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昏寂的幽暗。随着美人落下的轻慢话音，原本装潢华美的室内仿佛泛起了一股极冲鼻的腐臭味道，直冲进肺腑，带起一阵烧心灼胃的恶心。

白寻纤长的眼睫不断颤动着，像薄脆的蝶翼。

她偏开视线，不想再看眼前的尸骨。

但颜秋池似乎能在背后看清她的一切动作。白寻挪开眼的一瞬间，便感觉后脑被一双冰凉的手托起，极有力地将她的头颅转回去。

那具血肉朽烂的骷髅又一次落在白寻视线正中央。

白寻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东西。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轻轻发抖。

身后的颜秋池离她很近，而且姿态暧昧，她们二人如今的姿态，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紧贴相拥的。

少女竭力抑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她不想在颜秋池面前露怯。但越是如此，她的心脏就跳动得越发厉害。

砰砰、砰砰、砰砰。

周遭太安静，白寻越发羞愧。她的心跳声好分明，不知是因惧怕，还是因为过于相近的距离。

好似一霎，又好似过了许久，白寻的背后倏然一空。

“啪嗒”一声，室内的昏暗消失殆尽，光亮恢复的一瞬间，白寻忍不住眯起眼睛。

颜秋池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了榻上，仍旧一副恹懒的模样。美人乌发散落，眼帘半垂，如同春睡未醒。

颜秋池视线都懒得落在白寻身上，就知道白寻定然是一副大梦初醒的呆愣样子。不知为何，她唇角不自觉弯了一弯。

但弯唇的动作仅仅一瞬，她神色便恢复如初。

“怎么，害怕了？”颜秋池懒懒开口。

然后她就听见少女声线清甜，又极为肯定地答道：“好害怕，吓死我了。”

颜秋池：“……”

这话从白寻嘴里说出来的语气过于认真，一时间竟然让她有点分不清这是附和还是真话。

但颜秋池也不是喜欢探究的性子。很快，一股困倦冲上她的头脑。

逗弄白寻的新奇趣味仅仅维持了一刻，便消失殆尽。

颜秋池心中不可自抑地浮起浓烈的倦怠。那股熟悉的无趣感觉，再一次铺头盖脸地袭来。

站在桌案前的白寻心绪还未平静，便见榻上的美人伸手扯了帘帐，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我睡觉了，别吵。”

白寻愣愣地看着颜秋池闭上眼睛，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奔到她床前，很焦急地说道：“主人，我不想要饿死！”

颜秋池一听见“主人”俩字就觉得耳朵疼。

美人十分心烦地用被角遮住眼睛，不想看见白寻那副蠢样：“别喊我主人。”

白寻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好的主人。”

颜秋池指节攥紧了被子。

——就这弱智玩意，饿死她得了。

颜秋池再一次睡下了。不同的是，这次她在闭眼之前，顺手掐了一个知会诀。

法诀施展完后，正在玉楼春外采买的松如翠，耳旁就出现了颜秋池的声音：“今天开始，来我房间给小弱智送饭，一日三餐。”

颜秋池的声线又沉又冷，显然心情不是很愉悦。

松如翠停下采买的手，表情先是怔愣，随即，她眼里浮现了一抹新奇的光。

她原以为白寻和从前那些人拥有同样的命运，却不曾想，居然有变数。

这真是有意思极了。

在颜秋池睡着的日子里，白寻在颜秋池的床前沉思了很久。

在她的思维里面，颜秋池睡那么久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原因。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只是她喜欢睡觉这么简单。

但很快，白寻就发现，以她容量有限的脑袋，根本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经历苦苦的思索而不得其解之后，白寻想起了松如翠的说辞。

——“阁主觉得醒着没意思。她觉得整个修真界都无聊得让人难以忍受，还不如睡觉。”

白寻的大脑自动提取关键词。

无聊！

主人睡那么久，一定就是因为无聊。那么想办法让她觉得有意思起来，不就好了吗？！

所以当颜秋池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还未睁开眼，就觉得房里的氛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等到颜秋池睁开眼睛之后，她的头立刻开始痛起来了。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

红色的底，黄色的字。

上面写着——恭祝主人苏醒！祝主人六一快乐！

字写得圆润又简单，一看就是刚学会写字不久的稚童写的。

颜秋池迟缓地动了动脑子，有点无法理解横幅上的“六一”二字。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日子，便发现今日是五月的最后一天，明日便是六月一。

但六月一也并不是节日，只是一个普通日子。

颜秋池皱着眉，刚想要问白寻这是什么意思，一旁便突然伸出来一个长筒状的东西。

美人眼神一凛，下意识认为这是什么攻击手段，刚想抬手打落，便意识到房里没有其他人。

颜秋池的心神松弛一瞬。

下一刻，她耳边炸起“砰”的一声响。

纷纷扬扬的碎屑在她眼前飘落，许多发亮的闪片在空中翩翩飞舞，晃得颜秋池的眼睛刺痛。

碎屑纷飞里，白寻出现在其中，弯起一双晶亮的眼睛，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主人！六一到了，要开心啊！”

“祝你天天开心！！”

颜秋池神情莫名地看着这一幕。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礼花爆炸时的那一声响，响声不大，却格外分明。

“主人——在发什么呆呀！”少女眸光闪闪地望她，带着好奇问道。

颜秋池看着白寻。她的表情如常，心绪也一如既往平静。

就和寻常一样，万事万物都没法在她心上激起波澜。她的心湖平静沉冷，像尘封的冰。

这样的把戏，远不如别人讨好她的时候精湛。

“主人？”白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颜秋池看着少女，眼神微微一动。

白寻的表情好像有些许的低落。她的语声不再像刚才欣喜，而是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主人，你不开心吗？还是做了噩梦没有睡醒呀？”

颜秋池回过神来，她微微垂下眼，淡淡道：“没有。”

白寻“哦”了一声。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颜秋池就是莫名地察觉到，少女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失落的意味。

颜秋池眸光闪烁了一下。不知怎的，她开口道：“没不开心，我挺好的。”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白寻显而易见的兴奋了一些。在颜秋池沉默不语的当儿，少女又兴冲冲地从背后抱出一样东西。

颜秋池目光扫过去，看见白寻怀里抱着一个超级巨大的布娃娃。

寻常的布娃娃通常只有巴掌大小，而白寻抱着的这个娃娃，其长度，几乎和白寻整个人一样高。

倒是不多见。

白寻抱着娃娃，因为布娃娃太大，她整个人都快被这个娃娃挡住，故而颜秋池将这娃娃的模样看得异常分明。

这娃娃做得格外丑。针脚粗糙，有些地方粗得漏棉花，几缕棉絮飘在外头，颤巍巍的。

特别是娃娃的那张脸，嘴歪眼斜的。娃娃嘴角丑丑地咧着，眼睛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很难想象制作者的手法已经笨拙到了什么程度。

而白寻显然全无所觉。

她双手捧着这个巨大的丑娃娃，有些费力地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一大串铁质圆圈，以及几个摆放有致的三角铁墩子。

颜秋池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白寻想搞什么把戏。

但她没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白寻，眼眸亮晶晶的介绍着游戏玩法。

“这是我为主人准备的超级大礼，一个等身抱枕。”

“当然，我还给主人准备了其他东西，比如束发的兔子发带，会在夜里发光的珍珠抹额之类的。”

颜秋池面无表情地听着。

给她用兔子发带？这事够玉楼春的女修笑话她一年。

还有什么夜光的珍珠抹额……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白寻大致介绍了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用铁质圈圈套奖品，套到什么就给什么。

老实说，白寻为了搞到这些东西，麻烦了松如翠好多回。

但好在松如翠也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她非常配合白寻，把白寻要的东西全给她弄到手了。

白寻眉眼弯弯地将一串铁环递到颜秋池手边，异常贴心地叮嘱道：“一共有二十个圈圈，只有那么多机会哦，多的没有了。”

她不忘补充道：“如果你用完了这些圈圈，但还没有套到超级大奖的话，就要用别的方法来获取铁圈圈啦。”

颜秋池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铁环。铁环很有分量，套在手上叮啷作响。

少女在她身前，满意地拍了拍颜秋池手上的铁环，一脸期待道：“好啦，可以开始啦！”

“对了，不许使用灵力哦。用灵力是犯规的。”白寻认真地补充。

颜秋池“嗯”了一声，依旧半垂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随着白寻的一声令下，“超级大奖——丑娃娃套环游戏”正式开始。

游戏开始的时候，美人站定在一堆铁墩子前，弧度流畅的漂亮腕骨上套着二十个铁环，反倒衬出某种动魄惊心的美。

白寻看得脸红。但脸红之余，她心里又怀揣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期盼。

这可是她从前在现代最喜欢的互动小游戏，也是她玩得最差劲的游戏。

每次她扔出那个塑料圈圈的时候，都总是歪斜。

明明丢出去的时候瞄得很准啊。

白寻胡思乱想之际，眼睛一直盯着颜秋池。

但颜秋池仿佛完全没进入状态，她修长手指拈着一只铁环，迟迟没有丢掷出去。

白寻等候久了，心里有些纳罕。她忍不住问道：“主人，你在犹豫什么呀？”

也不用瞄那么久吧？二十个环，不必这么谨慎的呀！

颜秋池瞥她一眼，凉凉道：“我在想，套哪个奖品，会显得我没那么幼稚。”

白寻：“……”

很幼稚吗？

白寻忍不住反问道：“这不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吗？”

颜秋池看白寻的眼神变得诡异。

白寻正要解释时，颜秋池的第一个铁环就已经扔了出去。

“咣当”一声，稳稳地套在了象征“巨无霸丑娃娃”的铁墩子上。

白寻目瞪口呆的同时，不忘惊呼：“主人好厉害！第一个铁环就套到了超级大奖！”

“还有十九个环，主人可以随便套点别——”

她话没说完，便见颜秋池手一扬，腕上的所有铁环便都一次性飞出来，在半空中缭绕出旋转跃动的残影。

一片寒光闪烁后，十九个铁环，就全都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不同的铁墩子上。

每一个铁墩子上边，都至少套了一个铁环。

颜秋池收回手，漠然道：“套完了。”

公事公办的语气，像是完成了什么被迫进行的任务。

白寻呆了呆，才道：“……说了不可以用灵力！”

少女说着，就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金色表盘。

为了杜绝颜秋池偷偷作弊，白寻还特地找松如翠要了个灵力检测器。

“没用灵力。”颜秋池的语气有些疲倦，还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鄙夷。

“就这点东西，还需要用灵力？但凡是长了手的，都能做到。”

白寻觉得自己被骂了。

她委委屈屈的将奖品整理好，一股脑递给颜秋池。

少女像是将全副身家都托付出去，表情异常凝重。

她叮嘱道：“这些都是我非常精心挑选的礼物哦，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最好是都用上，当然不用也可以……”

颜秋池垂眸，接过那个丑丑的娃娃。

白寻细细碎碎的嘱咐还在耳边，但颜秋池的耳朵自动忽略掉了，全当作是环境中的固有噪音。

美人只是沉默地低着眼，注目着怀中的丑娃娃，以及手上挂着的一堆零碎物件。

等到白寻说得七七八八了，颜秋池才忽地发问道：“这东西，你做了多久？”

白寻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她偏头思索一下，答道：“也就一个月吧？你睡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都在缝娃娃哦，昨天才刚刚缝完，你就醒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只在做一件事。

颜秋池心底有些异样。她眉尾轻挑，语气古怪道：“缝一个月，就缝成这样？”

面前的少女愣了愣。

颜秋池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因为她从白寻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丝受伤。

白寻眼底漾开一点水光。她低低道：“的确不好看啦，我第一次缝……以后会缝得好看一点。”

颜秋池抿紧了唇。她抱着娃娃的手微微收紧，一只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伸出去摸白寻。

但手刚抬起来，颜秋池的动作便僵住。她心里的烦闷之意更重，不明白自己浑身为何突然充满了别扭。

压下心底的情绪，颜秋池又问道：“为什么缝这个？”

白寻声音更小了：“因为……因为我看你喜欢睡觉，我想着，睡觉的时候要抱着东西，睡得会更香一点。”

颜秋池忽地冷笑一声。

她道：“那你缝什么娃娃。不会自己上来陪我睡？”

白寻：“……？？？”

啊？

*

丑娃娃最终还是放在了颜秋池的床上。

颜秋池没再睡觉，因为白寻说要六一要开心一点，一直睡觉不算个事情。

她不怎么理解白寻的脑回路，也不明白六一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问白寻时，白寻犹豫了一瞬，解释说：“六月一日，是我家乡那边的一个节日，就是用来开心的。”

颜秋池唇角一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白寻在瞎扯。

她对白寻的身世了如指掌。而且不是简单的了解，而是全须全尾、熟知一切的了解。

白寻原是个孤女，被断水门掌门人捡回来好生收养了，验了根骨后，便收入内门修炼。

她根骨不错，又是门中最年幼的小师妹，颇受同门和师父喜爱，十几年来，受尽派中人宠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

直到楚千仞进入断水门。

楚千仞是仙门世家楚氏的私生女，因为身世肮脏，一直流落在外。在被断水门收留后，楚千仞就开始展露出惊人的天赋，修炼速度超绝。

也因此，整个断水门的目光，便都聚集在楚千仞这颗耀眼的新星身上。

原本受尽师门宠爱的白寻，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大部分的关注。

她的心性开始暗自扭曲，凡事都要与楚千仞对比，却偏偏怎么也比不过。白寻陷害过楚千仞几次，却都被化解，还因此让楚千仞更受其余弟子的怜惜。

白寻越来越阴暗扭曲，逐渐开始嫉恨整个师门。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白寻勾结了极恶宫妖女，害死内门八十弟子。

颜秋池饶有兴致地回味着这一切。

她所知晓的一切，无一不在昭示着一件事：白寻是一个心胸狭窄、恶毒不堪的女人。

虽然年纪幼小，但行事心狠手辣，毫不顾及同门之情。

她最初将白寻捡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捡过这样的人，觉得捡回来折腾或许会有点意思。

因为无聊，颜秋池捡过善良的、懦弱的、骄纵跋扈的，但还没捡过这样恶毒的。

她修道修久了，有时候觉得万物太过乏味无趣，需得找些不一样的东西刺激一下自己。

和别的无情道修士不同，颜秋池不喜欢过于单一的修行。修行模式太单一，通常适得其反。

至于说要和白寻双修，亦是因为她最近新得了一本合欢宗的秘法。

以合欢之法修炼无情道而道心不动，这反而更有利于她的道法精纯。

加上颜秋池见白寻皮囊漂亮，被分过尸的四肢又那样脆弱不堪。

她便用藕丝缝好白寻的身体。

这相当于是亲手制作了一件极有意思的玩具。

颜秋池缝补白寻时，恶劣地想着——若养着不听话，便折腾一通，让她再受一回肢体碎裂之苦，丢弃掉便罢了。

却万没想到，白寻单纯愚蠢得让她心惊。

这罕见地勾起了颜秋池的一丝兴趣。

莫非人死了一通后，便转了性子么？

但，不该是这样的。

玉楼春明面上是花楼，背地里却是整个修真界最大的情报组织，暗名唤作“寻影阁”。楼内女修之所以叫颜秋池“阁主”，也是因为这个。

颜秋池作为阁主，知晓这世间的一切讯息。

从前因为修无情道的缘故，她热衷于探听消息，从各种纷杂扰乱的事件中，寻觅一点乐子。

但久而久之，再惊奇的讯息也开始令颜秋池感到乏味。

她对万物都感到厌倦乏味。

但她的修为分明已经很高。

颜秋池知道自己遇到了瓶颈，而且是难以化解突破的瓶颈。

直到白寻这些时日的出现。

她想，自己很应该探究一下白寻。

*

白寻借着六一的名头，抓着颜秋池在玉楼春里玩了一天。

玉楼春有很多东西玩儿，但白寻最热衷的还是打牌。在白寻自己输了几局后，便兴致勃勃地怂恿颜秋池去玩几局。

打牌的女修们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整栋楼里的人都知道，颜秋池最讨厌这些无聊的聚众游戏。看到她们打牌，阁主的脸色都会变臭几分。

用阁主的话说，就是“费钱费命，不如睡觉”。

白寻竟然敢怂恿阁主玩这种东西，不要命了？

女修们正打算委婉地劝慰白寻几句，便见颜秋池冷着一张脸，接过了少女手中的牌，坐了过来。

美人气场冷冽，垂眸看牌时，身周散发的寒意浓郁得让所有女修毛骨悚然。

当晚，坐在颜秋池身旁的白寻，怀里抱满了灵石。

这夜，玉楼春所有爱打牌的女修，都伤心垂泪，发誓以后一定少打牌。

第二天，白寻揣着两袋子灵石，依然觉得昨夜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如在梦里。

颜秋池赢了一晚上，并且把赢的所有灵石都给她了。

将灵石递给她时，美人仍旧一副冷淡模样，睨她一眼，问：“开心吗？”

白寻疯狂点头：“开心开心。”

颜秋池这才满意似的，轻哼一声，道：“六一么？不过如此。”

让这蠢东西开心起来，真是简单得发指。

不过……颜秋池目光落在白寻身上。

看着她抱着灵石满脸喜悦的模样，倒是感觉不坏。

白寻：只是想过一下儿童节啦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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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