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认识，我说林岚最近有点反常，看来是因为你。”

徐蕊望了望林岚的脸色，没敢八卦，还是宋雯胆子大，直接说了出来。

“我们是同学，高中那时不懂事，闹过一些矛盾，大学就没再联系了。”

程青青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谁也不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煎熬。她暗地里搓了搓手指，只觉得林岚带来的凉意还在。

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冰，难道是生病了？

这个念头在程青青心中一闪而过，林岚的身体从小就不是很好，动不动生病进医院，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她还特意去探望过。

林岚住的高级病房，原本是谢绝探视的，但程青青在里头畅通无阻。没人会拦她，都知道她是病人最好的朋友。

程青青给林岚带去了她上课偷偷折的幸运星和千纸鹤，那年头很流行折这个，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再折起来放进玻璃罐，代表一种美好的祝愿。

“我给你写了一些话，无聊的时候就拆开看看。”程青青的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担忧，“你什么时候才会好，我还等你和我一起踢毽子呢，我昨天刚和唐媛学了一招单飞燕，超厉害的。”

“快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林岚唇色苍白，努力地笑了一下。“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天要黑了。”

程青青点点头，放下沉甸甸的罐子走了，林岚眷恋地望着她的背影，吃力地抱起玻璃罐，把千纸鹤和幸运星通通倒在雪白的病床上，一个一个地拆开，看里面的话。

程青青的笔迹很跳脱，想到什么写什么，字都不知道飞哪去了。林岚一一看完后，会心一笑，又一个个原样折回去，原封不动地放回罐子里。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折幸运星了呢？

程青青想不起来了。她慢慢走出了林岚的生活，忘记了去医院探望林岚的日子，可再一次握住的林岚的手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关心林岚的手冰不冰。

“抱歉，之前隐瞒你，是怕你发现对面是我，会介意。”

林岚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唇角挂着浅淡的笑。

“我没那么小气，你多心了。”

程青青言不由衷，硬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要面子，不想让林岚看出自己的无措。

“那就好。”林岚维持着温柔的微笑，笑容背后却带着淡淡的忧伤，程青青心一颤，突然没了勇气说下去。

徐蕊见气氛不对，正想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叶问筠却在此刻姗姗来迟，宣布了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久等了各位，开会前，我先说两件事。”叶问筠扫视一圈，目光定在了程青青脸上。“第一件事，林岚和你们都说过了吧，程青青同学会在我们组待一段时间，大家欢迎。”

叶问筠带头鼓起了掌，程青青欠了欠身，不由自主地看向林岚的方向。

林岚低着头鼓掌，看不清表情。

“第二件事，是我们组的惯例，每学期一次团建，去户外郊游。我看这个月天气不错，要不就定这个月？”

“我都行，只要能出去玩。”徐蕊举手赞成，“这次去几天？”

“老规矩，两天一夜，晚上搭帐篷过夜，你们没意见吧？”

叶问筠看上去是在询问大家的意见，其实是在问初来乍到的程青青。程青青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叶问筠才放心地往下讲。

“出游的花费我给你们报销，车的话，林岚你来开，行吗？”

林岚点了点头，众所周知，组里只有她有车，所以但凡有外出活动，大多都是借用她的。

“好，就这么定了。”叶问筠十分满意，“事情说完了。接下来，徐蕊，汇报你的进度。”

徐蕊的笑僵在脸上，宋雯瞥了她一眼，低头忍笑。

趁着徐蕊汇报论文时，程青青点开微信，迟疑了一下，把Misty的备注改成了林岚。

说实话，她并没有林岚想象中那么生气，反而是慢慢接受了这件事。

也许是成年人的体面，也许是迟早会见面的预感，抑或是林岚占了她生命的二分之一，程青青再怎么狠心，也没法把林岚从自己的心上剜出来。

真要下刀子的话，是很疼的，程青青舍不得。

她拍了拍那个深蓝的鲸鱼头像，给林岚发了条信息。

“你不是晕车吗？为什么要答应开车？”

程青青发完信息，立马抬头观察林岚的反应。她看到林岚拿起手机，很明显地愣了愣。

有什么好吃惊的？程青青不屑地撇撇嘴，你耍起我时可没这么拘谨，怎么轮到我扳回一城时，就开始躲躲闪闪了。

“开车就不晕了。”

片刻后，林岚回了信息，程青青看了一眼，收起手机，胸口的郁气莫名消去了大半。

组会结束后，同门照常聚餐，徐蕊亲昵地挽了程青青手臂，问她想吃什么。

“烤鱼吧。”程青青随口一答，忽然想起林岚不爱吃鱼，硬生生改了口。“算了，换一个，吃火锅怎么样？”

但林岚已经一口应了。

“没事，就烤鱼，我看看附近有没有评分高的饭店。”

她掏出手机查了查，很快找到一家评分不错的烤鱼店，几人一拍即合，打车前往。

出租车上，程青青仍有点别扭，林岚坐在她身侧，是一扭头就能碰到的距离。她能闻到林岚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淡淡的白茶味，不重，但很好闻。

“你香水是不是喷多了？”

程青青口是心非，不找点林岚的茬，心里就不舒服。林岚略带惊奇地转过头，抬起手腕闻了闻。

“我就喷了一点在手腕上，味道很重吗？”

程青青重重地嗯了一声，心里痛快了不少。

“你喷的什么香水？”

“宝格丽白茶，你想喷一点吗？”

林岚从包里拿出香水，递给程青青。程青青接过香水看了看，也不喷，而是故意问道：“很贵吧？”

“还好。”林岚说了实话，“你喜欢吗？送给你。”

“我才不要，你说得我买不起一样。”程青青又把香水还了回去，语气很冲，一点不客气。

林岚什么都没说，默默把香水放回包内，又拿纸巾擦了擦手腕。

她知道程青青在发泄，她也愿意给程青青提供发泄的机会，只要程青青还愿意和她说话，没什么不能退让的。

前座的宋雯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情况，见徐蕊似乎想开口，忙打手势示意她不要说。

为什么？徐蕊同样以手势回应，她们万一吵起来怎么办？

不会的。宋雯打了个放心的手势。听我的。

她比徐蕊看得通透，真正关系不好的人是不会这么一退一进、有来有往的，在她看来，这归根结底是程青青和林岚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别人不该管，也管不了。

而且，林岚自个愿意让着程青青，那就让呗，反正程青青发脾气，也不是对着她们。

宋雯往后一靠，心安理得地听起了音乐。

舒缓的音乐在车内流淌，车载电台正在放一首很有名的经典情歌，邓丽君嗓音优美，真挚的情感随着歌词缓缓抒发。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这是很老的歌了，林岚早在许多年前就听过，但它在此刻响起来，却显得格外的应景。邓丽君的声音总是充满真情，牵动无数人的心弦，进而联想到自己。

林岚垂下眼帘，极力压下漫过心脏的酸楚。

电台恰好放到“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程青青微微侧过头，用余光去瞥林岚的脸。

她看见林岚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却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