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共潮生7

周祈安没想到祭司会直接说出来。

只见祭司提起桌边的长符,若无其事地解释着,“不过是阵法图案而已,用月沽岛的图案也是为了呈现我们的诚心,毕竟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

周祈安看着祭司那张过于平静的脸庞,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是周祈安以往在皇城暗牢里见过的,那些丧心病狂的恶徒,在死前反而会态度和缓,同人谈起他如何折磨受害者,表情平淡,甚至会觉得好笑。

而在祭司的脸上,他看到了极为类似的表情。

周祈安眉头蹙起,缓缓道。

“据灵书记载,鲛人族是灵界第一位通过灵力转化为人形的种族,而宿大人所选取的鲛人尾鳞可谓是生命之初。而蜉蝣藻,灵界人也通常认为他们死后会归于深海,他们的灵核也会转化为蜉蝣藻,我认为选它作为祭品,象征的是生命之末。”

“而宿大人所算出的祭品由生至死,统统揽括,这次献祭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祭司的脸上神色微怔,不知为何没有开口解释。

周祈安继续分析道。

“百花布与惊渊草也很明显。惊渊草是灵界独特的灵花,选它应该是为了遮人耳目,西方位的祭品重点应该是百花布吧。”

宁沅沅坐在周祈安身边,对这场面显然有些惊慌。

闻言咬着手指道:“嗯...明颂姐姐说过,百花布上面的印记是月沽岛上每户村民的专属印记。”

周祈安也颔首,“它和阵法图案一样,都是紧紧联系着月沽岛的。而祭司大人的最后一样祭品,应该不是没有算出,而是暂时取不了吧。”

话音一落,屋子里传来一声轻笑,宁沅沅浑身都紧张了起来。

两人朝用长符所做的门帘处看去,宿鸣跨着门槛走出,她面色平淡,仿佛方才的笑声不是她发出的。

“周祈安?”宿鸣打量着面前之人,即使是被妖化后也仍是一身正气,正襟危坐着。

周祈安抿了抿嘴唇,听明颂说,她就是将他们卷进来的幕后之人。

“你就是‘幛’的主人吧。”

宿鸣没点头也没摇头,她歪着脑袋朝祭司走去,似是有些疑惑,“大家称这为‘幛’吗?”

“这不过是一个小孩想不开,所形成的执念罢了。”

宿鸣抬眸看向周祈安,承认了这一切,“没错,祭司大人的最终目的的确是要整个月沽岛一同陪葬,只可惜岛上百户村民被他蒙在鼓里,他们哪里知道准备的祭祀典礼,却是在自掘坟墓呢。”

果然,同他们所猜想的一样。

周祈安打量着祭祀大人,可他的态度很奇怪。

对整个惊烛渊都是持以反感的态度,甚至对长老部也是不甚理睬的模样,从接到海神大人要降下责罚开始,祭司就一直很平淡地去处理这件事。

没有懊悔,没有仇恨,更没有伤心。

甚至选他的女儿作为献祭之人时,都很平淡。

“你在想什么?”

周祈安的思绪被宿鸣拉回。

“在想你将我们卷入进来,是想做什么。”周祈安看向宿鸣,“十几年前灵界有一座岛受过灭岛之灾,甚至导致了灵界灵气稀薄,直至封国。而这个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我们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不是吗?”

宿鸣长睫垂了下来,挡住她眼中的光,“的确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是想解开执念。”

“而明颂,她能帮我。”

宁沅沅倒吸一口冷气,她伸手扯了扯周祈安的衣袖,说话磕磕绊绊的,“周大哥,她...她说的是明颂姐姐吗?”

周祈安紧皱着眉头,站在她面前的是‘幛’的主人。

现在宿鸣她所喊的明颂并不是在月沽岛上生活的那个小女孩,而是在‘幛’之外的明颂。

“你...”周祈安刚想问什么,只见宿鸣抬手间,屋子里的铜铃突然响起来。

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周祈安堪堪撑住地与这股眩晕对抗着,而宁沅沅早已受不住这直击天灵盖的铜铃声,晕倒在地了。

他额头青筋突出,艰难地抬眸死死盯着宿鸣。

“这场灭岛之灾,是否与惊烛渊有关系?”

宿鸣微微挑眉,她有些惊喜,没想到周祈安连这层都有所猜测。

她缓步靠近周祈安,薄唇轻启:“这是你们之后的事了。”

宿鸣黑白相间的衣袖挥过,周祈安只觉得眼前的光突然消失,逐渐失去意识。

“笃笃笃——”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明颂迷糊地从床上撑坐起来,略带疑惑地看向房门。

她记得...自己好像等睡着了。

她在等什么呢?

“明颂姐姐!快点快点,大家都准备好了!”

是宁沅沅的声音。

可现在外面还是晚上,月华透过窗纸在屋内洒下一片银光。

明颂几乎是不可控地朝外走去,她缓缓打开门,一阵清爽的夜风迎面袭来。

宁沅沅双眸近乎亮晶晶的,指着明颂打趣道:“等睡着了吧,一看你就是刚醒。”

说罢,便要拉着明颂往外走。

“雨停了?”

明颂被宁沅沅拉着往海边走去,她抬头看着天,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海岛上没有烛火,便更能让人看清漫天的星辰闪烁,像是一颗颗大小不均的夜明珠,被镶嵌在天幕之上,月辉如绸,照亮了岛上的小路。

宁沅沅的声音在夜晚里更显清冽,她回头笑道:“明颂姐姐还没睡醒呢?这么好的天气,哪里会下雨。”

明颂愣怔着收回视线,她被宁沅沅拉着往海边快速走去。

海浪的声音愈发明显,一阵一阵的,明颂好似听了无数遍。

一处火光在沙滩上摇曳着,宁沅沅收紧了明颂的胳膊,格外激动,“快看,他们已经到了。”

篝火被明祺生得格外旺,在宁沅沅与明颂赶来之时,宿鸣也刚好从海边回来。

她怀中的小匣子装了不少东西,朝明颂走来。

“你们来了。”

宿鸣眉眼弯弯的,“你东西带了吗?”

什么东西?

明颂摸索着身上,果真在腰间有一处东西,是一封被人精心封好的信件。

明祺丢开木棍后便兴致冲冲的,“走吧走吧,既然都到了,就早点去埋。”

四人朝不远处的树林走去,他们驻足在一棵常青树前,宁沅沅和明祺都十分期待地看向宿鸣。

而后者也不负所托,施法在常青树旁挖了起来。

没过一会,土中又显露出一个小匣子,众人蹲了下来,将小匣子打开。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东西,也有好几封纸张泛黄的信件,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宿鸣也同时将自己怀中的小匣子打开,一封信,一颗珍珠,和无数颗漂亮的石头。

“明祺!你又从哪拿的我的珍珠?”宁沅沅一眼就能看出匣子里的小珍珠是她的。

后者赶紧将它挪到另一个匣子里,藏在里面,“我捡的。”

宿鸣掂了掂她手中的匣子,有些无奈道:“沅沅,这匣子也装不下这么多的石头,你挑几个出来吧。”

几个小孩子在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挑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埋藏在这颗常青树下,将她们的快乐暂存,也证明着她们永不枯萎的友谊。

明颂最后将自己的信件放进了小匣子里。

小匣子再次被人尘封。

她们回到篝火旁,宁沅沅借着火光欣赏着挑剩下的漂亮石头,她撇着嘴道:“可是这些石头都很好看...”

明祺抓了一把石头过来,“不就是一堆石头吗,还不如拿来玩。”

说着,便开始翻弄着这些石头。

“你懂什么!还给我...”

宿鸣与明颂紧紧挨着坐下,她们看着两人又胡闹起来,只是捂嘴偷笑着。

“喂,明颂。”宿鸣轻轻撞了下明颂的肩膀,她小声道:“你今年怎么又是写信。”

“那你不也是写的信吗?”明颂偏头看她,在近距离间,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肩膀在晃动。

宿鸣轻轻笑了起来,“明明是我最先写信的,你第二年学的我。”

篝火照得人脸颊微烫,明颂往后挪了些距离。

她的眸中有火焰在跳。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什么?”明颂抬眸疑问,眼前的一切却突然便了样。

宿鸣坐在被摆好的阵法之间,而明颂坐在阵外,两人就这样隔着距离。

“这是幻象?”明颂蹙眉打量着四周。

宿鸣望着远处的海面,淡然道:“这一切都是幻象。”

闻言,明颂也知道眼前的宿鸣正是那位‘幛’的主人,她眸光闪动着,“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宿鸣颔首,嗓音格外轻缓,“嗯,月沽岛最终还是免不了灭岛的结局,所有人都丧命于此...”

明颂噤了声,她就这样蹲坐在阵法旁边,与宿鸣一起看这潮涨潮落。

如今已经说到这里了,说明那道祭祀阵法的的确确是以整个月沽岛献祭的。

良久,宿鸣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伴着海浪声,她轻声道:“明颂,生辰快乐。”

而明颂只觉眼前有些眩晕,面露惊愕,算算日子,她的生辰的确是在初夏。

她只是没想到,来到异世的第一声祝贺,是来自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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