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陶然的反应太冷了，又或是那凌然逼人的剑气震得夜余双腿发麻，腿使不上力气。他抬眼望着陶然，重复了一遍：“师尊，受伤了吗？”
陶然眉目温和下来，略施法术褪去自己身上的血迹和味道，一腿跪着一腿曲着去扶他：“你看我这好好的。”
“好好的？”夜余仔细看着陶然的眉眼，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才安下心来。他忍了忍，越想越委屈，咬着牙不愿意看陶然。
陶然轻轻将夜余拢进去怀里，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暗哑：“是我不对，让你担惊受怕了。”
“以后做什么带上我好不好。”夜余靠着陶然的胸膛，头埋进去，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好好练功再也不偷懒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不用担心我。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我只能躲起来等你。”
陶然胸前的衣衫湿了一大片，濡湿的感觉混着闷热，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夜余哭了。
“抱歉……”陶然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太自大了。”
他肉眼可见地慌乱，心里密密麻麻地被什么东西堵着。
“所以，你到底瞒了我些什么？”夜余双手紧抱着陶然的腰身，抬头看陶然的眼睛，嘴角还藏着一些笑意，“你再不告诉我，我就生气了，回去就把你那些珍品宝物通通毁掉。”
陶然一懵，注视着夜余那双狡黠灵动眼睛，心终于是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你马上就知道了。”
夜余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陶然几句话什么也没做就把他哄得团团转，气也不生了。他坐直身体，双手抱住陶然的脖颈，偏头亲吻陶然的脸颊，害羞道：“以后不能骗我了。”
陶然现实微微一愣，又脸红地错开眼神，垂眸注视夜余的耳垂，许久才轻声呵斥他：“胡闹。”
夜余闻言笑了，亲昵地用手指勾着陶然发丝：“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放纵。”
陶然沉默着将夜余揽进怀里，许久才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夜余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颈一痛，世界瞬间扭曲混乱起来，最后只看见陶然那平静的眼神。
陶然将夜余的脑袋和腰护住，眼神凝着地上的月色，许久才有了动作。他从储物空间拿了一件衣紫白色的衣衫盖在他身上，踩着白云微风离去。
乌雀山的正殿的密室内简单安放着一面墙的书架，还有一张实木的小桌。角落里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榻，墙壁许多都保留着石头原本的纹理。中央放着一晶莹剔透的坚冰，四周蔓延着一些低冷的气息
夜余是被那彻骨的冷气冻醒的，他一睁眼就想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的右手被一铁链拴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他扯了扯手腕，发现自己是一点力量用不出来，便要变作兔子逃出去。
他用力施法，整个身体都在用力，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却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甩着链子，猛地用力不紧弄疼了自己，还不小心贴在了旁边的大冰块上，他被动得一哆嗦神经都迟钝了。
他缓慢爬起来，发现那大冰块里竟躺着一个人。夜余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优越了。明明他自己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但一碰上这人便要自惭形愧起来。
那人在冰里待久了，面上惨白，身形消瘦，显得那红色直裰宽大不少。
夜余不认识那冰棺中的人，却莫名想起来陶然那副宝画。
他究竟是谁，竟让师尊裁了世上最珍贵的纸，取了独一无二的颜色绘成一副宝画，又千般小心保存起来。
他的忍着酸涩想伸手抹泪，却又碍于右手被拴着，就只好换了左手。
“怎么又不开心了。”
陶然不知何时来的，只一瞬间便到了眼前，手里还拿着一小碗萝卜青菜汤。
他坐到夜余身边，将碗放到一旁，俯下身子去看夜余的脸，用拇指轻轻抹开泪水：“还哭了。”
“你到现在还骗我……”夜余觉得委屈，他侧头看了看旁边躺的尸体，“我都看到了，你不就是想拿我的命去救你的白月光嘛……”
夜余犹豫地看了眼那冰棺中的人：“虽然他看起来很……很好看，但我这也是一条命呢。”
“瞎想什么呢？”陶然语气轻松了很多，“就算我要救他，也不该舍弃他人的性命。”
夜余满脑子都是莲花门里那些话本子，眼巴巴地望着陶然委屈极了：“什么叫他人……”
陶然摸不清夜余脑瓜子在想什么只是好奇：“那你愿意救他吗。”
夜余眼角还挂着泪珠，听见这话，嘴角牵扯起来笑容，右手变出来长长的爪子抵在陶然脆弱的脖颈处：“当然不愿意啦……毕竟兔兔我啊，可是自私得很呢。”
他没有继续装可怜小白而是小心翼翼地亮出了自己的利爪。
“你要是敢胡乱动作，我们就一起下地府去。”夜余的双手抵在陶然温热脆弱的脖颈处仿佛一下子就能刺入。
陶然抿着嘴强忍着笑意，却还是在出声的时候露了音：“你不去看看他？”
夜余虽然把握住陶然的命门，但心里没有底，硬着嘴到：“我不看。”
“果真不看？”
夜余往冰棺那里瞥瞥，隐隐约约总有种被吸引的感觉，他掐着陶然的手松了松。
“他本就是你，救他也就是为你。”陶然抓住机会，顺势将夜余揽到怀里抱住，“你死后我用了些法子留住了你的三魂和□□，破费了些心思。”
夜余没力气挣扎，也自知脱不开身，闭了眼睛：“那先前，你与我是什么关系。”
“……”
“是知己。”陶然顿了顿，又道，“是友人。”
夜余听了简直要笑掉大牙了：“那你人还挺好的，为个朋友花费如此心力。”
陶然也不生气，只是照旧提示道：“你现在魂体不稳定，记忆受损，长此以往怕是活不久了。”
夜余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跑过去看冰棺里的□□好奇道：“这是我以前的样子吗？”
简直跟女娲静心捏造的泥人，太过于优越了。
“我若是回到原先的身体里去，这副身体怎么办……”
陶然听了面色一顿：“夜余已经死了。”
“那我是谁？”夜余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生就像是一场骗局。
“……”陶然抖了抖嘴唇，最终只是道，“你叫玥揽，至于是是何来头约摸也只有你自己知晓了。”
陶然起身从长袖中掏出一水玉放在桌上：“你想好了，来寻我，我替你护阵。”
“我想好了。”夜余或者说玥揽叫住陶然，“就现在，开始吧。”
“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洪水猛兽，竟让你这么躲着我。”他看着陶然那慢慢缩回来的脚，负气又刺了一句。
陶然甚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快开始吧。”
“那我能两个身体换着用吗？”夜余突然来了一句，莫名地他很害怕。
“……不能。”陶然脸黑了黑，“会使你的魂体越发不稳定。”
夜余脸色意外的难看，额头上甚至冒出冷汗来，他哆哆嗦嗦地就想跑。
陶然就那么任由对方跑了，哪怕伸伸手的功夫就能拦住。
“没关系吗？就这么跑了。”小八与陶然一同看着夜余越跑越远地背影。
“总该给他些时间想想。”陶勉强笑了笑。
小八不喜欢陶然，它莫名地讨厌这样的人，却又无法放任不管：“你其实也是骗我的吧，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完成任务。”
“怎么会呢？”陶然笑了笑，“定是你多想了。”
小八气得直直撞了陶然的后背，力气好大，直接把陶然一下子踉跄半跪在地上。
小八本来还挺着急的，但一转眼就看见陶然那无比熟练的笑容，就直直飞走了。
陶然等小八远走了，才敢放出声来，他忍不住咳，一口气上去竟是直接咳了血出来。
他欠了别人的，总要还回去。否则，他又该如何断情成仙。
乌雀山这么多年来算是夜余半个家，可这时候却越发陌生起来。他从陶然那逃出来，也不敢去见师姐师兄。
他想起来自己好像离开家好久了，又有多久没有回白莲门看看了。
白莲门藏匿在江南的小镇中，从外面看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大宅院。
门前车马不绝，很是热闹，就连深夜都有人敲门拜访。
夜余站在门口眼看着那门槛上的脚来来往往，犹疑了一会儿才带了顶帷冒遮住脸上前抠门。
那弟子一推门看见那顶熟悉的帷冒，便知是自家人，便笑笑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早，这才什么时候，来在这签个牌就回去吧。”
哪怕是看不面目，只看着一身的骨头，也能判断出来是个美的。那弟子略微一顿，正疑惑这位同门怎么不做声时，便见一双葱白修长的手缓慢向上撩起了半边面帘。
“诶呀！是少门主呦！”那弟子大叫一声，就引着夜余进门，“怎么少门主这次回来走大门了。”
夜余心中烦闷，只略微点点头算是应答。
他直直走到第一个院就见到了自己那位长年列于佳人榜第一的好师姐。
“小鱼？”那人声音含笑，声音清若铃铛，眼波流转，宛若画卷。
“回来了？”她笑了笑，“你快去看看师父吧，她该气你了。”
“唐师姐。”夜余点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