。

许砚看得眉心直跳,满腔怒火强压下来,转身就拿起手机,质问苏琳为何要给出葬礼的邀请函。

苏琳那边自是一头雾水,莫名就被迁怒惹来一顿骂,心里更恨得许砚牙痒痒。

其他的宗亲闻讯,陆续赶了过来。

见到这混乱的场面,又想起了那日在祠堂里,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躁动。

人们对殷巢的恐惧已经大过一切,怨恨和恶毒,让他们口不择言地,诋毁起他生前养的小金丝雀。

“他是谁?”

“听说是殷巢包养的小情儿吧。”

“看来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以为使点见不得人的手段,就能挤进殷家当殷太太。”

“你没瞧见许砚对他什么态度,人家说不定又能照猫画虎,指望再次上位呢。”

灵堂里隐约刮起阴凉的风。

像是故意之举,殷巢的牌位,突然掉进了满是纸钱灰的青铜三足盆中。

白荔见状来不及细思,身体行动比大脑快,双手急忙捞出了牌位。

那个铜盆的温度极高,阴燃的香灰被他的手一扒,一窜火苗随着氧气攀升,瞬间跃到白荔的眼前。

白荔被窜出来的火苗,吓得跌坐在地。

他手上却连一点被烫伤的地方都没有,堪称毫发未伤,手指一点水泡都没有。

就像有什么屏障,故意将他隔离开了。

白荔用衣袖轻轻抚去香灰,再将牌位恭敬摆在了堂前。

“我不管你们怎么看待我的,但不要去污蔑殷总。他待我很好,我没那个本事变成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铜盆中燃烧的纸灰满天狂舞,被一阵风卷成壮观的模样,洋洋洒洒落满了周围。

遗照里的人笑得愈发诡异,他们想起了记者们发的死亡现场照片,八卦的宗亲们连忙闭了嘴。

空气渐渐冰冷下来,明明是满屋蒸人的热意,白荔却觉得凉到了骨头里。

许砚把他推出了门外,警告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早些离开,以免沾染更多因果,到时候神仙难救。”

黑衣保镖们将他押送出去,狼狈地把人丢在路边,随后紧闭大门,不放任何人进出。

一大群在外等候的记者见到这个画面,两眼放光,争相将话筒伸到他的嘴边。

“请问您对殷氏集团如今的动乱,如何看待,会持续影响股价吗?”

“听说继承人之死,是有人妄图内部争权,故意设局导致的。您知道殷巢为何会半夜,赶去总部的内情吗?”

“网上的知情人,透露殷巢的墓穴布局,是冲着断绝往世生缘的阵法所设。您对这些无稽之谈,有何看法吗?”

白荔鼻尖冒出汗珠,恍惚地盯着长枪短炮里的倒影,像有一把小锤子不断在敲击太阳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黑发棕眼的貌美青年,失魂落魄地站在细密的雨丝中,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丝毫没注意到手心已经渗出了血珠。

记者们见状也没有继续逼问,转而继续蹲守在大门口。

一位细心的女士递给他一片创口贴,白荔连忙感谢收下,龇牙咧嘴地揉揉膝盖。

灵堂之内,众人面对着激烈抖动的棺材,吓得脚都软了大半。

许砚镇定地维持场面,心里却冷汗直流。

他看着七枚长达5寸雷击桃花木钉,在法师们的手下,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深深从心脏、大脑、眼睛、耳朵、咽喉、脾肺的位置狠狠扎下去。

殷巢的棺木这才没了丝毫动静,内棺钉牢后,又由众法师抬进另一个更大的,花纹更加华丽诡谲的红漆外棺之中。

“这次抓到了吗?”许砚心有余悸。

莲德大师用手指捏着念珠,胸有成竹地走到许砚面前,一脸高深莫测。

“连圣天仙童都已经被唤回,一个未开窍的生魂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但此前阵眼泄露的残魂,还尚未被全数搜集,你确保不会再出现什么岔子了?”

莲德大师不以为然:“只是残魂而已,正常人都不会被叨扰到,一些天生体弱的阴阳眼,倒是极有可能会被盯上罢了。”

许砚直面过这些残魂的凶狠残暴,心中难免七上八下。

他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如何阻止这些残魂。”

“简单,不放他们入门就可以了。阴界千年通用的规则,不经许可,不可进入。”

白荔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刚坐在沙发上没有两分钟,他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现在在哪?”

白荔对这个尾号没有印象,他刚打出几个字——“我在家里。”

茶几的玻璃杯忽然被掀翻,咕噜噜滚到脚边,白荔心脏一颤,将信息发送了出去。

那边很快来了消息,“现在立马关好门窗,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虽然疑惑,但他也照做了。白荔急忙将公寓的所有门窗都关得紧紧的。

做完一切后,白荔坐在沙发上,打字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边许久没再传来消息。

门外传来“叮咚”声,声音急促而连续,伴随着剧烈的拍门声,闹得人心神不安 。

白荔下意识趿着拖鞋,手都放到门把手了,才想起了那个陌生号码的警告。

他没有出声,任由这拍门声持续不断地响着,眼睛瞥向漆黑的猫眼,额头冷汗直流。

正对门的那户邻居,倒是气势汹汹出来,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敲什么敲,急着投胎啊?”

邻居胡子拉碴,房内一股泡面味,平日就是宅在家中,白荔以往最讨厌他了,现在却巴不得邻居再停留久一点。

这么大的动静,过道的灯按理来说,应该会亮,但白荔没有看到光。

走廊空无一物,敲门声停了下来。

对门的邻居意识到了些什么,连忙呸地朝地上吐痰,“别出来吵人了啊!再吵到老子睡觉,立马喊人收了你。”

随着邻居把门关上,一切陷入死寂。

物业那边也收到了白荔的求救,他们甚至派人看了前一小时的监控,也没在他的公寓门口看到有人。

此时物业的人站在门口,声音有力洪亮,驱散了白荔的不安:“白先生,我们已经排查了监控,没发现骚扰你的人。”

白荔捂着嘴靠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你看看门上有没有掌印。”

“我看看嗷,”物业的手电照着门,他侧着观察,似乎有点凹陷。“您要不要开门自己看下。”

白荔的手放到了门把上。

千钧一发之际,物业那边叮叮咚咚地发来了新信息。

这条信息的内容,瞬间让他后背发凉,牙齿咯吱作响,用尽全力才没瘫软在地。

“先生,我们的巡夜人员刚才被一些事绊住脚了,请你暂时先待在房间内,半小时后会有同事前来确认你的安全。”

信息发送时间,一分钟前。

他的手心满满都是汗水,手机都拿不稳,瞬间猛地摔到地上。

最近免疫下降感染了带状疱疹,看来还是得调理作息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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