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事儿要向大长秋禀报吗？”回去的路上，小栗扶着他轻声问了一句。

甘草脚步顿住：“你说得对。”

虽然事态已经平息，但现场有那么多六尚宫人，这场争抢肯定瞒不了。

他虽然怕小事儿打扰到君后，但站在君后的角度肯定不会这样想。

好在这事儿没闹大，中宫应该不会给大的惩罚。

“小栗，你去长宁宫，向大长秋禀告这事儿……”甘草说着又停下来斟酌了一下，“不，还是先告知两个更衣，提醒一下他们去长宁宫请罪。”

他虽然不怕拉仇恨，但如非必要，也不想树死敌。

都提醒到这份上了，两人若还是不开窍，他也管不到那么多了。

小栗当即领命，对手上的差事更加用心了。

他和茅根一样，也是尚寝局出身。自然也有机会提前下注，但他没有，因为身为虏才，认主之后，命运就和主子绑定了，他必须慎重。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观察几位司寝，原本甘司寝只是形、容出众，出身浣衣局的他见识、情性都很一般，这样的人大概是走不远的。

但，那次被陛下罚过板子后，一切都变了。

他看到了一颗会光华内敛的明珠，明珠虽然还没升起，却已经有了长盛的根基。

所以，他用了一切积蓄，在主子选宫人时，出现在了他面前。

若是……再有一个皇嗣，那就真的稳了。

小栗压下心思，专注于接下来的差事：主子明显不想和两个更衣完全交恶，那他说话就要拿捏分寸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栗才回到翠玉轩。

“主子给你留了膳，正用炉子温着呢。”茅根在门口见了他立即笑道。

他以前和小栗只是点头之交，但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认识到小栗是个消息灵通、做事灵活有手段的人，主子就需要这样的人。

小栗只觉得心间发热，只觉得原本有些发酸的脚都松快了几分：“多谢茅根哥了，我回禀了主子就来陪你一起用饭。”

听着他两的对话，甘草眼角也不由泛起了笑意：“事情怎么样？”

“两位更衣都去长秋宫请罪了，君后宽宏，只传令罚了他们半个月的月例。”说完最重要的事情后，小栗又细说了他去提醒时两位更衣的反应、大长秋的态度、君后教养麽麽的态度、长宁宫宫人的脸色……。

甘草听完，对整件事有了更全面的认知，对小栗这个宫男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辛苦了，先去用饭吧。”

小栗下去后，他又拿起了桌上的《男德》细细研读。

复盘这次事件后，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只觉得读书果然明智。

他越读，越觉得《男德》真是一本好书，不光教男儿怎么赢得妻主喜爱、尊重，还教男儿该如何行事、说话，通过简单的例子深入浅出地讲了人生哲学，对于知识贫瘠的他来说，简直如获宝典。

他又捏了捏手腕，那处已经不肿了，也没有酸痛感，虽然还没到太医说的时间，但是不是能动笔了呢？

回想起陛下握着他的手运笔时的感觉，只觉得心尖都热了起来。

肯定已经好了，他没有招太医，自己就下了诊断，然后兴冲冲地拿出笔墨，开始练习。

研墨之时，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手上似乎还有陛下握过得余温，他回忆着那时的感触，手腕微提，笔锋随之而动。

似乎找到了感觉，但纸上的字墨迹不匀，比以前的字更加难看。

他早有预料，也没沮丧，只沉下心继续练习。

这次联系比以往都更耗心力，用力不再只是手腕和指节，而是腰脊、肩肘都参与了进来。

他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要从零开始驯服手中的毛笔。

好在，他有的时间和耐心。

……

时间依旧迈着原本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前行。

对于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的甘草来说，三天时间不长，但对于度日如年的长宁宫宫人来说，那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恭喜君后，您的身子已经改造好了，随时可以孕育皇嗣。”太医院院正把完脉，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眼角含着泪的君后抚着小腹笑了，麽麽直接高声道：“赏，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整个长宁宫顿时一片欢喜，恭贺谢恩的声音不绝于耳。

其实，沈明月的小腹还有些不适，气力似乎也短了几分，但相比于即将孕育皇嗣的喜讯来说，这些都不值一提。

“快，去向陛下禀报这个喜讯。”沈明月对着大长秋道。

他能生孩子了，陛下表妹一定很开心吧。

大长秋快步走到紫宸宫，却被告知陛下已经去了演武场。

在这里等候陛下，还是去演武场报喜？他没多犹豫，直接选了后者。

演武场里。

总管大监恭身肃立，目光却没有片刻离开他的主人，即便陪练们已经用出了全部劲力，他也毫不担心。

果然，又过了半刻之后，陪练们就被陆陆续续地砸在地上了。

姒泽练完一圈，觉得筋骨松快不少，正要再来一场，就见他的总管大监走了过来。

“何事？”她接过小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手，心情难得放松，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总管低头禀报：“是中宫大长秋。”

今天刚刚是第四天，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什么事，原本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摆驾长宁宫。”她扔下帕子道。

以前，她很喜欢去表哥的长宁宫，在那里她能完全放松。

可现在，她听到这个‘报喜’，下意思地就在想表哥的目的：是想让早日承宠，怀上皇嗣吧？

她揉了揉眉心，压下不好的揣测，她相信表哥即便摆脱不了男儿的本能，对她也还是真心的。

御驾到达长宁宫时，姒泽已经收敛了情绪，唇角带出了恰到好处的喜悦。

毕竟表哥刚受了三天的折磨，她也想让他心情好些。

沈明月果然没看出不对，这三日疼痛之时，他是靠想着表妹的笑容才撑下来的，现在见到陛下表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看见他憔悴的样子，姒泽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这几日受苦了。”

“只要想到能为陛下延续血脉，就不觉得苦了。”被揽进表妹的怀里，他眉眼舒展，唇角都带上了蜜意。

当夜，姒泽把表哥当琉璃娃娃照顾，并不打算深入，却不知旷了三日的君后早就想她想得快疯了，被改造过得身体越发忍耐不得，动作声音便多了几分痴缠。

既然他自己都不爱惜身体，那她也不用怜惜了，君王心里发了狠。

……

一连十多日，帝王日日临幸长宁宫，原本就驯顺的六尚男官对长宁宫的小内监都开始捧着了。

后宫如此，前朝就更是如此，沈家即使想要低调也低调不了。

于是，在宗正寺提议选秀时，沈家也上了附和的折子。

这一次，姒泽选择留中不发，而不再次驳回。

大臣们受到鼓励，请求选秀的势头愈演愈烈，君王却也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