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已经回家了,她始终感觉心慌——妈妈从来没有这么久不跟她待在一起。
她守在座机旁,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带来吴梅消息的电话。
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吴晓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听筒。
“喂!是哪位?”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听筒那端传来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男声,报出了一个警局的名称和地址,然后说:“……关于吴梅的案子,需要家属过来配合调查。”
后面的话,吴晓再也听不清了。
“案子”“调查”……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的大脑,让她瞬间石化在原地。听筒从她手中滑落,撞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还隐约传来“喂?喂?”的询问声。
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
顾影和王畅作为目击证人一起去了警局,在路上,顾影觉得事情的走向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将要控告自己的外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那是吴晓的妈妈,吴晓会怎么看她?
她忍不住问王畅:“如果我没有来,吴梅的罪行会被发现吗?”
王畅严肃地看着她:“会。毕竟天下没有完美的犯罪,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听王畅这么说,顾影才稍微感觉好受些。
吴梅坐在审讯室中,面对警察的审问,始终缄默不言。
吴晓赶到警局时,脸上已没有半分血色。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顾影和王畅,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却什么也没问,径直走向负责案件的警官。
“我是吴梅的女儿,我妈妈她……”
话音未落,审讯室的门开了。一名警察皱着眉走出来,对同事摇了摇头:“还是不开口,问什么都不说。”
透过那扇即将关上的门,吴晓看见了吴梅。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毫无生气的石雕,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妈!”吴晓忍不住喊了一声。
那尊“石雕”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吴晓不顾警察的阻拦,冲到门口,声音带着哭腔:“妈!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说话啊!你别这样……我害怕……”
这是真话。比起母亲犯罪,此刻吴梅这种彻底的、将她隔绝在外的沉默,更让吴晓感到恐惧。她们本是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如今却隔着一道深渊。
吴梅终于缓缓抬起头。她的视线越过警察,精准地落在女儿苍白、沾满泪水的脸上。那空洞死寂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她看着吴晓,看了很久,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将视线转向负责记录的警察,嘴唇翕动,吐出了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杀了人,杀了两个人。”
审讯室内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杀的是谁?”警察立刻追问。
吴梅的目光再次回到吴晓脸上,那眼神里混杂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和彻底的解脱。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刘康,吴晓的亲生父亲,还有李老二。”
“嗡”的一声,吴晓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她腿一软,好在顾影及时冲上前扶住了她。
而吴梅,在抛下这颗毁灭性的炸弹后,像是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千斤重担,表情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松。她开始交代,语气平稳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以下是吴梅的回忆:
那一天,刘康突然回来了——那个抛妻弃女的混蛋,居然回来了。我一看见他,胃里就翻江倒海,直接一口吐了出来。
我看着他就恶心。本来他走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快要忘记他了,结果他又阴魂不散地出现。
你知道他回来干嘛吗?你绝对不会相信,他居然说要接晓晓去跟他一起生活。
我指着他的鼻子骂:“放你的屁!晓晓才不会跟你走,她跟我一条心!”
他不怒反笑:“吴晓一定会跟我走的。这么多年,你肯定不停地逼她唱戏,而我能让她自己选择。”
我不甘地反驳:“晓晓喜欢唱戏!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一套!”
他却冷笑:“是晓晓喜欢唱戏,还是你喜欢唱戏?你根本没把她当成成年人,只是把她当成傀儡——她必须屈从于你的期待,继承你的梦想。”
吴梅绝望了。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吴晓,也是为了圆自己曾经的梦想。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
论经济条件,她不如刘康;论思想开明,她也不如他。可吴晓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她亲手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她离不开吴晓,吴晓也离不开她。
而刘康这个“第三者”,却要强硬地插入她们的生活。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悄然浮现。
我假意约他半夜来戏院后院谈吴晓的去留,实际上是在为我的杀人计划做准备。
后院很少有人经过。我趁他不注意,拿起刀走到他身后。他大概听到了脚步声,正准备回头——
我没给他机会。
左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右手握着刀,用上我唱戏时练出的全部腕力,从他背后对准心脏的位置捅了进去。
很顺畅,比想象中还要顺畅,像热刀切进牛油。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我。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满是震惊和痛苦。
我把刀抽出来,又捅了一刀,确保他再也说不出话,再也带不走我的晓晓。
他倒下去了,血汩汩地流出来,浸湿了粗糙的水泥地。那股浓烈的铁锈味,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后院。
我却出奇地冷静。
我把刀放在一边,将他拖到墙角,找来他的旧衣服和床单垫在下面,防止血迹渗得太深。
然后,我去了他住的地方,找到很多盐,洒在血迹上。老辈人说盐能辟邪,也能破坏痕迹。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只能这么做。
我守着那具逐渐变冷的身体,直到夜深人静。
然后,我用他屋里的破草席,把他和那些浸透血迹的衣物、床单一起裹起来。很重,非常重,但我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我把他拖到后院那片荒废的菜地里。那里土质松软,我用手,用那把破铲子,挖了一个坑。不够深,但足够埋下他和那些染血的东西。
埋他的时候,月亮很亮。我看着泥土一点点盖住他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晓晓安全了,再也没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
做完这一切,天都快亮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剩下的水仔仔细细清洗了地上的血迹,还有那把刀。刀柄上那个悲喜鬼的图案,被血浸过之后,颜色变得更深了。
至于李老二……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拿刘康的事威胁我。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既然他找死,那我就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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