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菜洗完,王二妹拿着菜去厨房做一大家子的饭,嘱咐秦香把院子扫干净,等王二妹走了后,秦香边扫地边问李夏:“夏夏姐,你今天不干活吗?”李家的活,只要李夏在家,旁人连手都不伸。就像他们家一样,大伯母和三婶护着自己几个女儿,她娘不敢和奶奶还有几个婶子对上,一些活计就全分派到她们母女头上来了。
“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秦香闻言,像大人般深深叹口气:“你和我一样,只有生了病才能勉强松快一点儿。要不是我哥现在病重,他早考上秀才了,大伯母和三婶哪儿还敢这么欺负我和我娘。”
李夏从记忆里找出秦香哥哥。秦香的哥哥叫秦铮,比她还小两岁,今年才十六。从小就展露了异于常人的聪明,七岁时和父亲去县里,偶然路过私塾听见学生们的读书声,站在外面只听了一遍就将那些学生念的书记了下来。私塾的先生来赶人,秦铮将内容一字不差背了出来。
先生听完大为惊奇,忙念了一篇其他文章,秦铮还是没出一点差错背完了。先生怀疑他事先背过,拿出自己写的一篇从未公开的策论念了,秦铮依然丝毫不错的倒背如流。
先生大叹神才,当即表示愿意免束修让秦铮跟着他念书。
即便这样,秦家其他两房依然不同意,秦老二这次难得坚持了一回,儿子有这样的天赋,先生又愿意提携,实在没理由不抓住。秦老爷子考虑再三,压服了其他两房送秦铮去念了书。
秦铮果然是罕见的天才,才跟着念了半年,就能自己抄书作画开始挣钱,不但不用家里出笔墨费,偶尔还能给家里兄弟姐妹带些零嘴。见状,秦家其他两房终于开始讨好秦铮,对秦铮几个姐姐妹和王二妹也不再欺负。
全家都对秦铮科举抱着极大的信心。
秦铮也不负他们所望,念了大半年就以第一名考过了童生,可惜老天爷就喜欢和人开玩笑,就在秦铮考过童生准备一举考上秀才的时候,忽然得了怪病。
先是浑身的骨头发软,接着不过两日连站都无法站起来。这样的状况,自然不能再考科举。
秦家一开始还找了几位大夫治,可惜都束手无策,表示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病。秦铮先生更是上心,竭力帮他寻找医术好的大夫,可秦铮的病情不但没得到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到现在,他不但无法行走,除了意识还清醒,全身都无法动弹了,已经成了完完全全的废人。
秦铮从远近闻名的天才变成了废物,秦家二房因为秦铮受到的优待不复存在。其他两房确定秦铮不能再治好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二房。
王二妹性子柔弱,不敢反抗,连带着几个女儿也跟着受苦。
秦香还在诉苦:“我哥哥以前好的时候,大伯母和三婶欺负我们,他都会帮着,现在他得了病,我们一家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她用扫帚恨恨的打了一下篱笆。
李夏性子沉闷,从不多话,秦香知道她不会把自己说的话传出去,便放心把她当垃圾桶抒发心中郁闷,抱怨完后还是要认命扫院子,打水。
秦家厨房已经传出了饭菜香,李夏正想旁敲侧击问秦香她看中的那间屋子里到底住了什么人,便听见秦家正房有人阴阳怪气道:“哟,二弟妹 ,你看起来老实,内里却是个藏奸的,我们一家的粥你舀的能照出人影来,给你家鸣小子倒是盛的筷子插在里面都不倒,王二妹你够可以啊,全家养着你的废物大儿子,自个儿还敢肥你的小家......”
“大嫂,我没有,这是我的那份儿给了鸣儿......”
很快吵闹声就多了起来,好些人在嚷嚷,大人的争吵和小孩的哭闹此起彼伏,李夏也没听清她们到底说了什么。秦香倒是见怪不怪,冲李莹小声道:“我娘又给小弟吃独食了。”
李莹问她:“那你哥呢?”
“我哥?”,秦香闻言撇了撇嘴:“大伯母和二婶都说他整天只能躺着,吃粮食糟蹋了,爷奶虽然没说什么,但家里也没算他的口粮,我和爹只好自己吃少点儿,把自己的那一份儿匀一点儿给哥哥。”
说到秦铮,小姑娘情绪有些激动:“我哥长得可好看了,又那么聪明,要不是得了怪病,现在早就成了官老爷,哪像现在,动也动不了,饭也吃不上。”说着眼圈红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李夏隔着篱笆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脑子里关于秦铮的记忆并不多,只知道他和孙远在同一个私塾念书,却比孙远要聪明的多,长得很好看,后来病了常年卧床,根本不怎么出来。这里的李夏整天忙着打猎挣钱,除了家人和未婚夫,她根本不怎么关心旁人。
所以当了这么久的邻居,和秦铮接触并不多。
秦香有些吃惊李夏竟然会摸她的头,抬头问她:“夏夏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同?”不等李夏回答,她就丢了扫帚:“夏夏姐,我去吃饭了,不然一会儿该没了。”
秦家在吵闹中将早饭端上桌,李家早饭也好了。李夏忙回了屋子,她敢打赌,要是自己不去,根本没人会来叫她。
李家的伙食一向很好,早上吃的白面条,每人还卧了一个鸡蛋。
可是没有她的份。
王二妹看着她诧异道:“夏丫头,你起来了?我看你说身体不舒服,还以为你吃不下早饭,怕浪费就没多煮。”
李虎看了李夏一眼,没说话,李宝儿朝着她做了一个幸灾乐祸的鬼脸。
李夏笑一声:“我这是饿狠了才觉得头晕,就要多吃点儿才能补补。你们吃吧,我自己去煮。”
她也不管身后几人反应如何,直接进了厨房。
看了看,装粮食的柜子已经锁了起来。李夏挑了挑眉,直接上手轻松将锁掰开,拿了面条和鸡蛋,见厨房横梁上还挂着风干的肉,便手起刀落切了一大块。
她做这些麻利的很,很快香味就传了出去。
王二妹本来还气定神闲,李夏自从山上下来后,就有脱离她掌控的趋势,早上连做早饭的活都敢推脱,便想给她一个教训。
依她的想法,粮食都被锁了起来,李夏总不敢自己撬锁。
直到香味传出来,王二妹脸色一下就变了。
李夏端着一大碗白面条,肉块堆的碗都冒了尖,鸡蛋煎的金黄。
李宝儿见她碗里的肉,顿时伸出筷子来拨:“谁让你吃肉的,这是我的肉,你不准吃。”
李莹端着碗往后一撤,轻易的避开了李宝儿,好笑的看着他:“谁说这是你的肉?这明明就是我打的。”
“家里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你是赔钱货,就算是你打的肉,也是我的。”
李宝儿吃的好,穿的好,养的娇惯,十一岁了还是肉乎乎的,皮肤白里透红,如果不听他说的话,还称得上可爱。
可惜,是个唯我独尊的熊孩子。
“我是赔钱货?”李夏好笑道:“你知道什么叫赔钱货吗?光花钱不会挣钱的才叫赔钱货。我一年打那么多野物,给家里交那么多钱,还要种地,干活,别说养活我自己,你们都是我养着。像二妹和你.....”她将李月儿上下扫一眼:“什么都不会干,又要吃的好穿的好,这样的才叫赔钱货。”她轻笑着对李宝儿说:“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赔钱货这称呼是骂人的,这样说你二姐和自己不好。”
作为唯一的男丁,李宝儿一直被宠着惯着,连李虎都不会对他说一句重话,可想而知李夏这些话对他的冲击。
李宝儿先是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嚎啕大哭:“爹,她说我和二姐是赔钱货,打死她,打死她!!!”
王二妹和李月儿忙安抚李宝儿,王二妹捧着他的脸心痛的对李虎道:“虎哥,宝儿和月儿好歹是夏丫头亲弟妹,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用这么侮辱他们。”
“你给我跪下!”李虎沉着脸对李夏喝道。
“为什么要跪?我说错了吗?”李夏不动。
“混账东西,你还敢顶嘴!”李虎气的站起来一巴掌就向她脸呼过来。李夏眼疾手快的挡住,她握着李虎的手腕让他不能再进寸步。
李夏看一眼王二妹和李月儿,对李虎道:“爹,你生什么气,我说错了吗?如果硬要说赔钱货,这个家里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她冲着王二妹和李月儿笑笑:“我就顺着三弟这么一说,你们别往心里去。”
李月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大姐去了一趟山上,果然伶牙俐齿了许多,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李夏抓着李虎的手:“变倒是没变,不过看清了许多事而已。”
“你......你.......”,李虎手被李夏抓着纹丝不动,“松手!”
“哦,好的,爹,一大早生气对身体不好,吃饭吧。”她将李虎的手松开,全然不受影响的开始吃饭。
李虎刚才那一下,才知道自己和李夏力气的差距,活动了一下被捏的像要碎了骨头的手腕,闷着气顺着李夏给的台阶下了,只是脸色沉的要命。
李夏才不管他们心情如何,自己吃的很香:虽然赶不上灵兽,但风干的野物味道也很不错。
李月儿却被李夏那句赔钱货说的积了一股郁气,心里气的要死,一碗面条戳来戳去,还剩了半碗给扔了。
李夏看了看,真是被惯坏了,要不是她,光靠着李虎,她们又怎么吃得上这样的食物。李夏第一世在孤儿院长大,生平最看不过别人浪费粮食,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
吃完了饭,李夏把嘴一抹,“娘,二妹,我身体冻的太僵,要到处走走活动活动,碗就劳烦您和二妹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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