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午饭过后，李执便要去御花园赏花。

早春花在清晨的时候陆续开放，绿婉便嚷嚷着说，今年的花开得特别多。

她是个喜欢美景的人，在绿婉说了之后，便来了兴致。

御花园有上百种花，春夏秋冬，各不相同。

今日的御花园少了嘎嘎吵闹的鸭子们，只有鸟叫声，显得格外安静空幽。

李执平日里在宫中，身后就三个宫女跟着，最近多了一位，就是胡黛儿。

而除了宫女，在暗处，还有隐藏极深的暗卫。

走到一处茂密的芍药花丛边的时候，李执垂眼，抬脚踩在了一只半露指甲的手上。

“一个优秀的猎手，要学会隐藏自己。”

松脚后，那只手缓缓收回去，没了影踪。

“公主，您说什么？”绿婉道。

李执掸了掸腰间本就没有的灰尘，“本宫说，若是想成就一番大事业，须得在黑暗中磨炼，是为刮垢磨光。”

“公主说得是！”绿婉点点头。

公主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李执在湖心亭坐着，其余人在亭子外面站着。

她环顾四周，一个粗壮的古柳树开始冒出了嫩芽，迎春花也倒映在河面，春意煞是盎然。

过了一会儿，掌茶的宫女端着茶水过来了。

她快走到亭子的时候，被绿婉拦下了。

“黛儿，你来。”她怕小宫女毛手毛脚的，惹得公主不高兴。

“是。”

胡黛儿接过小茶盘，小心翼翼地走向亭子。

李执往芍药花丛快速瞥了一眼，便看向了那一汪镜子一样的湖面。

胡黛儿走进亭子绕过李执身边的时候，一个小石子倏地从远处飞来，速度快到肉眼难以察觉。

石子正中胡黛儿膝盖处。

胡黛儿膝盖本就因为跪久了而红肿淤青，被小石子一打，膝盖一松，整个人向前倒去。

不经意瞥向亭内的绿婉大喊道：“公主小心！”

等李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温热的茶水尽数倾倒在她的裙摆。

本就薄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公主你没事吧？”绿婉赶紧看看李执有没有伤到。

李执摆了摆手，幸好茶水不是滚烫的。

“黛儿，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

听到绿婉的责备，胡黛儿眼中泪已朦胧。

“奴婢不是故意的……”

“罢了。”李执按住绿婉的手，小声道：“想想她的遭遇。”

绿婉皱了皱眉。

那日，公主让自己去问魏公公关于胡黛儿的遭遇。

刚好陛下也在，陛下便给了她一个信封。

虽然她不像公主那般学识渊博，但还是识字的。

她知道这是胡黛儿的秘密，便躲到角落去看。

夜深人静，她终于看完了三页纸。

纸上也铺满了干或未干的泪滴。

绿婉想忍着，可哭声止不住地发出来。

刚好她哭的地方离香烛自杀的地方很近，今日宫中人人都在传香烛的鬼魂回来了。

凝泉宫那几个宫女整日忧心慌张，做事情一惊一乍的，已经被姝贵妃骂过好几次了。

“把碎片收拾了，再去给本宫泡一壶吧。”

想着黛儿的悲惨遭遇，绿婉小声地长出一口气，准备蹲下来帮她捡碎片。

她那细皮嫩肉的，铁定要被碎片划破手。

“让她自己来，泡茶也让她自己去泡。自己犯的错，不能让别人来一起承担。”

绿婉收回手，欠了欠身：“是。”说完她便又去亭子外站着了。

早知道，还不如让掌茶的妹妹去呢……

“怎么一大早就在罚跪宫女呀！”

通往湖心亭的桥上，姝贵妃缓缓走来。

她身后的宫女们在亭子外站着，姝贵妃一人进去了。

她低眼看了看胡黛儿，眉头皱起。

就是她，差点抢了我的陛下！

经过胡黛儿身边的时候，她脚踩到正在捡小碎片的胡黛儿手上。

一阵刺痛让胡黛儿低声“啊”了一声。

小碎片刺破她的手心，鲜血染红了黄豆大的碎片。

李执毫不在意地往地上看了看，宽大袖袍里的拳头紧了紧。

她与姝贵妃向来不和，今日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欺负自己宫内的人！

黛儿，你且忍着，日后本宫亲自给你报仇。

“哼，你来天海之前，你们陛下没有教你规矩吗？”姝贵妃低眉，朱唇轻启。

虽然仅是一瞥，但她被胡黛儿干净澄澈的眼眸吸进去了，像是透明的金线蝴蝶，游曳于墨色的夜空。

与陛下和长公主的无底深潭不一样，这种吸引是向着阳光向着净土的。

她快速收回眼，甩甩袖子坐了下来。

姝贵妃这个人她当然知道。

绿婉每天都要挂在嘴边的人、公主的死对头、陛下唯一的妃子、国舅的养女。

跟公主隔三差五闹矛盾拌嘴，听绿婉说，她与公主小时候还打过架呢！

“回娘娘话，奴婢学过一些。”她指尖紧紧按着伤口处。

那段黑暗的日子，她不仅要学天海字天海语，还要学习天海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

那时候的她昼夜不分，日夜颠倒，整个人瘦的皮包骨了，就只是为了来天海。

见她。

“学过还笨手笨脚的，实属不该，看来是长公主没有把你教好。”姝贵妃把玩着手腕的玉镯。

昨夜陛下发现她的镯子不见了，便让小公公又送了一个镯子过来。

“你想说什么？”李执看着姝贵妃，冷清的眸子里翻滚着几分挑衅。

姝贵妃眨眨眼睛，单手撑着下巴笑道：“本宫可不敢在长公主面前讲话，若是得罪了长公主，本宫且有得跪呢！”

李执撇过眼，没搭理她。

见李执不是很想跟她说话，她便哼了哼，也欣赏起春景来。

刚才还是阴天，这会儿太阳已经从薄云后面出来了。

和煦的阳光洒在湖面，湖面像是被打碎的散了一地的琉璃，泛着粼粼波光。

收拾好碎片后，胡黛儿就退下去沏茶了。

绿婉隐隐担心，若是她不会沏茶怎么办？但自己又不能跟着去。

她的担心多余了。

不一会儿，胡黛儿端着沏好的茶过来了。

她这次走得更加小心翼翼了，步子缓且扎实。

走到通往湖心亭的桥的尽头的时候，绿婉道：“还是我来吧。”

“等等。”姝贵妃站了起来，指着胡黛儿，“长公主既是让她亲自来，你就无需插手。”

绿婉只好退了回去。

胡黛儿看了一眼姝贵妃，随即低下头往前走着。

同样的人，同样的位置，更加谨慎的姿势。

胡黛儿终究还是安稳跨过去了。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颗石子又以肉眼不可瞧见的速度击中了她的膝盖。

石子在击中膝盖后，弹射到亭子外的湖中，泛起微微涟漪。

胡黛儿整个人朝姝贵妃扑过去。

不要——这可是滚烫的茶水！

李执：黛儿，你且忍着，日后本宫亲自给你报仇。

胡黛儿：日……后……///。///

绿婉：公主，不可啊！你想想黛儿的遭遇！

李执：胡言乱语，去把《天海词典》背下来。

绿婉：公主，你想想黛儿的遭遇。

李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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