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他们来时手里空空,去时手里总会多出几样东西。
“够了够了,我拿不下了。”苏芃企图阻止正在从老君药庐里薅丹药的云亲。
“没事的,多拿一点,这些都是好东西,危急时刻可以救命,实在不行你拿这些当糖丸磕,反正都是于你修行也有益处的好东西。”云浅满不在乎的道,手上动作仍旧未停,完全不顾一旁正在跳脚的药庐童子,姗姗来迟的老君看到是云浅,也不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云浅拿丹药。
“云浅,你很不对劲。”苏芃看着和玉竹打闹的云浅,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云浅虽然还在笑,还在闹,她却总觉得她的笑容是悲伤的。
云浅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不起。”
“嗯?”云浅的声音很小,小到苏芃怀疑自己幻听了,她疑惑的看向旁边低垂着脑袋的少女。
云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鼓足了勇气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你……”
“你听我说,”云浅打断了苏芃,许是最难以启齿的部分已经说出口,这回云浅表达的十分流畅,“刚刚你是为了救我才会陷入险境,可我却没有救你,反而差点害你要被困在那个鬼地方,是我对不住你。”
苏芃瞥了一眼旁边,发现原本一直在云浅身边上蹿下跳的玉竹已经被坤山拉着默默地走到了一个较远的地方。
那边等不到苏芃回答的云浅,咬得嘴唇都发白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墨壮壮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家人,我不能让他因你而陷入困境,对不起,我……”
苏芃无声叹息,轻轻抚上云浅的头顶,声音轻缓温柔:“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的决定,结果自然也该由我来承担。”
云浅抬头,脸上充满了迷茫不解,“所以你一点都不生气么?”
“不生气。”生气这种情绪对于苏芃来说太陌生了。
“那我以后也可以叫你阿绿么?”
“?”苏芃对她的跳跃的思维感到困惑。
“不可以么?”云浅的语气又低落了下去。
“当然可以。”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见她二人说完话,又开始行动了,坤山和玉竹才又默默跟了上来。
“苏芃,你有为谁伤心过么?”
在迈入传送阵之际,云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苏芃感受着传送阵启动带来的空间撕裂感,在心里默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的,当然有,在她意识到阿水再也无法醒过来的时候,她难过痛苦了很久很久,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心,疼痛悲伤来自神魂深处,那种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白玉宫。
“你喊他过来,却又不去见他?”
祁老同白衣青年正站在一个云头上,齐齐看着下边的墨瑾瑜,只见他直愣愣地坐在一盘棋面前,似乎正在发呆,棋盘上黑白子厮杀激烈,但是白子形式更为凶险,大有一子错满盘皆输的意味。
白衣青年摇了摇扇子,笑着开口:“他很聪明,会想明白的。”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和小八自小一起长大,一时想岔了做错事很正常吧,这不是把人已经放回来了吗?”
青年挑了挑眉:“他可是仙域的未来,一步都不能走错。”
“帝君,瑾瑜求见!”
原来白衣青年就是仙域之主,仙帝张青云。
“喏,这不是想通了。”说着青年甩了袖子,自云端上下来出现在墨瑾瑜对面。
墨瑾瑜见他出现,立马下跪,双手高举一枚戒尺,贴地俯首。
“你这是什么意思?”仙帝好整以暇的拨弄着一旁棋盒里的旗子,看着墨瑾瑜的动作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犯了错,还请帝君责罚。”
“起来吧,你如果执迷不悟我才是要生气,但你既然出现在这了,我就不会同你计较什么了,可看明白了?”
墨瑾瑜收回戒尺,站了起来,躬身答道:“是,但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帝君解疑。”
“哦?说来听听。”仙帝慢悠悠的落下一枚白棋,将被黑棋围困住的几枚白棋拾了出来。
墨瑾瑜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献祭,我想知道献祭的真相。”
闻言,仙帝的脸色瞬间变冷,手中棋子连同棋盘瞬间化为齑粉,“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问。”
墨瑾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淡定的伸手抹掉,“请您告诉我为何要通过献祭镇压落神渊下的魔神。”
“所以你是选择救一人而放弃整个仙域么?”仙帝神色冰冷,看着墨瑾瑜的眼神不带丝毫感情,他一手执扇轻轻敲打手心,桌面上的粉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吹开。
“不是,我会找到办法解决仙魔战争的,但是小八她等不了,献祭之期快到了,她才……”
墨瑾瑜猛地吐出一口血,他双眼充血,脖颈上青筋暴起,似乎正有一股力量正在压迫着他,很快他便承受不住,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勉力支撑着不趴到地上去。
“哼。”仙帝冷哼一声,一把握住扇子,“这事你还真是问错人了,我也不知。”
“适可而止!”祁老看不下去,现身出来,他压抑着怒气白了一眼仙帝,将地上的墨瑾瑜扶了起来。
“多谢老师。”墨瑾瑜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祁老赶忙探了探墨瑾瑜受伤的情况,掏出了一颗药丸给他喂了下去,这才带着愠怒指责仙帝:“你真是越发混账了,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他爹用了多少天材地宝给养成这样,你一下给人孩子打成这样,对的起他爹么?”
转头又摇着头对墨瑾瑜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献祭这事是天道旨意,我们谁无法违抗,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是真的无人知晓。”
天道旨意?
墨瑾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怎么可能?天道为何非要云氏一族献祭?”
他抓住祁老的手,目光殷切,“我看过记录,再这样献祭下去,神兽血脉迟早会灭绝的。”
“云家那老家伙要面子得紧,不可能让外人知道这些啊?”
仙帝冷哼了一声,“这还不明显,这臭小子肯定潜入云家调查了,云家那老匹夫没发现他打死他算他走运。”
祁老神色瞬间一凛,看着墨瑾瑜严肃地问道:“你真的潜入云家了?”
墨瑾瑜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献祭,神兽一族不是天道宠儿么?为何天道会指定他们献祭,每一代被献祭的还都是血脉浓度最高的,这不合理,神兽一族本就繁衍困难,这不是在把他们往绝路上赶么?”
墨瑾瑜来时做好了得不到答案的准备,但着实没有想到献祭背后居然和天道有关,很快他在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抹灵光:“这一切是不是和万年前那场大战有关?”
云家献祭的记录最早在大战结束后一年,之后平均每千年都会献祭一个,近些年魔族大小动作频繁,献祭的周期也被压缩,上一个被献祭的云家人是在五百年前。
“不知道。”仙帝的声音分外冷淡。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墨瑾瑜紧紧盯着仙帝的眼睛,企图看出些什么来。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祁老接过了话茬,“那年的大战,其实我们只是在战场边缘和魔族对垒,核心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神女知晓。”
提到神女,祁老神色复杂,仙帝也目光晦暗。
“我要去找溯洄镜!”墨瑾瑜突然扔下一个惊雷。
祁老一愣,“溯洄镜早已遗失了,没人知道它在哪。”
墨瑾瑜腰间的玉牌闪烁,他查看了消息后,眼中划过一抹激动,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祁老:“如果说,如果说我有线索呢?”
“你是说你有溯洄镜的线索?”祁老面色凝重了起来,他下意识看向一边的仙帝,仙帝目光沉沉。
“是,有消息说溯洄镜碎了,坤山他们刚刚找到第二块。”墨瑾瑜的眼睛亮得吓人,漆黑的瞳仁里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你如何确定那就是溯洄镜的碎片?”
“天道誓言认证过了。”
祁老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扶着墨瑾瑜的手颤抖了起来,反倒需要借墨瑾瑜的力稳住身体,“在哪里?碎片在哪里?”
“都在坤山那里,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察觉到墨瑾瑜的犹豫,祁老有些急躁。
“只是我们还不确定有多少碎片,也暂时不知道其余碎片在哪里,有可能有些碎片并不在仙域。”
祁老脱口而出:“去找,去找,无论在哪里,都一定要找齐,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但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想——”
被晾在一边许久的仙帝凉凉开口打断墨瑾瑜:“所以你想临阵脱逃?弃那些还在等你回去的将士们于不顾?”
“不,我不是临阵脱逃,”墨瑾瑜镇定自若的回答道,“魔族这回受到重挫,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犯,落神渊那边有几位叔叔镇守足矣。”
“我看你这回来不是来请罪的,是来通知我们的吧。”
“不敢。”墨瑾瑜轻轻地咳了一声,发白的唇边又染上了几分鲜艳的血色。
这声咳嗽惊醒了不知何时陷入了回忆漩涡的祁老,他一锤定音:“就让他去。”
“多谢祁老,多谢帝君,我这就下去准备准备。”墨瑾瑜对着二人各作了一揖,又状似不经意般地提起苏芃:“对了,这次小八会同我一起去,不过男女有别,所以我还要带上一个与她相好小仙,她叫苏芃,老师应该很熟。”
听到苏芃的名字,祁老不自觉地蹙眉。
“老师,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得到了墨瑾瑜承诺的祁老并没有放宽心,只是鉴于仙帝还在这,有些话他不能说,“走吧,回去先好好休息再准备动身。”
“是。”墨瑾瑜恭敬的给两位长辈行了礼,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我一定会找到溯洄镜,也会找到神女的!”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仙帝和祁老在原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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