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薄雾弥漫，空气里潮湿清冷，一股寒意攀上明颂肩头，朦胧之间瞧见有人晃至庙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是清醒了。
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了虚虚一柱白烟朝上浮，逐渐消散。
大致捯饬了一下自己，环视一周并没看见其他三人，明颂迈步朝庙外走去，跨过门槛便看见一人在不远处静驻。
天边从薄雾中伸透出几缕金光，打在树叶上，落在他肩上，明颂凝眸看了几瞬，“他们俩呢。”早起并未进食喝水，嗓音有些哑，没说太大声，却免不了惊走几只丛林间的鸟雀。
谢元青缓缓回头，明颂仍是睡眼惺忪，斜斜靠着门柱上，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他们去河源处了。”说罢朝庙里走去。
“嗯...那你呢？怎么没去。”明颂收回视线，看人走近站直了些，“噢，腿还没好啊...”
谢元青没错过明颂此时的表情，语气有意无意地拉长，面上尽显狡黠的笑，只需看一眼便收回视线，旁若无人地进了寺庙。
“哎，我开玩笑的。”明颂收回想要打趣的心，毕竟还是那个要黑化的人，还是别说太过分了。跟着人后脚也进来了，“我知道谢公子是好心，留下来以防万一嘛。”
被称为好心的人从怀里抽出一张联络符，抬眸看向明颂，仍是不掺情绪的语气，“不是。”
“她醒了...嗯。”燃烧着火焰的联络符在空中抖了抖，因对话太过简洁，很快便暗了下去。
明颂觉得有些尴尬，见谢元青毫无所察般坐回原处阖目养神。
这不又自讨没趣了嘛，明颂转身朝门槛坐去，靠着门框等人回来。
与识海里的系统闲扯了几句，没想到却惹得系统鬼哭狼嚎的。
系统：上一世被人替换，这一世根本没有我出场的地方，我太失败了...
明颂应付着哄了会，这才开始问起原书的情况。
系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和原书不一样，不会是咱俩把这个世界搞出bug了吧。
“...不至于吧，那我生命安全还有保障吗。”明颂又暗自骂了几句谢元青，若不是上一世出了差错，她至于在这异世界多待一世么。
罢了，总归是经历过一次的，就算有些不一样，她的目标也重来没变过。
片刻后，未见人影先闻其声，“三公子！”遥遥传来一声陌生的呼喊，等人近了才看清是昨日的小厮。
见是明颂坐在门槛上，小厮立马顿了步，规规矩矩行礼后才在庙外几步远道：“三公子，城里出事了。”
四人在南麓镇口汇合，接到谢元青的消息后周祈安两人便直接赶了过来，马车里气氛很凝重，三人都没开口说话。
明颂身体微微后仰，不动声色观察着其余三人，宋未桑微微抿着嘴，蹙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昨晚并没有休息好，一路上颠簸的马车也没让明颂睡得踏实，只觉没过一会车帷外的小厮便提醒说到了。
注意到明颂精神不济，周祈安放下手中的卷宗，语气充满歉意，“抱歉，明颂。又将你牵扯进来了。”
谢元青抬眉淡言道：“无妨，明小姐不必下马车，我让小厮送你回府便是。”
“不不不，没事，正好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明颂瞬间清醒，好家伙一开口就要撇下我，“还是赶紧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吧。”说罢便要起身下去。
嘈杂的声音随着的车帷掀开朝人涌来，出事的是城东的一户布商袁氏，因近年幼童失踪多发生在南郊及周边，云岚城已经很久没出事了，大多人都已放松了警惕。
衙门的人将袁氏住宅外围得水泄不通，谢府同衙门说过周祈安两人身份，此时表明身份后便也顺利放行了。
被偷走的是袁氏第二个儿子，前年瑶花节后出生的，尚在襁褓，今早便是奶婆醒来发现的，原来躺在被褥之中的幼儿被替换成一条死鱼。
袁氏是近几年赚了利，才在城东购置的一处宅子，明颂随着众人进入这个不大不小的住宅，无可避免的几人率先被右手边一个水塘吸引了目光。
“这水塘是...”周祈安微蹙着眉头，偏头想要向人确认什么。
“周公子。”从屋内走出一人，身后跟着的是谢府的侍卫。谢元知朝周祈安等人展颜颔首，逐一打了招呼。
“水塘是袁氏供孩子嬉闹的地方，不深，也就及膝。”来人贴心地为周祈安解疑，“怎么了，这水塘有什么问题么？”
周祈安并未接话，只是静默摇头后跟着谢元知进屋了。
原来是袁氏一早就去衙门报了官，谢府听到消息也尽快赶了过来探查，只是与其他失踪的没有不同，找不到究竟是何妖作祟，此刻在屋里安慰着袁氏夫妇。
谢元知一进屋便与袁氏夫妇介绍了后面进来的人，适当表达遗憾后，案子还是要查的。 “能否去看看幼子的寝处？”
袁氏夫妇此时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招待什么贵客，只是喊了奶婆带人去看。
“就是里面...”婆子声线微哑，并没有将人送进去，此时掀开了门便杵在一旁失神。
随着门掀开，便是挥之不去的水腥味充斥鼻尖，明颂有种自己身处河底的感觉，走近了幼床，被褥之中正是一条死鱼，此时翻着半白眼，鳃处有被人提过的痕迹，水渍将被褥染得深浅不一。
“这鱼...不会恰好就是那孩子的大小吧。”明颂迟疑着开口，因为被褥里的死鱼也太大了些，若是每次失踪的孩子所换的鱼都与人那般大，这算以物置物么。
宋未桑无可避免有些生气，此时忍着脾气冷言道：“那妖以为人命是什么。用同等重量的死物就可以随意偷走别人的孩子么。”
“先去看看那水塘吧，我总觉得那有问题。”周祈安脸色也不甚好看，卷宗里的记载总是不比亲眼看到的直观。
交换的鱼不是正常的鱼，用同等重量去衡量新生生命，幕后指使就是以此亵渎生命吗。
“你们…没有闻到什么味吗。”除去水腥味，明颂似乎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其余三人闻言也下意识闻了闻，“香味？”屋外兀地传来人声。
谢元知抬袖示意，温声道：“许是今日家仆熏香久了，之前来检查过这屋子，便留了些味。”
之前愣神的婆子也不知去了哪，此时只见谢元知独身一人站在屋外，丝毫没有进屋的打算，却让明颂深感压力。
“也许吧。”明颂不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只是含糊应过。
众人最终停步于水塘前，里面的水有些浑，也许是混着藻类与青苔，假山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清理了。
周祈安蹲下后探手入水，运着灵力探查着，片刻后才缩回来，一边擦拭着手道：“有很淡的妖力…但是捕捉不到踪迹。”
此话一出，声音传进屋内，里屋缓过些许的袁夫人再度哭了起来，谢元知摇头叹道：“这失踪案已经这么多年了，那妖究竟还要多少人命。”
之所以判断为失踪案，一是因为从第一宗起便没有找到任何幼童尸体，二是为了缓和云岚城百姓情绪，至少死要见尸，没见着便给人留个念想。
在等待谢元知处理好袁氏和衙门两方的事宜时，明颂几人出了袁府，没说几句话便遇见了熟人。
李嫂站在人群外面显哀色，此时瞧见明颂才柔和道：“明丫头。”随即也离开人群跟着往谢家马车方向走。
“没事吧，听你李叔说昨天遇了险，我看看。”说着便拉着明颂上下检查了起来。
明颂笑着摆头，“小伤，已经好了。不过李嫂你怎么来了。”
“唉，这么大的事今早城里都传遍了，我...来看看怎么回事。”李嫂见明颂却无大碍，便也放心了些。
周祈安倒是想到什么，朝谢元青问道：“谢家每次城里出了事都会这样拜访么。”
“嗯。无论远近，大哥都会去一趟的。”
李嫂闻言也点点头，“是的，当初我家报案后谢大公子也来过，说是带礼抚慰。唉，谢家真是好，每年都会在城里施善，特别是瑶花节，那一整个排场谢家也出了不少力呢。”
李嫂絮絮叨叨说了谢家不少善事，语气间全是感叹与敬佩之意。明颂没忍住观察了一下谢元青的神色，只见他垂眸不语，丝毫没有身为谢家人的荣誉。
不过嘛，照现在谢元青的状态确实也不能够理解这些。
“各位久等了。”谢元知快步走来，拱手歉道。衙门的人随着谢元知一道出来，遣散人群后便走了。
街上人少了很多，掀起一早的风浪缓了下去，成为城中饭后茶余的又一闲谈。
李嫂不常与谢家这等显赫人家接触，局促地同明颂等人道别后回自家了。
“无妨。谢兄是有何事要说。”周祈安从李嫂的背影收回视线。
谢元知从一旁侍卫怀中接过一张请帖，合礼递给明颂，“后日我二弟生辰，便想邀明小姐来谢府作客。”
“我？”接过那张做工精美的请帖，明颂甚至有些诧异。
“当然。明小姐不是各位的好友么，那自然也是我谢府的客人了。”谢元知颔首，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明颂浑身不太自在，收下请帖后便与众人道别。
比起冷淡寡言的谢元青，那位谢大公子给明颂的感觉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虚伪且目的性强。
念及此，明颂不免加快了步伐，只是令明颂没想到，这张羊皮会掉得这般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