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为什么救他

如果让江檀总结这一年里最难忘的一天。

一定是。

今天。

“别看!”

江檀高声喊出,但为时已晚。

收纳箱掉地,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地。除了收纳箱的狼狈,便是客厅的狼狈。

她望见陆映冬的目光掠过这间只有她居住的房子。

触目所及是扔了满地的废纸团、养在玻璃花瓶里因无人浇水而枯萎的郁金香,和堆积在沙发上成小山的衣服。

太社死了。

尽管江檀飞速伸手去捂住他的双眼,她确信——

“嗯嗯,放心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掌心下男人松开揽住她的手,口吻乖巧,声音放软,如一只懒洋洋的大猫。

越是这样,她越欲哭无泪。

很确信,他绝对看到她家的乱七八糟了。

“堆在那里的衣服都是干净的,我只是懒得叠起来。”江檀自暴自弃地解释,“我本人只是拖延症严重了点,没有到不爱干净的程度。”

她不捯饬家里,并不代表她不爱干净。

相反,她的洁癖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你一直都挺爱干净的,我知道。”陆映冬随口道。

江檀一愣,她的手腕被对方轻轻捉下来。只见陆映冬蹲下身,替她将掉落的衣物叠整齐,装进收纳箱。

一气呵成。

她回过神,也蹲下身,捡衣服。她蓦然庆幸起来,还好内衣裤什么的被她用一个小袋子装好,塞在收纳箱最底下。

“你怎么知道?”她发现了盲点。

随即她目光疑惑地望向陆映冬。

太奇怪了。

和他明明是今天才认识,他却从各方面都表现得很熟悉她的样子。

她收纳衣物的动作放缓,凝望神色从容的男人。

“很重要吗?”他抬眸,眼尾上翘,笑望她。

江檀迟疑起来。

目前是和陆映冬成为了朋友,但朋友间也需要维持边界感。他们还不是可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朋友。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间,她额头忽然被人轻轻弹了下。

“暗号,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暗号?你以前认识我?”

江檀伸出指尖搓了搓被弹的位置,对陆映冬的话感到陌生和茫然。

男人歪头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只是随便一猜,没想到猜中了呢。”

“哦,吓我一跳,还以为……没事,你要不说是开玩笑的,我能一直想下去,大概都想不出来。”

闻言,陆映冬笑而不语,轻松将收纳箱抱着。

“要不还是我自己拿?”

她伸手。

有江檀手臂长的收纳箱被陆映冬抱着,男人宽阔的胸膛显得收纳箱可怜而弱小。

他没将收纳箱还她,反而也向她伸手,“药也给我吧,等会儿你帮我撑着大门就行呢。”

见状,江檀也不推辞了。

只不过那袋药她还是自己拿着。

她望着陆映冬,抱着的收纳箱配他如顶尖男模一般的外表,像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花。

骨节分明的手肤色冷白,指骨修长,皮薄贴骨,干净的甲面和骨节透红,青色的静脉微微凸起。

很漂亮的一双手。

江檀垂下眼眸。有陆映冬一打岔,她社死的心情缓和不少。

走到公寓楼下的大门前,她先按下开门的开关,推门而出。

下一瞬,劈空声袭来她耳畔,她蓦地回眸,对上刀刃的锋利冷光。

刀背反射出戴鸭舌帽的人,和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像怪物。

惊悚、恐惧、窒息……于那不到一秒时间里淹没江檀。

“陆映冬!你个混蛋人渣!不爱我你就去死!”

“江檀!”

他们的声音像海底的波纹般缭绕,如鸣沁的、不存在于世界的古老钟声。

这是绝佳的、她期盼已久的——

能够死去的机会。

一切现实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

刀锋对准的人并非是她。

是她身旁的人。

陆映冬。

江檀紧紧攥住刀刃,一寸不让。鲜血顺着她掌心脉络滴答滴答,刀刃卡进血肉,白骨可见。

鸭舌帽女人见偷袭不成,拔刀转身就逃。

无人去追。

掌心血液飙飞。

江檀瞬间全身泄力,身体瘫软要跌地,被人抱进怀中。

她刚才接下那一刀,已经用尽她全部的力气。

“呼……哈……我没事……报警了吗?”

“江檀,她要杀的是我……”

陆映冬后面说了什么,她听不大清了。

轻喘着气,呼吸凌乱,浓郁的血腥气中,她嗅到男人身上清甜的气息。

很安心。

她滴血的手被人捉住。

肌肤相触,她不合时宜地发觉陆映冬的指腹有些粗粝。

像她常年揉弦,也会导致这样。

那他为什么会有?他不是作曲的吗?

此刻,她发烫的全身肌肤,沸腾的血液,张狂的心跳,都在诉说她激进的自毁倾向。

只可惜,就算挡刀,这个角度也不能造成致命伤。只能用手接了。

好可惜呀……

她意识昏昏沉沉,发高烧的身体在她一整天的假意强撑下,彻底垮了。

眼睫颤动,她依稀望见那对黑漆漆的眼睛直直锁紧她。

让她无处可逃。

以及莫名其妙出现的即视感。

她好像在何时何地,也被这双眼睛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

……

茫茫雪夜。

吴雪秀一路逃窜,颤抖的手指不停拨打通讯录里的电话。

——嘟嘟嘟。

拨打数次的电话终于被人接通。

电话那边很安静,只有噪音的沙沙音。

“求你救救我!求求你了!我只是一时冲动才杀她的!不对不对!我没有杀她!还是我杀她了?!”

她恳求不断,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回应了她,“你,杀了谁?”

听到那边温柔的男声,吴雪秀如找到主心骨一般,“江檀!不不不!我没有杀她!真的!我敢保证她只是伤到了手!”

她心中一阵安心。

这个人肯定会帮她掩盖的。

毕竟帮她跟踪陆映冬的,并提供设备的就是他。

那边静默几秒,轻笑几声,如冰凉细腻的蚕丝无声缠绕吴雪秀。

“你说的是江檀?你只是让她伤到了手?”

“没错!我绝对没杀她!你一定能帮我的对不对!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坐牢——”

——嘟嘟嘟。

吴雪秀瞪大眼,电话被人冷漠挂断。

她不信邪,再回拨电话,只有她被对方拉黑的女声播报。

完了。

她真的完了。

吴雪秀踉跄地扶墙走出阴暗的巷子,耳畔响起男人从容优雅的语调。

“还想去哪呢?”

她神经质地侧过头。

白茫茫的银色世界里,男人从容不迫地双唇衔烟,火星子明明灭灭,朦胧他的轮廓。雪蝶绕他纷飞,袅袅升空的烟雾,氤氲雪顶和路灯灯光。

烟和雪交织,彼此渲染。

那是纯粹到极致的冬蓝色。

一成不变的银海中,蓝色映进男人的瞳孔。

他单手插兜,半垂眼眸,唇角上扬的弧度里潜藏危险。

“陆、陆映冬……”

男人低笑一声,他微微俯身,朝吴雪秀伸展出雪白的手掌。

掌纹很浅,似他这个人般。

悄无声息,却留下深痕。

“你读过《圣经.利未记》吗?里面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以伤还伤,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男人眼尾噙笑,微勾唇角,瞳孔黑不见底。

他笑起来时,卧蚕上的黑色小痣让人挪不开眼。

到了这种被他逼到绝境的地步,吴雪秀仍被他的容光深深吸引。她掩面痛哭,拿刀划破她自己的掌心。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只是太冲动了,再说她也只是伤了一只手……你看!我的手也受伤了!是不是我另外一只手也受伤你就能原谅我!”

她说着,一只手上流下浅浅的血痕,她拿刀正要将自己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掌划破。

“你在敷衍谁呢?”

陆映冬抬起大拇指,按了按眉骨,他单边挑眉,眉心却紧蹙,眸光泛冷,唇角噙笑。

“起码要——”

吴雪秀惊恐地瞪眼,手腕被人紧攥。

下一瞬,血的腥气萦绕冷空气。

白净的雪地盛开一大片、糜烂的血花。

……起码要这种程度才够啊。

陆映冬垂眸。

从警察局做完吴雪秀的相关调查出来,他点着烟盒里最后一支烟。

抬眸,见到烟雾在路灯下的颜色。

雪夜的灯光,像膨胀溃烂的太阳。

五彩斑斓的颜色穿过雪。

是纯境的蓝。

苦涩带甜的烟过肺,他最后一支烟抽完,将烟盒连带打火机一起扔进垃圾桶。

烟草气味不容易散去。

他到医院时,随意问了下一名过路的护士,“你好,请问我身上烟味大嘛?”

护士忙了一天,到夜里,正是疲累的时候。

见到这名漂亮的黑发男人,她眼前一亮,疲惫的身体被好心情驱散不少。

她内心激动呐喊。

他爹的!这男的长这么好看,不会是什么艺人吧?!

年纪看起来挺小的,娱乐圈也没这号人啊!

难道是哪个大公司准备出道的?

她被美颜暴击好一阵,直到面前的男人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一遍他的问题。

她嗅了下,只闻到清甜的桃香气。

“没闻到有烟味。”她诚恳道,“先生是病人家属吗?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陆映冬笑着颔首,“不用,我知道在哪。谢谢您。”

他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男人颀长的背影落进护士眼中。

有教养,还长得帅的人在这个时代太少了。

她叹气一声,目送黑发男人走进尽头的一间病房。她依稀记得,那间病房的人是个金发女孩子来着。

长得跟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般。

偏偏又很有力量。

听说她是徒手接下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攻击,才留下了那道很深的刀伤。除了刀伤,她的高烧接近四十度。

护士给她上药,昏睡的她被惊醒过来,却能一声不吭地忍痛。

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有点压抑。

她痛。

依旧不肯展现弱的一面。

给她上完药,换吊瓶,她好像又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现在醒了没……

充斥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女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洁白的被子掩她半身,手腕放在被子外,露出手臂上的针管。

陆映冬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坐下,抬手给她捻被子,不经意划过她柔软的肌肤。

他指尖颤了瞬,温吞地收回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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