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只有二十天。

苏赭依旧很忙碌。

之前那位家长过年全家去旅游了，但是在走之前，她把苏赭介绍给了好友，于是苏赭的学生变成了个十岁的beta小妹妹。

那位女士原本是不愿意请高中生的，但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还是答应让苏赭来试两天。没想到一向很排斥家教的女儿这次居然很听话，学进去了不说，还一直夸这个老师。

她再重新查了这个少年的成绩，检查了一下女儿学了几天的成果，就拍板定下他了。

好看又温和耐心的少年，真的很有吸引力。林清云不能以小女孩的视线看他，但是看着小姑娘时不时看过来有些喜悦的小眼神，就知道苏赭有多迷人了。

男女老少皆宜者。

他又一次感慨，“你以后当爸爸，绝对很好很好。”

苏赭没有回他，给学生布置了几道题，然后看她解答，关注她还有哪些地方不懂。

林清云已经习惯了他选择性失聪的习惯，这人听到自己不想回答或者面对的问题，就会选择性失聪，表情还一脸淡漠，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想到了3233说要捞他，以后是不是自己会重新变成一个小孩，于是他突发奇想：

“如果我变成一个新生儿，你可以收养我吗？”

“？”苏赭对他突如其来的想法已经习惯了，但这问题还是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觉得如果有一个你这样的父亲，会很幸福。”

“……”

刚好学生有不懂的地方，苏赭就没回他，林清云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看了一下线下网课后，又神游太空发呆去了。

结束一天后，林阿姨给他结了工资，钱放在信封里存着，苏赭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给多了。他接过，真诚道谢。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明年高考旗开得胜，”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和小苏老师说再见。”

小姑娘肉肉的脸蛋红红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舍：“小苏老师以后不教我了吗？”

“那要看小苏老师以后有没有时间。”

小女孩大而圆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苏赭难得有些愣神，然后笑了笑，“不一定哦，林姝小朋友以后好好学习，加油。”

林清云在他踏出门口就叫了起来，“哇哦哇哦发工资了发工资了！”

“苏赭苏赭苏赭苏赭。”

“吃什么？”他已经知道林清云的尿性了。

林清云勉强和他已经有心灵感应了，感受到他的嘲笑，简直想伸出魔爪揍他。

“好了，不闹了，想吃什么？”苏赭低笑两声，单手抄兜，拿着手机搜索C市比较出名的餐厅。

走在小区的小路上，感受冷风吹来，他理了理，将半张脸埋在火红的围巾里，只露出带着浅浅笑意的眉眼。

林清云说：“吃牛腩面吧，大份的，今天加个鸡爪！”那里的卤鸡爪又香又软烂，一口就可以抿下来肉，吃着真的很过瘾。

“今天发工资，可以让你奢侈一下。”苏赭挑眉，“林清云同学，今天居然没胃口吗？”

林清云翻了个白眼，“切，就吃它！”

他知道下学期苏赭不会再兼职了，将一心与高考作战。现在攒的钱，是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怎么还好意思用人家攒的钱乱花。

他虽然喜欢吃，但也是有分寸的。

苏赭沉默了一下，又笑起来，“好吧，那今天的预算就存进你的零花钱基金里。”

老板已经熟悉他了，一见他走进来，胖乎乎的脸就泛起笑意，“还是牛腩面大份不加香菜吗？”

“对，再加两只卤鸡爪，谢谢老板。”

林清云吐槽，“香菜多好吃啊！”

他是最近才发现苏赭不爱吃香菜的。可能是和他待久了，林清云最近居然除了可以感受到他的所感所闻，还能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怒。

他对这种变化有些许不安，但同时也怒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香菜！”

当时正吃粉的苏赭被他这一怒吼，呛得咳了半天，后来两人吃粉就不加香菜了。

林清云还抱怨，“不喜欢就说出来嘛，你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因为你喜欢啊。”他晚上又抱怨时，苏赭任由他说，到了刷题的时候，刷一半突然就回了一句。

林清云呆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最后他郑重地说：“苏赭，不能因为别人的喜欢，你就要委屈自己！”这是院长妈妈告诉他的第一个道理，他很想让苏赭也明白。

“但是我不觉得委屈。”苏赭皱眉，“我觉得你喜欢，我很满足，而且香菜我只是感官一般，不是过敏。”

林清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他慌了挺久，又说：“但是我现在知道你不爱吃了，如果下一次你还是为了我而这么做，那么那个牛肉粉我再也不爱吃了。”

苏赭无奈，“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的脑瓜子。”

老板已经认识他们了，还给他们加了个卤蛋。林清云笑嘻嘻地先咬了一口，又喊苏赭，“哇哦，感觉今天的味道比昨天好一点。”

“你每一次都是这么说的。”

“你不觉得吗？”

“嗯。”感觉你比昨天也更可爱一点。

林清云觉得他屈服了，笑声更加猖狂。

小店外寒风凛冽，他们坐在店里，他们笑嘻嘻地聊着无厘头的话，苏赭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话题，应对自如。

老板坐在里边刷视频，看着时不时露出笑意的顾客，忍不住感慨：年轻就是好，看着就有朝气。

窗外行人不多，冬日大家都不愿意出门，但是苏赭觉得今年和往年不一样。

他好像从之前的只朝一个方向拼命走，漆黑的路中，孤身一人的自己，身边突然站了一个少年。

他陪自己行走，笑容灿烂。

回到家时小姨也在，对他这段时间一直不在家有些疑惑，“小赭，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了？”这个外甥一直让她很放心，但是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她还是难免担忧。

“我最近和同学复习，明天开始就不去了。”

“那就好，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苏赭看出小姨有和他聊天的念头，于是坐在沙发上。

“你有想报的大学了吗？”苏宁放下遥控，眼角的细纹微微展开。

她是一个温柔的omega，如水一般，美丽又坚强，性格和她姐姐完全相反。

苏赭点头，“想去A大。”

“不错，有志气。”她笑着点点头，“我和你的班主任聊了，她也说，只要你保持，A大是没问题的。”

苏赭点点头。

“小赭，你不要想太多，小姨把你当我的孩子……”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笑了笑，又摸摸他的头，“加油，明年高考之后，无论考的怎么样，我都给你资金支持，你可以和同学安排去旅游什么的，好好放松一下。”

“谢谢小姨。”

“好了，去吧。”她拍了拍他的肩，看着站起身的男孩子，眼里思绪万千。那个刚来时还不到她腰高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比她高了这么多，不知不觉就成长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又想到了那时候小男孩眼里的惶恐和眼泪。那个连哭都不敢的男孩子，在她看得见，看不见中一点一点长大了。

浅浅叹了口气，她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头。

苏赭关上门，微微蹙眉，坐到书桌前，房子隔音一般，他听到了姨夫回来的声音，还有两人浅浅交谈声。

然后是卧室的关门声。

拿出试题，他试图沉下心，但是难得的还是有些心浮气躁。

“你怎么啦？”林清云很少见到他有这种情绪，苏赭一直都是冷静到甚至冷漠的，现在这有些烦躁的样子让他有些惊奇，又有些担忧。

“没怎么。”苏赭不愿意说这个话题，起身去浴室洗漱去了。

最近林清云不喜欢看剧了，每次他洗澡就让他放电影，这次也不例外。

“我们年初二去看电影吧。”苏赭居然提意见。

林清云“啊？”了一声，是真的惊讶了。向来是他提要求，这还是苏赭第一次想做什么。

“看你念了很久的那个搞笑片。”

“好啊。”

接下来又是沉默。

他刚刚的声音打断了林清云沉浸在电影剧情的心情，现在已经看不进去剧情了，难得有些尴尬，但是他也不好意思这时候说话，只好憋着，等苏赭洗完。

苏赭拿了毛巾擦着头发，重新坐回书桌前，情绪终于稳定了，拿起笔开始复习。旁边放着漫画，是林清云要买的类型，他已经习惯了林清云的看书速度，每隔一段时间就伸手翻书，连提醒都不再需要。

十二点，准时上床。

林清云早已经昏昏欲睡了，在苏赭躺床上的时候，意识已经飞天了。

但是苏赭却突然说：

“今天你问我，如果你离开我，变成了一个新生儿，我会怎么办。”

林清云一下子惊醒了，“什么？”

苏赭轻声说：“我会一辈子不见你。”

林清云：“……为什么？”他听到这话是真的伤心了，声音都有些委屈，“我有这么烦吗？”

苏赭笑了一声，“不是，我会让人看着你长大，但是不会见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好人。”

林清云还是没听明白，脑子里浆糊似的茫然一片。

苏赭问他：“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吗？”

“不可能吧，3233应该会来捞我，听它的语气，咱俩这事儿挺严重的。”林清云叹气，感受到苏赭闭着眼，于是拿了身体的操控权，在床上翻来翻去以示自己的苦恼

苏赭：……

苏赭任由他操控，又问：“你想离开我吗？”

“我想变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然后来找你。”林清云思考了一会才回答。

“会来找我吗？”

“肯定会啊。我又懒又没本事，到时候只能投奔你了。”

苏赭闷笑一声，“如果你不来找我，我逮住你了，你肯定会很惨。”

林清云没当一回事，笑嘻嘻地，“那到时候我找不到你怎么办？我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记住我的联系方式。”

“万一变了呢？”

“不会变。”

“好吧。但是如果变了，你这么帅，说不定也会出名，到时候我网上搜你的名字，如果你出名了，你有本事了我就来找你。”

“你还嫌贫爱富？”

“怎么能这么说呢！”林清云不满努嘴，“万一你还是龙傲天前期，那我就努力赚钱，不当你的负担啊。”

“你不是我的负担。”苏赭语气认真，“林清云，我会努力，然后养你。”

林清云：“……嗯。”但是我一个有手有脚的正常人，为什么要你养啊……

这个疑问他居然怂了一下，没问出口。

苏赭感受到身体权已经回来了，于是翻身躺平闭眼，再一次重复：“如果你要走了，一定要告诉我，然后让我可以找到你。”

林清云又“嗯”了一声，这次声音低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