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哥哥

息影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郑灵湫,她僵在原地,只敢背对着他。

独孤湜野的声音带了些颤抖,“转过身来。”

虽然息影六岁便被掳走,但她或许是因为早慧,早年的记忆被她刻意地印在脑子里,不许自己忘记,因为她总有一天会回来。

息影没动,她的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她现在的样子真的能够面对他吗?哥哥会不会非常震惊并且厌恶这个昨日闯入独孤将军灵堂并伤了她妻子的人呢,况且......她还是危星的朱雀使,那样残忍那样面目可憎的人啊,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与他记忆中那个天真可爱纯真无邪的妹妹相去甚远,相认不如不认呢?

“我说,转过来。”

息影慢慢地一点点地转过身来,独孤湜野紧紧盯着她,连呼吸都忘了。

在他看见息影那张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脸与她脸上压抑着忐忑的神情,独孤湜野立马朝她走去,紧紧抱住她,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妹妹......”

独孤湜野泣不成声,“我终于......找到你了,父亲母亲都很想念你。”

一切都与息影想象的不一样。

没有所谓的质问,没有震惊的眼神,没有厌恶的语气,只有泣不成声的思念与失而复得的惊喜。

秋日暖阳洒在两个人身上,泪水朦胧了他们的眼睛,可他们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十四载如水而逝的光阴,阻隔不断亲人间至深的思念。

独孤湜野让厨房做了许多息影从前爱吃的东西,左滢为了让他们有独处的环境,自己去了厨房盯着。

独孤湜野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息影,像是要把这十四年来他未曾见过的模样在脑海里刻画一遍,息影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妹妹,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息影笑着摇摇头。

可独孤湜野知道她肯定是受了许多难,否则怎会练就这一身连他还不及的武功,又怎会偷偷来祭奠父亲却不让自己瞧见。

迎宜迎宜,分明是充满了期待的名字,可她的命运却并不值得期待。

独孤湜野眼里噙着泪,手上一直往息影碗里夹肉夹菜,“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

饭上都快堆不下了,从碗边掉了块肉下来,被息影眼疾手快地夹住,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哥哥,“别夹了哥哥,够多了。”

“哦哦哦,先吃先吃!”他收回夹菜的筷子,然后静静地看着息影,那是一种珍视又愧疚的神情。

独孤湜野这些年一直活在悔恨中,若不是那年灯会他松了手,就那么一刹那的间隙,自己的妹妹此后竟会过得万般艰辛。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他就在那满目的繁华中一遍遍地呐喊寻找,蓦然回首,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

独孤湜野永远记得那几天母亲满脸的泪痕,她捶着胸口痛哭流涕,早已哭哑的喉咙像是断了弦的琴艰难晦涩地出声,父亲紧紧抱着他,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眼中的神采忽然被风吹熄,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将军如今像是折断了脊梁,成了一只坠落的雄鹰。

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流了许多天的泪已经流干了,他的眼睛又红又干,他多么希望那天没有松开妹妹的手,没有因为看灯会上的表演而入了迷,没有在妹妹的苦苦哀求下带她出门......

此后的他褪去一身稚气,纵使才十岁,却练就了一副平静如死水的性情,他逼着自己每日刻苦练武,他日日钻研兵法奇书,成了人人都称好的独孤公子,他要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将军。

等到他找到妹妹的那天,不会因为打不过别人而失去接妹妹回家的机会。

可如今,他的妹妹在他眼前,人出落的如他想象的一般冰雪聪明,还练就了这一身功夫,只是她身上经年累月的伤痕和重重沉重的枷锁令他心惊和心疼。

独孤湜野明白她的沉默是不想让自己担忧,他也只好一个劲地补偿她,“快吃快吃。”

“要是爹妈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独孤湜野说着便又抹了抹眼泪。

息影听了他的话也一下想到了,她昨日只顾看了父亲的棺材,却忽略了娘亲的牌匾。

她当上朱雀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暗中查探了独孤府的近况,便得知母亲亡故的消息。

她的声音一抖,“娘亲她......”

“你被贼人掳走后的那两年,母亲日日忧思,她的身体本就羸弱,忧思成疾,没撑过两年便去了。”

息影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如鲠在喉,记忆里的母亲完完全全称得上是一位慈母。儿时的她总爱惹祸,父亲会撑着腰训斥她,母亲却总是在一旁打圆场,凭借她的伶牙俐齿和善解人意每次都将父亲哄得嘴角难压,于是息影每次都会很顺利地躲过责罚。

等父亲走了以后,母亲她还会拉过她对她循循善诱,在她心里埋下善良的种子,才令她沉沦黑暗十四载却保有内心的一丝良知。

凄风萧萧,刮过了独孤府的每个角落。那些年独孤府里的三人所生活的天空都是灰色的,像是一张没有色彩的水墨丹青。

那么息影一定要找出父亲身死的真相。

“对了哥哥,父亲是怎么死的?为何会这么突然?”息影抓住独孤湜野的衣袖。

“迎宜,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他的话还没说完,左滢就端着菜走了进来。

息影蓦地坐直,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左滢。独孤湜野笑着为她介绍,“对了迎宜,这是你嫂子,名叫左滢。”

息影不说话,下一刻她以快到令人看不清的速度翻过桌子,手上捏着筷子直抵左滢的脖子。

左滢的背一下僵硬地梗住,额角渗出了冷汗,求救般地看向独孤湜野。

他立马惊讶地起身,“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你没告诉我哥哥你是谁吗?”息影在左滢耳边冷冷地说。

“你到独孤府究竟有什么企图?”

独孤湜野连忙道:“我知道她是危星的人!”

这下轮到息影震惊,“哥哥你知道?”

“是是是,我知道,事情有些复杂,我慢慢和你说。”

于是息影狐疑地坐下,满目警惕地看着左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独孤湜野尴尬地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是从危星来的了,那时候应该是四年前,她来到我府上,我一眼就看穿了她不同寻常的目的。”

说到这左滢还羞赧地笑了笑,脸上泛起红晕。

“她的伪装太拙劣了,而且她受不了危星的生活,没过几个月便向我坦白了,于是我顺水推舟,让她扮个双面卧底,偶尔探听些危星的情报,毕竟这个组织太过危险,于世间有害,不若找个机会铲除。”

息影又看了眼两人之间的暗送秋波,“那哥哥你又怎么......娶了她?”

“因为我心悦她。”独孤湜野承认的很痛快,“就算她是危星的人,但亦是我的心上人。”

息影叹了口气,明白他们感情甚笃,她又转念间想起父亲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又问:“那父亲呢?他是怎么死的?”

“是被危星的人杀死的。”这时左滢开口了,“我看见了。”

独孤湜野插嘴道:“所以这么多日,我才迟迟不让父亲下葬。”

“危星的人为何突然会对父亲动手?”

左滢疑惑,“这种事朱雀使大人不应该会更清楚吗?毕竟危星里接到了什么人的单子,像您这种级别的人应该或多或少都会知道的。”

息影早在两个月前便退出了危星,这两个月来的消息她可谓一无所知,她紧紧皱着眉,摇头道:“不,我不知道,早在两个月前,我便叛逃了危星。”

左滢大吃一惊,话里还带了些对息影的敬畏,“像您这种级别的人若是叛逃了,星主难道不会派出大量的人来捉您吗?”

“都被我杀了。”息影说话突然慌乱地看了眼独孤湜野,见他的眼里只有满满的心疼,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那这两个月你都在哪里?为何不早回独孤府呢?”独孤湜野问。

“我......”息影的脑子突然一顿,那个人单薄的身子浮现在她脑海。

“我成了个瞎子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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