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大早，宁家门外就停了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
看门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厮一看清马车上顾家独有的标志，立马扬起了笑脸，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可是顾夫人？您请，您请。”
车帘被丫鬟拉来，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被扶着踏下马车，只淡淡地朝小厮颔了颔首。
底下的人没人敢拖延，顾夫人来访的消息被一层层地飞快传递了进去。
——毕竟顾家可是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世家了。顾将军手握二十万兵权，圣眷正浓，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均在朝中担任重要的职位，前途无量。
谁都清楚，和顾家相比，仍靠开朝时的功劳苦撑着的宁侯府着实是高攀了。
很快得知消息的宁家二夫人就没有这么高兴了。
她是宁子良的母亲，之前也是她一直和顾夫人交流双方孩子的婚事，更是仗着这门亲事在宁家几房中趾高气扬了很久。只是如今……她却根本不愿出去见顾夫人。
但就是再不愿意，她也不敢把晾顾夫人那里。
宁二夫人手中的帕子都要搅烂了，强撑着一抹笑，道：“顾夫人怎地来了，也没下个帖子提前通知一声，若是招待不周便是我的罪过了。”
顾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扫了身旁的丫鬟一眼。
青竹立马将早已准备好的庚贴放到了桌面上，道：“麻烦宁夫人将我们小姐的庚贴还来吧。”
宁二夫人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道：“顾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要……退婚吗？”
话落，她的目光开始闪烁。
其实自昨日宁子良回到宁家后也跟宁二夫人说明了情况，立马就遭到了她一顿臭骂。
虽说都是退婚，但他们宁家去退婚和顾家前来退婚，这两者之间相差的太大了。
宁家没打算跟顾家彻底撕破脸，还想攀附着这座靠山，再加上宁子良还是姜太傅的学生……故而是绝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知道他们两家决裂。
宁二夫人本打算私底下悄悄的去一趟，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的——毕竟梁王可是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男人了，顾家嫡女能嫁去做正妃，他们顾家还有什么不肯的？
指不定顾家还要感谢他们家的及时退出呢。
但谁曾想……顾家得知消息后会是这个态度。
尤其是那个顾怜容，本以为是个乖巧懂事的，竟然当场不给宁子良面子，叫人把他赶了出来。
可是丢了好大的脸！一想到这，宁二夫人心头就隐隐埋怨顾怜容。
顾夫人长相和顾怜容相似，更多了几分风韵，姿容娴熟温婉。她终于抬眸看了宁二夫人一眼，淡淡道：“宁夫人心里清楚就别兜圈子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
“这门婚事就此作罢，麻烦宁夫人将我家绒绒的庚贴交出来。”
好在当时只是互换了庚贴，对了八字，交涉起来也容易很多。
本打算今年年底商量过定，明年完婚的。如今看来，也省了这些功夫了。
顾夫人眼中冷意渐浓，而一旁的宁二夫人看她的态度也明白了顾家的意思，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了起来，道：“顾夫人这般上门直接退婚，就不怕日后府上被人说攀高枝吗？！”
顾家既然要这般不给他们留情面，那就别怪他们也撕破脸了！等顾怜容嫁给梁王之后，她绝对要安排些人在京中大肆宣扬他们顾家踩低捧高的本事！
到时候且看大家相信谁。毕竟可是他们顾家为了嫁女去当王妃，轻易抛弃了订婚五年的未婚夫！
而等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会来可怜子良的经历，唾骂顾家，再加上子良也早已被梁王安排到了兵部，再娶一个世家小姐为妻也不是难事。
宁二夫人算盘打的极好，却没曾想，顾夫人倏然一笑，道：“若是绒绒不嫁梁王呢？”
“不可能！”宁二夫人尖声道，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顾怜容这个年纪被退婚，梁王是顶顶好的选择了，她不可能不嫁过去！
顾夫人轻轻笑了一下，恰好这时候下人将庚贴送过来了，她示意青竹将庚贴收好，便起身准备离开。
“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顾夫人最后只留下了这一句，便搭着青竹的手走了，徒留下宁二夫人站在原地，脸色青青白白，手里的帕子都要攥烂了。
她的女儿宁蕊嘉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在门口听了个大概，凑过来怯生生地道：“娘，马上就是姜太傅的寿辰了，到时候……顾姐姐还带我一起吗？”
和顾怜容订婚之后，不说宁子良，宁家的女眷，尤其他的亲妹妹宁蕊嘉也受益颇多。毕竟顾怜容会把她带在一直身边，领着她进入京城贵女的圈子里，凡事也都想着她的一份。
不然以宁蕊嘉的家世，想融入最上层的贵女圈是决计不可能的。
如今退婚了……她还能跟着顾怜容吗？
宁蕊嘉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未来，宁二夫人却倏然清醒了过来，脸色难看——
姜太傅还在朝中担任尚书令，惹恼了他，就算今后有梁王庇护……子良的官运还能顺遂吗？
……
“我打听清楚了，兵部最近空了一个六品员外郎的职位，估计梁王准备给宁子良安排这个。”顾中云嗤笑一声，“除此之外，宁家大房和三房也都在各部被安排了几个不起眼的职位。”
顾怜容微微瞠目，道：“兵部员外郎？就这一个六品的官职，就值得他把我这个未婚妻给卖了？！”
要知道姜太傅给宁子良安排的职位可是起居郎。虽说同是六品，但姜太傅打的可是让他在陛下面前混眼熟攒资历后一路升职去接任中书侍郎的，可总比待在一个熬不出头的兵部要好上太多了。
更何况她容色倾城，可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他宁子良真的是眼瞎。
见顾怜容气鼓鼓的，顾中云安慰道：“没事的绒绒，你放心，哥哥们一定会给你出这个口气的。等一会儿爹回来了再跟他说一下，定不会叫这小子好过的。”
顾怜容心里稍微好受点了，哼道：“等过两天外祖寿辰，我定要告状！”
到时候她一定要让外祖知道他这个学生是个什么货色！
顾中云笑道：“外祖可是最疼爱你了，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这话说的可是没掺半点水分。且不说他们顾家兄妹三个，就是再算上姜家那些小辈，姜太傅这位老人家也是最宠顾怜容的，就是他的嫡亲孙子都远远比不过。
“绒绒你这两天别想太多了，参加寿辰的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吗？”顾中云又道，“钱不够的话就来找二哥拿。我们绒绒必须穿的最好最漂亮。”
顾怜容弯眸一笑，道：“那我先谢谢二哥了。”
谈话间，外间隐隐传来了人声。很快，顾将军和顾夫人并肩走了进来。
顾将军顾方光年过四旬，生的高大威猛，英俊硬朗。他握着爱妻的手踏入正厅，面色凝重，道：“绒绒啊，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爹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再回答。”
“你可愿嫁给梁王？”
顾怜容毫不犹豫，道：“我不愿意。”
不管梁王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想娶她——以这种手段逼她的前未婚夫退婚，顾怜容实在是瞧不起这人的所作所为。
顾方光松了一口气，面色却依然沉重，道：“那就好。”
顾夫人姜玥茜察觉到了些许不对，问道：“夫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方光苦笑开口，道：“今日下朝时——”
“梁王特意告知我，要来向绒绒提亲。”
……
“陛下，臣自知罪该万死，还请您宽恕，再给臣一个机会！”
萧景渊倏然一笑，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惊慌失措，满头大汗的户部侍郎，轻描淡写地定下了他的结局：“自知罪该万死，那便以死谢罪吧。”
话音刚落，户部侍郎脸上布满了恐惧，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求饶，便被旁边的侍卫给堵上嘴拖了下去。
乾清殿的玉石地板很干净，故而并未留下拖拽的痕迹。
萧景渊以手撑额，神色晦暗难辨，冷声道：“……滚进来。”
大太监连滚带爬地进了殿内，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奴才就是想问您五日后的姜太傅寿辰，您看要赐下什么合适。”
李福生在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竟然正好撞上了陛下发火的关头上，但又不得不心惊胆战地等着。
姜太傅毕竟是当今圣上的老师，还担任尚书令，如今恰逢他的七十大寿，定是要办的格外隆重。
只是陛下国事繁忙，派人送去赏赐足以表示对姜太傅的关心和庆寿了，恐怕不会亲自前去姜府祝寿。
果不其然，萧景渊一边打开了奏折，一边淡淡地道：“你自己看着吧，但一定要足够珍重。”
李福生心下有了计较，应了声“是”便小心离开了。
临了阖上殿门的时候，他隐约瞧见殿内飘进了一道黑影。
李福生庆幸自己退出来的及时，接过旁边小太监送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叉着圆滚滚的腰将事情吩咐了下去。他刚松了口气，殿门倏然被推开了。
刚擦干的汗“唰”一下又流了下来，李福生慌张地道：“陛下有何吩咐，直接叫奴才就是了，怎地亲自出来了。”
外面“哗啦”跪了一地，李福生忙道：“定是奴才出神没听到陛下吩咐，奴才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萧景渊微沉的声音自上方传了下来，他顿了顿，又道，“姜太傅寿宴，朕要亲自前去为老师贺寿，你安排一下。”
李福生心下震惊，站起来的同时下意识朝皇帝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了他唇边还未消散的一抹笑意。
年轻的帝王仿佛只是随意开口，又补充了一句，道：“那日朕的穿着打扮不能辱了朕的身份。”
李福生立马道：“奴才届时先请陛下过目！”
皇帝满意了，复又踏入了殿内。
殿内再度阖上后，李福生一脸恍惚地道：“我没老眼昏花看错吧……陛下他真的笑了？！”
旁边的小太监也是震惊地道：“师父您没看错，我也看到了，陛下竟然笑了！”
李福生又开始擦汗，边擦边嘀咕道：“也不知道那暗卫给陛下汇报了什么，怎地突然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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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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