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姚可会钓鱼了,每回钓上来的都是又肥又大,拿回家中能吃上一个月!
清蒸的、红烧的、油炸的……
换着花样做。
病了的这段日子,她就盼啊盼啊盼,大约半个月,她便完全好了。
她哭丧着脸,气鼓鼓地坐在院子里,想出去玩。
兰澜怕自己又心软,扯了扯浔浔的衣裳,浔浔:“齐府姑娘的案子还没结呢,姑娘还是先不要出门。”
兰澜附和着:“是呀是呀,姑娘若是无聊,奴婢去请戏园子来给姑娘唱曲听?”
洛姚摇摇头,坚持道:“不要,姚姚想去钓鱼。”
两方坚持不下,洛姚委屈得心里难受,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又过了三日,兰澜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姑娘,姑娘——诶……”
跨过院门时,她一不小心勾住了脚,扶着门柱才勉强站稳。
洛姚投来哀怨的目光,哼了声,继续赌气。
兰澜不许她出门,洛姚心里正气着呢,不愿同她说话。
兰澜笑着走过去,“好消息!安时少爷是被冤枉的,他的卷子被谢锦轩那斯换给了自己,所以才没有中!”
洛姚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忽地想起这话是在哪里听过,脸上的哀怨瞬间没了,站起身来,激动地问:“齐灵儿的案子是不是被破了?”
兰澜顿了下,疑惑道:“确实是,可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奴婢还是去外边采买才得知的消息……”
洛姚挠挠头:“我做了个梦,梦见的。”末了,眨眨眼睛,眼中充满渴望,小小声问道:“我现在可以出去了么?”
兰澜有些抱歉道:“等会让人去沈将军府上说一声,约在明日吧?刚刚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传话,说等会安时少爷会过来。”
这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安时被人偷换了卷子,这状元之位理应还给他,那先前相爷说的就还算数。
姑娘未来的夫君,估计就是这位安时少爷了。
洛姚才刚刚高兴起来,一下子又垂下脑袋,轻轻应了声‘哦’,转身耷拉着四肢朝屋里缓缓移动。
得明天了……
好吧。
洛姚虽然心里开释着自己,可眉头却紧锁着,眼中丝毫没有高兴。
她肤如荔枝,穿什么都是锦上添花,兰澜为她简单整理了下头饰,“姑娘都不关心安时少爷的吗?安时少爷要来,姑娘怎么不高兴呢?”
那可是您未来的夫婿啊。
洛姚觉得她误会了,于是认真解释道:“我只是在想,明日出门的话,我要穿什么衣裳呢?”
兰澜:“……”
相府家规严,洛姚与安时平日里也是以表兄妹相称,二人之间的婚事,洛相一直是没有同洛姚说。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安时一定能中状元。
洛煜安排安时和女儿想见,也是想就此敲定这件婚事,只是安时的父母双亲皆在徐州,虽已写信让他们赶来,但仍需要一段时间。
洛煜是这么想的,就利用这段时间,让姚儿同安时相处一下,倘若是姚儿不喜,这婚事也可作罢。
他将一切都准备好,虽说他们认为安时样样都挺好,但最后也还是得过他们女儿这一关。
这也是事先说好的。
于是洛姚来时,便得知自己要有夫婿了,并且听父亲说道:“明日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在玉书局办了场诗会,届时,帝京所有名门子弟、豪门女眷都会来,安时,你带姚儿去玩玩。”
英国公府是齐王妃的娘家,洛煜选了这么一个地方,也是想借机告诉池世子,让他死了那条歪心,一举两得。
洛姚本还能稳住的脸色刹那间垮了下来,若不是她站在屏风后头,所有人都要瞧见她皱着眉、瞪着眼,气呼呼的。
兰澜知晓她可是眼巴巴望着明日同沈大姑娘去钓鱼,这下子……
恐怕是钓不成了。
洛姚以前没觉得这位安表哥有多烦,此刻觉得他真是烦得要死。
她没了兴致,看着他们聊得尽兴,她一言不发,等她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开,可安时却追了上来。
“姚妹妹。”
洛姚顿住步子,跺了下脚出气,转过身看着他,一双眸子湿润润的,小嘴轻抿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方才隔着屏纱,安时瞧不真切,这回见着了,他免不了看呆了眼。
他虽来京三年,可见着姚妹妹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二人也不曾说过什么话。
若要说感情,那肯定是没有的。
而且他也知道,相府的门第,哪怕他中的状元,那也是高攀。
娶相府的姑娘,这种好事落在他的头上,他也知道是为什么。
洛姚是个傻子,以前还与池世子有过不干不净的关系。
不知道的人瞧着他是风光,可知晓内情的人,个个都笑话他。
安时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泪,心下一沉,以为她这是不愿嫁他,忙温声询问:“姚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见你也没说什么话……”
这话说得既有关心也有细心。
洛姚吸了吸鼻子,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我明日不想去什么诗会……”
安时心底直发凉,兰澜及时出来解释,“我们姑娘前些日子病了,和沈家大姑娘约好了明日去钓鱼,所以……”
安时思索了片刻才道:“不妨事,明日不去诗会也成,姚妹妹想去哪便去哪!”
洛姚眨着泪眼:“真的么?”
“真的。”
“可是爹爹……”
“没事,老师那边我会去说的,只是明日可能得我跟着去,姚妹妹会介意吗?”
洛姚摇头,笑得合不拢嘴:“不介意的!明日我钓的鱼,分你一半!”末了,生怕他会反悔,连忙甜甜道:“谢谢安表哥!”
那笑容太甜,不惨半点杂质,令安时看晃了眼,以至于眼前的人早就离开,他还愣在原地。
*
近些日子,除了这桩偷换卷子的大案之外,还有一件震惊帝京的事情。
那便是二十年前、上任的威北大将军犯了谋反的罪名,被抄了满门,这次池明衾翻了这桩案子,一连将刑部多人被拉下马,甚至刑部尚书都牵连其中。
这种冤案再翻出来,得罪的人自然不计其数,众人也纷纷唏嘘,当年的威北将军是何等的威风,可却落得如此下场,就连后代都死绝了,罪魁祸首竟找不出来,只是刑部直接大换血。
自此,池明衾名声大噪,关于他的传言,在坊间更是不计其数。
说他是活阎王,就算是具尸体,也能被他撬开嘴来;还有说他就是个死人,浑身冰凉,最不喜人碰他,凡事碰过他的人,都被砍去一只手;还有……
总之这些传闻,已经遍地都是。
太后听闻,直接就病倒了。
池明衾进宫探望,对那些传闻毫不在意,毕竟都是真的。
池明衾:“祖母,您不必担忧,那都是传闻。”
太后病容恹恹,在宫女的搀扶下从榻上坐起来,看着坐在外头的孙儿,心里绞痛,“你迟迟不肯娶妃,现如今外边传成这样,还有哪位好姑娘敢嫁给你?”
她激动得一口气没喘上来,隔了好一会才又问:“明儿,你同哀家说说,你对洛府那位,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已过及笄,洛相早早便为她寻了位良人,不久怕是两家要议亲了!你若是喜欢,就让你皇帝叔叔下旨给你们赐婚,现在都还是来得及的。”
池明衾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喉结滚动,眼中郁色渐起,垂下眼帘,最终什么也没回答。
太后比他本人还要着急。
这遇见一位能治她孙儿病的女子,可不容易!
她回忆着,明儿小的时候不爱说话,有人拿滚烫的热水泼他,他也不躲,整个身上长满水泡,红得一块一块的,触目惊心,但也不哭,也不告状,就这么忍着。
他自小是被她看着长大,时不时就会宣他进宫看一眼,太后见着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她知晓齐王妃有位妹妹,嫁给了沈大将军,生了个泼辣的女儿,能文能武,想着表兄妹,她便让沈青萝常常去找明儿玩,这样也好有个玩伴。
效果可见不错,日后她见着明儿时,明儿会笑了,还会主动扯些话来说,她原以为是因为沈家那姑娘,却不料,那沈丫头与洛相的独女关系颇好,常常带着洛姚一同上门玩。
也是这般,让明儿遇见了能感受到温度的女子,或许这就是缘分!
可也不知是为何,她这孙儿的脾气渐渐的又变了回去,现如今长大了,倒比小时候还要让人操心!
最后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你这是来探望哀家,还是来气哀家的?走吧,哀家现在不想见你!”
池明衾起身:“祖母宽心,我不会有事的。”
该担心的,是那傻子才对,他才不急。
好巧不巧,第二日他在回府的路上恰巧听见了那傻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丝焦急和撒娇,令他好看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安表哥,这些给你,你一定要收下!”
此时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不行,这是你辛辛苦苦钓的,我怎好不劳而获?”
“没关系的,安表哥,昨日不是说好了嘛?就是要给你一半的!这是当做谢礼,安表哥就收下吧。”
谢礼?
他掀开一角车帘,看见那傻不愣登的小姑娘脸上带着豪无戒备的笑容。
竟然笑?对着她的安表哥?
小姑娘个头比那男子矮上一个头,手中拿着一个极大的竹筐,抱得吃力,男子见状连忙伸手去接,难免碰到了手……
他浑身气压降到冰点,阴鸷已极的脸上笑容渐冷,一股无名的火气,令他想上去砍了那双猪蹄子。
一旁的侍卫风二察觉到寒气后,战战兢兢道:“昨日诗会的帖子已经让人以小公爷的名目送去相府,可不知为何,今日他们没去诗会,而是去了芜湖,和表姑娘一起钓了一天的鱼。”
池明衾放下车帘,阴狠地笑了声,冷声道:“掉头,去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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