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文睁开眼睛终于是从梦里醒来，他的嘴角沾染了一片咸咸的湿润，这是……哭了？

他从旁边捞起来手机看了眼发现才堪堪五点半，可却是再无睡意。

“先生，怎了。”辛宇一醒来就发现秦邵文站在床边不知道做什么，“起得这样早。”

“睡不着。”秦邵文放下手中的杯子重新坐到床上，“难不成这几日还要出去跑步。”

辛宇伸手开了床边的小灯，有些心虚：“我身体习惯了这时候醒。”

“那再歇息一回儿？” 秦邵文环着辛宇的腰，低声问他，极尽温柔。

辛宇摇摇头，伸手抚着秦邵文的眼角，又仰着头去亲吻他的脸颊：“你心里难过。”

“嗯。”秦邵文微微一愣，还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无奈笑道，“你啊……”

“今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秦邵文亲亲他的额头，难得想亲自下一回。

辛宇听了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直咯咯偷笑：“就你，还是我去吧。”

“你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秦邵文奇怪极了，寻思辛宇反应怎么这么大。

辛宇一懵，几乎是发动了所有的脑细胞：“那不是见你从来不动手。”

秦邵文有些奇怪，没有多问，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那今天我格外做一次，辛宇同学想吃什么。”

“想吃巧克力，那种装在红色纸里，像信一样的巧克力。”

辛宇说得认真，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秦邵文，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见到你，我觉得好高兴。”

“我是说早餐。”秦邵文感到有些奇怪，但一看到辛宇那坚定的神色，便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他笑了笑，“我记住了。”

最终秦邵文简简单单准备一碗咸粥，一叠小菜。

他像辛宇之前做的，一直坐在辛宇对面等他吃完。

“我今天要出去，时间会有些久，你在家好好的好不好。”秦邵文出门前嘱咐他，总是犹犹豫豫的，一早上出了三趟门。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一起。"辛宇实际上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多无聊啊。

“你腿还伤着，路都走不好，就不要乱跑了。”秦邵文轻声劝他，“乖一点，我马上就回来。”

秦邵文顿了顿，实话实说：“可能会很晚回来，你自己记得换药。”

“好。”辛宇只好点点头，看着自家先生心神恍惚着出了门。

秦邵文此行的距离有些远，但他仍旧不愿意开车。他走在街上，先是去公馆与从前保存秦氏夫妇遗嘱的律师见了一面。

律师先生今年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比记忆中疲惫了许多。

“这么多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律师笑了笑，抖着嘴角的胡子，把手里的牛纸皮文档放桌上，“你要是再不来，你些钱就真的要在银行发烂发臭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与当年小男孩慢慢重合在一起。

“怎么会，存在银行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秦邵文神色淡淡的，也不大在意自己那惨死的父母给他留下的财富。

律师掏了一根烟给秦邵文：“拿出来投资做生意，流动起来，贡献岂不是更大？”

“我不吸烟。”秦邵文拒绝了律师先生的烟，看着眼前的律师始终还是问出了那些在意了许久的问题，“我的父母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律师笑了笑，“你的姥爷还活着，不如去问问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放到秦邵文跟前：“去看看吧。”

律师看着他似有不忍心，似乎想问问当初为什么不寻求自己的帮助，却又怕秦邵文反问他能做些什么。

“谢谢。”秦邵文坐在原地，看着律师起身离开，慢慢走远。

他看着手里的卡片，有些无措。

秦邵文循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老城区的一个院子。

他站在矮栅栏外，驻足了许久也没敢动作。

直到一个肩膀停着绿鹦鹉的老头子拄着拐杖走过来。

“小伙子杵着干嘛？”老爷子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看起来还算的上精神。

“您一个人住这么？”秦邵文看着他问，没说其他的。

老爷子越过他去开门：“是啊，好多年了……”

他回身伸出五个手指：“约摸有五十年来了吧。”

“进来坐会儿吧。”老爷子看他一直搁那站着，便招呼他进去休息，“你等谁呢？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认识。”

秦邵文曲着腿坐在小板凳上，有种大人穿小孩衣滑稽感。

“等我的爹娘。”

老爷子听了直叹气，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挤出来好多眼泪，流淌在黄土高原一般的褶皱里。

“你等爹娘，我却在等自己那不孝顺的女儿。”他年龄大了，脑子越来越糊涂，“你说说那秦勉那个穷小子有哪一样配得上她的。她倒好为了个男人跟我吵得连家也不肯回……”

“整整五十年。”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半哭半笑，“不愿意见我这个老头子一面……我真想她……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囡囡啊……囡囡……”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眼泪横流，流干净了过了一会儿瞧见秦邵文又问，“小伙子，你怎么站我家里？”

秦邵文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黏住，过了一会儿才张嘴解释：“我在外面等人，您招呼进来坐坐。”

“我叫秦邵文，是你外甥孙子。”秦邵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话。

“啊？”人老了，这耳朵就难免出问题，“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您外甥孙子秦邵文！”

“文文……文文？”老头子反应过来，拄着拐棍站起来就要去拉秦邵文的手，“我说你怎么这么像我闺女呢？”

他拉着秦邵文进屋，哆哆嗦嗦地翻出了相册一点点指着给秦邵文看。

“你看，这就是你妈妈。”老爷子指着相册的小娃娃笑，“可爱吧……我们囡囡打小就乖，还机灵聪明，从小就帮我做生意……你看这是她上学的时候多漂亮啊……当年她班一群人就数她长得漂亮……”

“旁边那个是你那个不要脸的爹。”

“我哪是嫌他家里穷，我是嫌他太忙整年泡实验室出差，一走就是三两年……在做什么也不跟我说，问就是忙，是机密。我们囡囡跟了他不就是受苦的吗……”

“这你说我能答应他俩在一起吗？囡囡跟我吵了一架，就非要搬出去住。”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一直在说自己错了，错了……

“你妈妈是不是还生气呢……五十年了怎么不来看看我？”

老人握着秦邵文的手，眼都要哭瞎了。

“没有。”秦邵文看着相册里长相温婉动人女人，只是缓缓道，“这不是我妈妈她让我来找您了么？”

“我的乖囡囡啊，我就说怎么会跟爸爸生气呢。”

秦邵文看着眼前的老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我带你去找囡囡好吗？”

他刚一说完就被老头子打了胳膊：“囡囡是你叫的么？那是你娘！”

“……”

“是是是。”秦邵文没想到是如今这个局面只觉得有些苦笑不得。他看着老爷子从房间里摸摸找找寻了一堆好吃的。

“你妈是个馋的，就知道吃，给他带点鲜花饼。”老爷子跟着秦邵文出门，精神头看起来不错，逢人就跟人说自己外甥孙子回来看他了。

“这得多难啊……早年丧妻，又丧女，连小孩也被人拐卖了……找回来就不错了……”

秦邵文沉默提着东西扶着老爷子走路，看天色还早寻思着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谁知道老爷子一到医院人就犯倔，死也不肯进去。

“不是找囡囡么？”老爷子拿着自己的包犯倔，“来这干什么？”

秦邵文看着他，许久才道：“那我们回家吧。”

他打了电话让司机来接，看着老人坐上车绑上安全带。

“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买点东西就来。”

秦邵文紧赶着去附近商场里买巧克力，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摆了许多精美的礼盒，没有一个像是辛宇描述的那样。

他皱了皱眉头，又换了一家去寻，跑了两条街才终于在一个小便利店里找到红色纸包的的巧克力。

秦邵文和司机扶着老爷子上楼，一开门便看见辛宇坐在沙发上正扭着头往门口看

他一看见有老人和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忙从沙发上起来瘸着腿一点点想往过跳。

“辛宇，坐那别动。”秦邵文一看就吓一跳，立马放了东西去扶他，“着心腿。”

辛宇看他这样不厚道地揶揄他：“你倒是比我还紧张。”

秦邵文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去扶老爷子。

“诶呀……扶什么扶……”老爷子气得拿棍子敲地面，“都说不要扶，我还走得动……走的动。”

秦邵文就只能在一边看着他。

“爷爷好。”辛宇看见老爷子让他那边看，赶忙站起来，乖乖地叫人。

“我叫辛宇是他朋友。”

“是我爱人。”

两人同时开口，说得话一点也不一样。秦邵文眸子淡淡瞥了眼辛宇，然后缓缓地勾起一些笑容。

辛宇看在眼里，自动给秦邵文配了音——你小子完了。

老爷子听了惊奇不已：“你是男的……文文也是男的……”

“这……这……”

老爷子“这”了好半天，最后说：“都行，都行。”

“男孩好男孩好……”

他念叨了一会儿便又开始问“囡囡”去哪了。

这下秦邵文的书房又改回了卧室。

一切收拾好，等老人睡下已经不早了。秦邵文从书房出来就看见辛宇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刚刚走近，辛宇又卡着醒了，他环住秦邵文的腰，赖在他怀里缓缓道：“我这是算见家长么？”

“当然。”秦邵文就剩下这一个亲人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包装地很像红色信封的巧克力给他：“你要的巧克力。”

辛宇低头看见这巧克力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打开来掰了一小块吃，和记忆中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他吃着吃着就哭了，眼泪落成珠串挤在一起滚落，直接要变成了小花猫。

秦邵文懵了，有些慌张拿着纸给他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了辛宇，是不是太难吃了……”

辛宇仰着他看他，双眼全是泪花一点也看不清，只是道：“真难吃。”

记不得是哪一年的春光，辛宇逃课跑出来，也不愿意回家听父母争吵，于是便在小公园里乱逛。

春日的阳光恰恰好，温柔宜人，他从石子路上跑过发现亭中有一个梳着长发的大哥哥，正靠着柱子坐在椅子上看书。

枝头的白花有几朵伸到大哥哥头边。

辛宇一看，便将那副画面记在了心里。

那年春天他常常往那里跑，大哥哥看书，他也借着看书偷偷看大哥哥。

家里吵了一天天，锅碗瓢盆砸了一批又一批。

他只是等着大哥哥来看书，然后等到日落又看着人走。

“我以后就不来了。”某一天大哥哥没等太阳落山就走了，只告诉他要好好读书。

辛宇哭得很厉害，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怕打扰老人休息，就只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秦邵文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熟，猛地想起来有段时间为了补自己的文化底子，整日到一处公园里看书。

某天有个小孩，边哭边跑，从小石子路上跑来，一看见他便呆愣住打了嗝，小脸跟花猫似的。

他当时觉得好笑，便随手从口袋里拿了糖给小孩。

他本来是要走，但是看小孩一声不吭，很安静，就又坐下看书了。

他那时候每天都有人给他送巧克力什么的，口袋里一装一大把，都给了那小孩。

“辛宇。”秦邵文低头轻柔地亲吻他的面颊，一点点替他擦去泪水，留下一路濡湿。

“等我跑完大连越野，我们结婚好不好。”辛宇喘着气，双臂紧紧抱住他，脸色微红。

“好。”秦邵文有些无奈，“这话应该是由我来说。”

“辛宇，遇见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来年春天，我们结婚好不好……”

辛宇小脸皱成一团嚎了一声：“还要等到来年吗……”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春日阳光恰好，愿你来路光明灿烂。

还有一章就结束啦~我今天真长不是一般的长~

我好爱今天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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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遇你逢春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