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夏牧星睡得不太安稳，好像做了很长的梦。梦里，她揉着小博美毛茸茸的脑袋，奶白色的小狗乖巧地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她。

揉着揉着，小白狗慢慢变成一个漂亮的少年。

夏牧星猛然从梦里惊醒。

她睡觉不太喜欢拉厚重的遮光帘，睁开眼时，阳光已经透过白色的纱帘洒进来，在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梦里的场景还残留模糊的影像，夏牧星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将怪异的画面从脑中驱逐出去。

她摸起手机，已经八点四十分，比她平日的生物钟晚了大概一小时。

她浏览了一遍工作邮件，然后打开微信，看到沈星瑶凌晨时发的消息：突然想起来，明天好像是小孩儿生日，18岁生日还蛮重要的，我在外地出差，你带他吃点好吃的吧~

发消息的时间是凌晨，夏牧星不太确定这个“明天”指得具体是什么时间。她回复：今天？

沈星瑶秒回一个“嗯嗯”的傻狗表情包。

夏牧星想了想：过生日不回家吗？

沈星瑶：啊，不用。我家是那种穷养儿子的路线，爸妈都不一定记得他生日。

夏牧星：……

夏牧星一边想着怎么给小孩儿过生日，一边洗漱好换了家居服走出卧室。刚出门，便闻到了空气中的米香。

沈星野正在餐厅摆放碗筷，听到动静，他探出一个脑袋：“姐姐，你醒了？”他乖巧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早餐：“今天是电话叫的餐，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温柔，似雨燕的尾。几缕细碎的刘海随意散在额前，在阳光下反射出蜜糖色的光泽，让夏牧星又无端想到昨晚那个梦。

她拧眉打断脑中思绪，将意识拢回当下。

沈星野叫的餐米粥熬得软烂，搭配几碟爽口的小菜，吃起来味道很好。

夏牧星细嚼慢咽地喝了一小碗，然后抬起头认真看着沈星野：“小……”

她及时打住。18岁了，不能再叫小孩儿了。于是她改口：“小野，生日快乐。”

沈星野愣了一下，诧异于夏牧星突然改变的称呼，也诧异于她知道自己的生日。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是沈星瑶告诉她的。

他眼中盈起浅笑：“谢谢姐姐。”

夏牧星放下手里的汤匙：“但我刚刚才知道，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就当是帮沈星瑶送的。

“什么礼物都可以吗？”

夏牧星点头：“嗯，只要可以买到。”

沈星野的薄唇轻轻抿起来，没说话。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夏牧星意识到这个限定条件或许有些苛刻。她轻笑着补充：“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

沈星野无意识地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脖子，斟酌许久才开口：“我想要姐姐的时间可以吗？”

“什么？”夏牧星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起了话头，就没那么难开口了。

“我们……可以去游乐园吗？”许是这个特殊的日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小心翼翼提出一个越矩的请求，然后满心忐忑地等着夏牧星的回应。

夏牧星的眉骨极轻地挑了挑。游乐园……好陌生的词汇，她只有在初中的时候从别的同学嘴里听到过。印象里，应该是有城堡、有玩偶、有过山车的地方？

看着沈星野满怀期待的眼神，她收回觉得他不再是小孩儿的想法。

“我的时间啊……”她打开手机翻看助理早晨发来的日程表，无可无不可地陈述：“今天下午有研发部的例会，晚上要审阅下季度产品的宣传方案。”

平铺直叙的事实带着隐晦的拒绝，沈星野不敢再逾越半步。他急切收回几分钟前的请求：“没关系的，我之前也不过生日。”

沈星野垂下眼，慢吞吞地喝碗里剩下的粥，毛茸茸的碎发安静垂在额角。他没什么动作，但夏牧星偏偏捕捉到明显的失落情绪，可怜巴巴的，像当年她工作的时候孤独留守在家的小白狗。

她脑子里再次描画起有关于游乐园的意象和画面。

——

一碗粥很快见底，沈星野下意识起身打算收拾碗筷。

“明天行吗？我提前安排一下行程。”夏牧星散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什么？”沈星野有些没反应过来。

“今天的工作已经排好了，不太好推。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明天一起去，或者……”

“不介意！”

夏牧星低低笑了声，将刚刚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或者我让助理给你订票，你今天可以邀请同龄的朋友和同学一起去玩。”

沈星野将欢喜的情绪微微收敛：“没关系的，我想等姐姐一起去。”

夏牧星有些诧异，明明小孩儿在她面前有些拘谨，怎么还会想要和她一起去游乐园，难道不会有一种……和教导主任一起出游的感觉？

她被这种比喻逗笑，再次感慨她和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确实有很大代沟。

她没就这个点过度思考，吃完早餐就收拾东西去上班。

想到夏牧星一刻不停的工作强度，今天沈星野没有和她一起去公司，他不想影响她上班，只是在她出门的时候再次提醒要按时吃饭。

——

夏牧星出门不久，沈星野就接到亲姐姐的电话。

“小孩儿，18岁啦，生日快乐！”

“嗯。”

亲姐不太满意：“沈星野，不要让我再次强调你的礼貌问题。”

“……”

“谢谢你的祝福，姐姐。”

沈星瑶哈哈大笑：“欸，你对牧星儿也这么说话吗？”

沈星野没说话。

“哦，我就知道你不敢。”沈星瑶自顾跳过这个话题，“生日打算怎么过呀？”

“今天不过了，牧星姐姐有点忙。”

“她每天都很忙啊，关你什么事？”

“明天我们要去游乐场。”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和雀跃。

“你们？”沈星瑶有些惊讶，“们是谁？”

“我，和牧星姐姐。”

“你给她下蛊了？”惊讶的情绪被再次放大。

“挂了，姐姐。”

“你自己听听，AI圈技术新贵和游乐园，这两个词听起来适配吗？”

沈星野的手指已经悬在挂断键上。

亲姐的声音争分夺秒地传过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不是**岁的时候就已经不爱去游乐园了吗？”

电话被彻底挂断。

沈星野放下抓着手机的手任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脑中还回荡着姐姐最后说的话。

是啊，他**岁的时候就不爱去游乐园了，但十**岁的时候，他想和夏牧星一起去。

她似乎对什么都兴致恹恹，从未肆无忌惮地开心。

如果游乐园可以给她带来快乐就好了。他希望她快乐。

——

夏牧星忙完工作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公司里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腕，从冰箱中取出让助理提前定好的蛋糕。

虽然沈星野说他从前也不过生日，但她觉得正常的生日都是和蛋糕挂钩的，何况是成年的生日。

只是，手指触到包装蛋糕的绸带时，她指尖突然僵了一瞬——

她想起从前自己也从来不过生日，更别提抽空去买生日蛋糕，倒是给家里的小狗买狗粮总是按时按点，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蓦地开始反思，自己不会真的……把小孩儿当成小白狗在养吧？

——

夏牧星到家时，小区内住户的灯光还亮着的不剩几盏，但她家里的客厅还亮着灯。

换好拖鞋走进去，小孩儿正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看着电脑，时不时敲几下键盘，应该在学习课程。电脑放在茶几上，他打字的时候要微微弯下腰去，显然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夏牧星问：“怎么不去书房？”

听到声音，沈星野才察觉到有人回来。他站起身，可能是因为一个人许久不说话，声音有些低哑：“就是……怕你回来客厅太黑了。”

想不到是这样的回答，夏牧星失笑：“没关系，我习惯了。”

她转身将蛋糕放在餐桌上：“来吃个蛋糕。”她利落将蛋糕从盒子里取出来，插上形状为“1”和“8”的两支蜡烛。

蛋糕上没有太繁复的裱花，只简单在最中央的位置点缀了两颗鲜红欲滴的樱桃。夏牧星拇指拨弄蛋糕附赠的打火机，热烈的火苗飞快窜起，将蜡烛点燃。

“是这样吗？关灯，许愿，然后吹蜡烛？”说着，夏牧星关掉房子里的所有灯光，唯有蜡烛上的两豆火苗安静地燃烧着，照亮周边的一小片视野。

夏牧星在沈星野对面坐下来。

昏暗的光线下，年轻的男生望着夏牧星，眸子不似往日蕴满秋水，目光似被蜡烛的火苗染上灼热的温度。

但夏牧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许三个愿望。”

在她的关注下，沈星野清冽的嗓音好似蒙上朦胧夜色，多了几分成熟的磁性：“第一个愿望，希望未来我可以利用计算机技术做出对社会有帮助的东西。”

夏牧星笑了笑，少年意气，大抵如此。

“第二个愿望……”

许愿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什么？”

沈星野看向夏牧星，黑暗吞噬了他眼中热烈的星火。他声音很轻：“我在心里许过了。”

蜡烛被吹灭，浓墨般席卷而来的黑暗将少年的心事连同愿望一起掩埋——

第二个愿望，希望喜欢的人永远快乐。

第三个愿望……

他暂时还没那么贪心。如果第二个愿望可以实现，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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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