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雨

山雨欲来

冯雪带着采买的东西回了宫,又接到一个新任务,今天正好轮到她去带各地新入宫的罪奴到各工坊去。

说来也是好笑,当初冯雪也是那群罪奴中的一员,现在却能将这些罪奴分到各个工坊做工。

冯雪人还没到,就远远听到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吵吵嚷嚷。

“李蕴宁,就你妹妹是娇贵身子,我们就不是人了?大家现在都一样,都是罪人的身份,凭什么要我们让着你?谁原来不是什么高门显贵的家眷吗,落地的凤凰不入鸡,你妹妹之前不就是个王府宠妾么?在这里充什么贵人?”

冯雪瞟了一眼身后的宫女,宫女立即会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了一句;“冯春衣到,肃静!再有喧闹者直接送到暴室。”

那些原本情绪激烈的女子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暴室是宫里的染坊,宫女、内侍犯了错很大可能被送进暴室,暴室一旦进去几乎没有出来的希望。

这些女子现下家中罹难,可谁也不想刚进宫就去暴室,那可是宫中所有工坊里最差最累的去处。

冯雪见到众人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才站出来,淡定十足地问;“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不顾规矩,宫里大声喧闹?”

众人静默了一瞬。

最后闹事的人中,性子较为爽快的女子站出来:“冯春衣,是我们发现李蕴宁试图拿长命锁贿赂您,她想托您让她妹妹去较为轻快的工中做活。”说完,女子将长命锁放到冯雪的手中。

放在以前,这长命锁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如今这些女子贵重的东西都被官府扣下,身无长物,这时候长命锁就成了可以贿赂官员的财物。

李蕴宁立刻站出来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愿意去最累的地方,求您让我妹妹去勤快的地方干活吧,她生了病,身子虚得很,若是去最累的地方,恐怕会没命的。冯春衣,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长命锁是我娘留给我们的,之前我鬼迷心窍,贴身藏了下来,这是我的不对,我妹妹一点都不知道,我愿意听凭您的处置,只求您给我妹妹一个活路。”

冯雪一下子就心软了,她和她姐姐冯月也是这样相依为命的,李蕴宁愿意爱护妹妹,这个人的品行极好,冯雪愿意为她们网开一面。

冯雪一锤定音,“既然是李蕴宁自己的意思,那就让她去最累的地方,让她妹妹去较为轻快的地方,至于那长命锁,我会交给掖庭令,我是不会收的。”

这些人闹起来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自己去劳累的地方。

就怕李氏姐妹贿赂女官去轻松的地方,让她们被分到最累的地方。

如今看到李蕴宁自己甘愿去最累的地方,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了,都纷纷表示同意。

大军开拔途中,人困马乏,皇上一行人只能在路边临时搭建军帐。

太子去世之后,皇上一直郁郁寡欢。

本来皇上这些年就随着年纪渐大,身体越发不济,他就喜欢服用寒食散振奋精神,使用寒食散之后,整个人飘飘欲仙,精神大振。

皇上近日来更是连连服用寒食散。

可寒食散有很强的副作用,会让久服的人变得大喜大怒,精神极度不稳定。

皇上近来,脾气尤为暴躁,经常对身边的人破口大骂,动辄打骂。

宗爱最近也是小心翼翼的害怕被皇上迁怒,释放皇室帝非常的恭谨,小心。

这一天,皇上又吃了一剂寒食散,身体燥热,脱掉繁复的外衫,只穿了一件单薄寝衣,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肩膀上,身体健硕,整个人的状态像一个勇猛强壮、蓄势待发的雄狮。

药力散尽,皇上坐在桌案前,平静地坐着,闭目养神。

宗爱进了帐篷看见皇上穿的太少了,不由开口劝皇上,“皇上穿上衣服吧,夜半寒凉,小心着凉。”

皇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宗爱安然无恙,身体健康的样子,无名火从心头怒起。

他怎么能好好的,他怎么还好好的?

他的儿子却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要不是宗爱当时说了那番话,他怎么可能把太子关起来?

皇上绝不承认这些年太子贤明,深受百官爱戴,自己早就对太子已经有了戒备,太子年轻睿智,而皇上却常常被大臣上疏劝谏,被大臣劝诫勿要杀伐过度。

皇上想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宗爱身上,仿佛想通过对他的打骂来证明自己没有任何责任。

皇上突然跳起来拿起了营帐内的鞭子,狠狠的抽大宗爱,

“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要是你死了,我就不会把太子关起来,太子也就不会死。”

宗爱一开始还求皇上饶命,后来伤的狠了,只知道抱住身体重要部位争取让自己少受点伤。

直到把宗爱抽的不会动弹,皇上心中的怒火才下去大半,神志才清醒下来。

皇上的脸上懊悔的神色一闪而过,招招手让人将宗爱抬下去治理伤口。

在太医的治疗下,宗爱终于悠悠转醒,宗佑喜得眼泪直流,“干爹,吓死我了,我以为您醒不来了,呜呜呜……”

宗佑的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看着滑稽又可笑。

可他是真的高兴。

他从五岁起就跟着干爹,干爹把他一手带大,跟亲爹没有两样。

他更小的时候,村子闹饥荒,家里吃不起饭,亲爹亲妈就给他找了一个好出路,把他送进宫当太监,家里拿了宫里给的十两银子,也能继续过日子了,爹娘叫他别怨家里人,以后就当忘记有这个家了。

宗佑当时怨恨爹娘,家里明明有两个儿子,为什么爹娘要将他送进宫,让他成为不健全的人?

不过后来也理解他们了,饭都吃不起了,难道要一家人都饿死吗?爹娘舍不得传宗接代的长子,选择将他送进宫,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样也好,两不相欠,爹娘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他就当自己是太难升天样的,从来没有过爹娘。

进宫之后反而过得好了,遇见了干爹之后,干爹对他也不是特别温柔,但是肯护着他,这些年,没有干爹,他一定在宫里长不大。

当年跟他一起进宫的人太多了,大多数人都默默无闻的在最底层做最普通的太监,还有一部分都默默无闻的死去了,只有少数人才能像他一样有人罩着,在内侍里过得有头有脸。

干爹对他来说跟亲爹没有两样,甚至比亲爹还好,宗佑将干爹当做自己的亲爹来侍奉,干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今天看着干爹满身血迹回来,差点把宗佑吓死。

宗佑赶忙拿了银子命人去找太医,一刻也不敢离开干爹的帐篷,就害怕有人趁着干爹病重,把干爹害了。

宗爱刚上完药,浑身都疼,“没事,死不了。”

宗佑看到干爹醒了,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抹了眼泪,哑着嗓子说:“我刚才都请人回去告诉刘阿爹了,我怕太医的药不好,我告诉阿爹给我多拿点上好的金疮药,最好再找点百年老参千年灵芝给你补补。”

宗爱气得伤口都差点崩裂,“你告诉他干嘛?他一个文臣又过不来,白白让他担心。”

宗爱揪着宗佑的手吃了几口稀粥,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苦的苦的药。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病养好,想做事的话还是要等病好了再说。

宗佑在旁边点点头,“干爹,你放心吧,我一直在你旁边守着你。”

宗佑吹了灯,在干爹的脚边铺了个褥子,蜷着身子安心地睡下。

呼呼呼~

灯灭了,屋子里静悄悄的。

宗爱改了刚才平和的面容,黑暗中他的脸显得尤为可怖,皇上已经对他下动了杀心,这次没有杀了他,他未必还有命活到下回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弑君!

杀了皇上之后,再立一个新皇帝!这个皇帝要杀他,换一个皇帝不就好了?

都是太监,都是身体残缺之人,东汉的那些太监多么威风啊,连皇帝都要听他的。

只要手握权力,谁敢对他说三道四?谁还敢瞧不起他是个阉人?

皇上失去太子后精神失常,说不定哪天就会杀了他,到时谁为他复仇?

他本来就是一个无根之人,谁会在乎一个无根之人的死活呢?

不知怎么的,宗爱心里闪过了刘尼的影子,还有他脚边这个傻儿子……

想到他们,宗爱无声地笑了笑。

宗爱动了动手臂,还是太疼了,等身上好一点能行走了,他就动手。

他早在暗中秘密培养了一批死士,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时机成熟就可以派上用场。

皇上,别怪我不顾君臣之义了,是您想先动手的,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没过几日,刘尼寻来的金疮药和补品就送来了。

跟着药一起来的还有刘尼,刘尼亲自带着家里养的大夫过来了。

刘尼身为朝中大员,此时却不敢露出真容,只能伪装成一个内侍,跟着大夫一起到帐篷里看宗爱。

宗佑在宗爱脚边睡着,刘尼一进来,宗佑就醒了,“刘阿爹。”刘尼捂住他的嘴,“你想让全军都知道我来了,行了行了,你出去放风,别让人进来。”

宗爱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床榻微微塌陷,有人坐到他床边了,宗爱以为是宗佑,骂了句,“小兔崽子,让你干爹我睡觉。”

旁边的人不动。

宗爱定睛一看,宗佑身上穿的衣服可不是这种。

他还没死呢,什么人这么大胆?坐他床边想干嘛?

宗爱阴着脸就要怒喝来人,可还没等他说出口。

宗爱就听到来人说话,

“宗爱,你怎么总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刘尼的声音,是刘尼的声音。

宗爱的脸色和缓下来,“别听宗佑那小子胡说,我好着呢。”

刘尼亲自给他脱了衣服上药,闻言,手下轻轻使力。

宗爱嘶了一声。

刘尼微愠,“这就是你说的好着呢?”

刘尼只能更加小心地给宗爱上药,宗爱不时龇牙咧嘴,看得刘尼又好笑又心疼。

刘尼不敢在军营久留,确保宗爱没有生命之虞,将大夫留下,当晚他就悄悄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宗佑的错觉,刘阿爹送来的金疮药似乎药效极好,干爹本来不爱吃补品,嫌弃补品味道苦涩,但阿爹送来的还有百年的老参和灵芝之类的干爹都吃完了。

宗爱渐渐能够起来活动,又吃了许多大补之物,身上的鞭伤加速愈合。

没多久,宗爱能下地走路了,他马上换了衣服就跑到皇上跟前请罪。

出场的一些人物,肯定是有历史原型的,但是不是完全按历史走的,毕竟这是一本言情小白文。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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