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郑瑾铮并不懂这些,一时间拿不准金小渔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而且说他有福气,这样的话实在站不住脚,也没有任何的道理。如今的他,该是最没福气才对。

“我没骗你,真的。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就下海摸贝壳,头十七年一颗珍珠也没撬到过。也就两个多月前我被退亲,然后唰的一下,我撬珍珠的福气就到了,一个晚上就撬到了近三十颗珍珠!”看郑瑾铮似乎不相信她,金小渔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诉自己的英雄战绩。

郑瑾铮不明所以的看着异常开心的金小渔。不是不信金小渔一晚上撬到了近三十颗珍珠,而是不知道被退亲有什么可高兴的?

没有注意到郑瑾铮的目光,金小渔的喋喋不休还在继续:“可是那晚以后,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我再也没有撬出一颗珍珠。直到刚刚,我撬珍珠的福气又一次回来……”

说着话的功夫,金小渔动作熟练的又撬开了一个贝壳。

“哇!有两颗!”金小渔献宝的把手里的贝壳拿给郑瑾铮看,“不过还是比不上你刚刚那颗大。”

郑瑾铮抿抿嘴,没再说话,低头默默撬起了余下的那个大贝壳。

不过这一次,他明显没再乱砸,而是复刻起了金小渔方才的手法。

如若真如金小渔所说,他想要再度验证,他是否真的有……福气!

“对对对,就这样撬。别急,咱们慢慢来。快了,快了……”金小渔不急着撬自己还没开的贝壳,聚精会神的帮着郑瑾铮坐镇。

不一会儿,金小渔再度欢呼出声:“又有了!好棒!”

再次亲手撬出一颗珍珠,郑瑾铮有些恍惚,又觉得莫名神奇。

他不可能傻傻的以为,这个小渔村里遍地是珍珠,轻轻松松就能撬出来。真要是这么厉害,这个小渔村不可能那么的穷,更不可能成为朝廷的流放之地。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就是撬出了珍珠,还是接连两次撬出来……

郑瑾铮这边两个大贝壳已经撬完,金小渔不再耽搁,迅速将自己剩下的贝壳也都撬开,最终一共得了六颗珍珠。

“我发现你的福气比我的好哎!你只有两颗珍珠,但你的两颗都很大。我虽然有六颗,但都不如你的。”好奇的对比着自己和郑瑾铮手里的珍珠,金小渔的语气不见任何嫉妒,也没有半点的不满和酸涩。

“我跟你换。”一句话脱口而出,郑瑾铮自己都有些震惊,他竟然真的将这两颗珍珠视为己有了。

然而不等他改口,就见金小渔摇了摇头:“你别这么实诚啊!我就是说说,不是想要占你便宜。”

郑瑾铮想要说,本来就是金小渔的珍珠,谈何占便宜,却又被金小渔打断:“你知道去哪里卖珍珠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之前卖过一次,那个商行给的价钱很公道的。”

“不知道。”金小渔的话语很密,郑瑾铮只来得及接上这么一句。

“那咱们明天一起去县城,互相还能做个伴。本来我可以喊我堂哥的。但我堂哥今年没有考中童生,如今正在家里埋头苦读,准备明年的科考。我不好耽误他的时间。”金小渔当然也可以叫上金爷爷他们陪同,但家里明天要出海,这是一早就定好了的。

“我……”郑瑾铮顿了顿,无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两颗珍珠,“我不是小渔村的人,我们家是流放来此的。”

“我知道啊!”金小渔眨眨眼,回答的很是干脆利落,“小渔村的乡亲,我都认识的。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我没认出来。说了几句话后,我就认出来是你了。你们一家人十日前来我们小渔村的时候,我跟我弟弟妹妹们去看过的。你们家就住在小渔村的西面,离我们家不远,就三户人家。”

郑瑾铮没想到,金小渔竟然是知道他的。

尽管小渔村远离皇城,可到底是流放之人,他以为小渔村的乡亲都会对他们避而远之。而这十日下来,他们家确实跟小渔村的乡亲没有任何的交集,泾渭分明。

本以为这将会是他们家日后的常态,岂料今夜在这大海边,出现了金小渔这个意外。

“你长得俊,一看就不是我们小渔村的。哦,不对,应该说我们整个县城都出不来你这样的。你……”金小渔努力想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索性就放弃了,举高了双手捧着的珍珠,“你跟我们不一样,会发光,像珍珠。”

郑瑾铮怔住,目不转睛的盯着金小渔。

他看得出来,金小渔不是曾经那些爱慕他的女子,对他也没有任何的讨好。

似乎对金小渔而言,她说的就是事实,极其的稀疏平常。

然而对郑瑾铮,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从前的他听过无数华丽又好听的夸赞,每一句都比金小渔说的更加诗情画意,也更加的高深有涵养。却没有一句,及得上金小渔这句话带给他的影响。

就好像濒临黑暗边缘的最后一刻,忽然被人用双手拽住。哪怕这双手很小,力气也不大,却牢牢的将他定在了光明的这一端,阻止了他继续向黑暗前行。

深吸一口气,郑瑾铮竭力维持着平静:“你确定不要回自己的珍珠?”

“都说了是你的珍珠,你干嘛老是想要给我。”金小渔忍不住就嘟囔道,“我自己又不是没有。”

郑瑾铮无言以对。怎么听上去,金小渔还有些不耐烦了?

“你明日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县城啊?你要是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不给你带路了。”金小渔确实有些不耐烦了,最后一次确认道。

“去!”郑瑾铮怀疑,他再不应下,金小渔以后都不会理睬他了。

说不出原因,但是郑瑾铮并不想那一刻到来。

“行,那就说定了。明日清晨我去你家叫你。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爷爷奶奶他们要出来找我了。”还是非常密集的话语,金小渔说完就跑,完全没给郑瑾铮回应的机会。

夜色朦胧,郑瑾铮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金小渔一路小跑,身影颇为鬼鬼祟祟。

鬼使神差的,郑瑾铮站在原地许久许久,都没有离去。

顺利跑回家,全程没有被人发现,金小渔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还没等她喘过气,就被等在门口的黑色人影儿堵了个正着。

“爹!”看到是金向南,金小渔松了口气。

“回来了。”金向南点点头,没有多问金小渔的去向,“早点歇息。”

“爹,我今晚又撬到珍珠了,六颗。明天我出门去县城卖掉。”金小渔当即报喜。

“行。你自己收着。要爹陪着一起去县城吗?”金向南如今是越发的有当爹的担当了。

换了以前,他并不会特意等在门外,也不会在意金小渔和金小月到底做了什么,一直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用、不用。爹你明天只管出海,我跟人约好了一起去县城的。”金小渔摆摆手,说道。

“好,路上小心。有什么事,回来跟你奶奶说。”金向南不擅长紧迫盯人,也不会拘着金小渔不准出门,只是仔细的叮嘱道。

“恩,知道的。”金小渔乖巧的点点头,赶紧回屋睡觉。

郑瑾铮却是迟了许久才回到他们如今的住处。

很破旧的一个小院子,仅仅只能勉强遮风挡雨,却已经花光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钱。

“三哥,你找到吃的了吗?”现年八岁的郑林墨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已经眼巴巴等了很久了。

郑瑾铮脚步顿住,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常:“我明日去县城买。”

“三哥,你就别骗我了。我知道,咱们已经没有银钱了。”哪怕郑瑾铮的语气很是镇定,郑林墨还是撑不住的红了眼圈。

“三哥,娘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再不喝药,怕是……”就在这个时候,郑家四姑娘郑窈窕,也走了出来。

心下猛地紧绷,郑瑾铮的目光极其坚定:“明日就能买药了。”

郑窈窕年方十三,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们家如今的境况何其之艰难,她看在眼里,心下明了。

咬咬牙,郑窈窕忽然就说道:“三哥,不如就把我卖去当丫鬟吧!我听说,穷苦人家的姑娘都是这样……”

“不可能!”郑瑾铮猛地冷下脸来,半分也不容质疑,“郑家的人,不卖身。”

“可是……”但凡有其他选择,郑窈窕又哪里会想到这个法子。

家里遭遇如此大的变故,一朝从天上摔下来,曾经高高在上的郑家四姑娘,到底还是被残酷的现实逼的低下了头。

祖父、父亲、大哥……一个接一个的亲人离世,郑窈窕无法面对继续失去亲人的痛苦。尤其,还是她最深爱的娘亲。

“不必多言。”打断郑窈窕的话语,郑瑾铮摊开手,露出了那两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三哥!”不敢置信的看着郑瑾铮手里的珍珠,郑窈窕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你怎么会有珍珠?”

她是识货的。这两颗珍珠不管是品相还是成色,都上佳。如若能卖出去,他们家就有救了!

郑林墨也顾不上肚子饥饿,一个飞扑来到郑瑾铮的面前,踮起脚尖想要伸手去拿珍珠。

不是想要抢,他就是想要亲手摸摸,证实自己不是幻觉。

珍珠,是能治病救人的珍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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