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丘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光秃灰白的树枝上压着厚厚的白雪。最顶上挂着一个老旧的风筝。他探着身体往外看，猛地被风一吹雪花飘落下来落到他的面庞上。
柏丘一低头正巧撞见一个带着帽子的小女孩。那女孩仰着头似乎在看那风筝。
小女孩的窗户外特意打上了防护栏，她的小手通过缝隙探出来抚摸着风，冷风从指尖划过，她正用力感受着这个世界。。
柏丘手心变出一朵水晶莲花送进飘遥的风中，引着那朵花摇摇晃晃落在了小女孩的手心。
小女孩惊奇地看着眼前这朵俏似冰雪的莲花，挤着身体睁大眼睛顺着花来的方向看。
柏丘没有反应过来，被小女孩正巧看见。他微微一愣露出笑容，很大力地朝小女孩摆手。
这样她就可以在屋子里看到雪了。
“你快下来。”护士一进门就看见柏丘大半个身子趴在外面，急着叫他。
“不好意思。”柏丘吓得缩了回去，垂着眸子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他现在兜里有四千八百块，欠账七百块，还完祁晋钱还能剩下好大一笔。
他想先买个手机把钱还了，再去找份工作。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放弃三天返回时空局的梦想。
今年的二月格外冷，他抱着自己走在大街上，一直在颤颤巍巍哈气。
他垂着眸子注意着脚下，沿着别人的脚印踏在雪里。
“你觉得我应该找什么样的工作呀……”他下意识发问，想听听别人的建议。
他顿了顿步子，看着身旁空落落的，有些不习惯。从前都是有人和他一起做任务的。
柏丘经历过很多个世界，但他某种程度上还是怕人的。他怕遇上坏人，怕被骗怕有人欺负他。
他决定去昨天的网吧看一看，那里的人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和善，但至少老板没克扣他那五千块钱。
清晨的酒吧人很少，里面躺着的大多数人都是熬了通宵，这时候正组着几把椅子睡得很香。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老板皱着眉头，看上去不好搭话。
“你这里缺网管吗？”柏丘问得很小声。
“啥子？”老板正躲前台里面扒拉泡面，他喝了一大口汤，把碗往桌上一扔，“我这不要短期工，不收学生。别来这捣乱。”
酒吧里烟味很呛，柏丘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他小心地憋口气，缓缓开口：“我不是学生。”
老板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大口，他指着柏丘身上整齐白净的衣裳：“这里不适合你这样的。”
柏丘转眼看了眼酒吧里的人，认真请教：“那这里适合哪样的人？”
“反正不适合你这样的。”
柏丘知道老板打定主意不要他了，微微倾身，低声道谢就要走。
老板被柏丘弯腰的动作吓一跳，不小心把灰弄到手上，烫得他跳了起来。
哪来的傻小子。
“小屁孩，别走啊。”
柏丘回头，眼看着网吧角落里爬起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年轻人，俨然是昨天晚上的黄毛。
“我不是小屁孩。”柏丘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黄毛耸耸肩不以为意：“行行行，不是就不是。”
“来都来了跟哥打几把。”他几步走过来，吊儿郎当地歪着腿站，“小爷我请你。”
柏丘扫了眼老板，发现人已经躺回去了，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你昨天打游戏是傻逼了点，但我还是一眼看出你很牛逼。”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那几枪有多帅，你一枪一个准，踏马的都不瞄一下……”
“我要不是刚用过那台机，可定觉得你开挂了。”
黄毛话很密，一句紧跟着一句，柏丘基本插不上话。
两个人各开了一台机，黄毛一开电脑就上了游戏迷雾追踪。而柏丘只是停在桌面，不知道做什么。
“诶，我还没跟你说，小爷我叫张强。”他只顾着自己说，半天发现柏丘不吭声，一把搂住柏丘肩膀挤了过来，“你叫啥啊。”
与黄毛一起靠过来的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柏丘皱了皱眉头，没敢说，“我叫柏丘。”
“这名儿挺好。”黄毛啧嘴叫了一声，他凑过来看着柏丘打开浏览器空空的页面。
“你怎么不上游戏啊，一个小时两块五，你可别在这傻坐着。”
柏丘顺着他的意思打开了游戏：“我不懂游戏，还得麻烦你教我。”
黄毛想起昨天晚上柏丘的骚操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滚你丫的，骗谁呢。”
柏丘刚开始听见人骂脏还有些不舒服，可是他慢慢发现黄毛骂人简直成了口头禅。
“我昨天第一次打。”
“……”黄毛见他如此笃定，也不得不收起那副嬉笑的样子，认真扫了柏丘好几眼，最终伸出来中指，“不信。”
“……”
柏丘想骂人了。
黄毛开了一瓶啤酒搁旁边，顺便给柏丘买了一瓶雪碧。
“狂炫十八只鸡崽。”
“啥？”柏丘觉得黄毛哥说得不像是人话。
“我昵称，加我好友！”
柏丘摸着主标找了找个人，默了一下：“我还没注册。”
黄毛傻眼了，凑过来给柏丘看屏幕：“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
“……”柏丘突然敢到一种深深地愧疚感，“麻烦你了。”
“嗨害嗨，没事没事，咱也不是没带过萌新。”他确实没带过。
张强刚开始是不信柏丘没玩过的，一直觉得是他在装逼。可等真的磕磕绊绊组队进了游戏之后，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这翻到个金色的炮。”
张强顾着侦查周围没有第一视间回头去看柏丘：“卧槽，真的啊？你小子挺欧……啊……”
他话音刚落，屏幕上突然发生一个蘑菇云爆炸，他操纵鸡头角色一个直接在空中旋转了两个圈趴死在地上。
屏幕上出现一道血字——BQ成功击杀狂炫十八只鸡崽。
“……”张强丢下耳机，扭头瞪着柏丘，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柏丘无措地松开鼠标，颇为尴尬：“我不是故意的。”
“你刚刚把我挤下楼也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你刚刚开车冲下悬崖……”
“对不起。”
“我看你不是BQ，而是酸Q。”
柏丘再次道歉，语气诚恳，“要不我请你一小时。”
“麻蛋，老子是在意你那两块五吗。”张强很是暴躁，他点了根烟，瞪着柏丘，“你自己去开单人挑战去。”
“……”柏丘点点头，默默把自己的椅子离远了点，怕对方气疯了打他。
柏丘眼看着黄毛哥自己完了，不禁怂了口气。他其实对游戏不太看兴趣。
柏丘打开浏览器，静默了一会儿，在搜索框里敲几个字。
云阳Ying。
第一条是百科，上面挂着他的照片。看上去比较生涩，两颊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挺可爱的不像现在。
“你也看比赛？”张强老忍不住看他的屏幕，一个脑袋看过来一下子就看到了照片，“想不到你小子也喜欢祁神，有品。”
“我不看比赛。”
张强一愣，寻思也是，他但凡看比赛也不至于傻成这样。
“那你是他颜粉？”张强哈哈一笑，“他这张脸打电竞好多颜粉了，粉丝战斗力也是一绝。”
“不是。”柏丘摇摇头，小心地从张强臂膀下爬出来。
黄毛哥看着屏幕上那明确的搜索框，又看看柏丘，语气凝重：“你主队WG？”
柏丘迷惑了：“WG？”
“哈哈哈。”黄毛摸着头有些尴尬，“没事……没事，你闲得没事搜他干嘛。”
柏丘几番思索挑了个能说的：“我欠他钱。”
“哦哦。”黄毛将身体缩了回去，“艹，不对，你欠他钱？”
“你认识他？”黄毛哥反应过来，“你给哥要张他的签名小卡。”
“可我跟他不熟。”
黄毛哥打着哈哈：“不熟可以熟起来啊。”
“……”
“你知道吗，他的亲签小卡……足有……这个数！”黄毛哥神神秘秘比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千？”柏丘角色五千一张卡真的很离谱了。
“上一张亲签小卡网上成交价格五个W。”
柏丘听着他的话，不由张打了嘴巴：“五……万？”
他声音不由得出现一个奇异的转音。
柏丘再次看向黄毛哥，像是被吓傻了。
什么卡值五万？
“所以你答应了？”张强眼见游戏，几乎要马上和柏丘拜把子了。
“不行。”柏丘摇摇头，“我跟他不熟。”
“……”黄毛心如死灰，感觉有五万块钱从眼前飘走了。
“没事的，咱们努努力，也能攒五万。”柏丘看他太过伤心，不得不出声安慰。
说得容易。
黄毛哥挠着自己的头，眼神瞥了白净的柏丘一眼，突然有了个想法。
“哥们，你开直播吧。”黄毛觉得自己发现了赚钱的大机会，就柏丘这个颜值，就他这个傻逼操作，肯定能火。
“直播？”柏丘觉得自己不太行，他连忙摆了摆手，“我不知道怎么说话。”
黄毛觉得自己是伯乐遇见千里马，他拍着自己胸脯：“信我，我做你的运营。哥哥想当年也是正经学媒体的。”
“……”
柏丘被张强哥俩好的搂着脖子，鼻尖萦绕着一股汗味，有点难闻……
“你先松开。”
“你答应不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