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魔禽怒而长啸,如雷声贯耳,唐卿翊想再度发动攻击,却忌惮它爪上拿着人质。

江玄遥识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妖族君臣主仆之间,都立有血誓,只要一句特殊咒语,就可以让对方无条件服从。

君臣血誓,应当是世代相传,永无终止的。

白涵之在魔禽利爪下瑟瑟发抖时,江玄遥嘴唇轻启。

幸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卿翊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低声念了些什么。

唐卿翊手中焰火猛然腾起,烧向重明鸟的左眼,灵力与硕大瞳孔之间还隔着寸余,却只见重明鸟利爪一松,白涵之生生摔下来,滚了几尺,撞到脚下白玉珊瑚做的假山,疼得哀嚎。

下一刻,重明鸟痛苦挣扎,叫声凄厉,竟被自己浑身的魔气缠住,巨大骨架节节蜷缩,缩回了灵宠蛋壳一般大小!

众人一拥而上,或是欢呼雀跃,或是掩面抽泣,把唐卿翊围了个水泄不通。

“九儿姑娘真是神通广大!”

“面对如此强大的魔妖还能面不改色,一击即中,怎么做到的?!”

“我没……”

众人感激涕零,她茫然四顾,感知不到任何灵力来源。

她那一下明明没有打中,哪位高人替她隔空制敌,却不站出来?

白涵之运功疗伤,很快止住了背后血痕,等从白玉珊瑚边爬起来的时候,束发松散,鬓角乱飞,极其狼狈。

他只有死里逃生的喜悦,早就没了嫉恨的心思,也踉跄上前,对唐卿翊深深一拜:“多谢九儿姑娘救命之恩!”

唐卿翊眯起眼睛,勾勾手指:“地图。”

白涵之以为她是想要决赛地图,赶忙解除上面的留影术法,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悄悄说:“此事机密,千万藏好……”

话音刚落,唐卿翊指尖一松,把地图画幅大大方方地展开,当着众位宗门弟子、寒门修士的面质问:“白仙君从哪里得来的决赛地图?我和吴道友从未听说过什么地图,你们七位宗门弟子倒是人人有份?”

此言一出,在寒门散修中激起怒火声浪,其余人却缄口不言,纷纷低下了头。

明面上,作弊是明令禁止的。可大宗门决赛前透露考核地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谁敢明说?

往前推算数百年,也只有一个唐卿翊,敢当面打沧阳宗内门弟子的脸!

白涵之毕竟还有羞耻心,暗度陈仓密谋作弊是一回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发又是一回事。

“这,这是宗门无,无意中流出的,为,为保公平,我才想给九儿姑娘和吴道友也一起看……”

“谁知道你们除了考场地图,还提前看过什么?”唐卿翊根本不买账,将地图收进乾坤袋里,“大家做个见证,曲水流觞宴毕,我将地图泄露之事上报。决赛时不能再用同样的禁地作为考场,必须换一处大家都没去过的地方,怎么样?”

寒门散修带头喊道:“好!”

白涵之无地自容,讪讪应道:“那自然更加公平。”

唐卿翊又问:“沧阳宗有截魔大阵,魔物轻易不能进入,你们哪里弄来的魔化妖兽?”

“这……一定是去西洲采购灵宠蛋时出了什么意外。”

“那么大的一只魔化灵禽,也是意外塞进去的?”

“一定是哪位西洲商旅弄鬼,等我回去一定严查,给九儿姑娘一个交代!”

唐卿翊:“……”

遇事不决,就把罪名推给西洲经商的无辜凡人?

唐卿翊也不再追问。

沧阳宗内,偷偷引入魔物的罪名,应该比仙门大比作弊还要严重得多。除非铁证如山,否则从白涵之嘴里是撬不出什么来了。

算了,以后再查,吃饭要紧。

宴席再度开启,一切恢复如常,那魔化污染的灵宠蛋壳连同缩成小团的重明鸟,都被沧阳宗弟子拿去处理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宾客神思稍霁,恐惧凝成的煞气不再浓郁迫人,江玄遥呼吸渐缓,却不知如何化解已经渗入灵脉的魔气。

觥筹交错,诗酒论剑,只有他意兴阑珊地煎熬。

直到一抹红衣身影晃到他眼前。

“……你没事吧?”

江玄遥沉默着坐在原位,额角有细汗,好似惊魂未定,勉强对她笑了笑。

他这么虚弱,方才却直面巨大妖兽的灵压,一定很害怕、很难受吧?

“别怕,你恢复灵力之前,不要离我太远,我一定能保护你!”

江玄遥一愣。

她耳聪目明,伶俐敏锐,迟早会发现他身上的异常。

仅仅想象这对相似的眉眼对自己露出失望和厌弃,他已如鲠在喉。

……

仙门大比决赛,是整个仙界翘首以待的盛事。

决赛之后洗尘宴上,沧阳宗主出关,亲自为夺得魁首的修士送上贺礼。夺魁者可以任意提出一个要求,五大宗门必须倾力满足。

沧阳宗后山禁地开放一处作为考场,原本定在苍邪峰,岫玉长老一纸章程念完,大家才发现场地改成了沉冤沼。

几位宗主一头雾水:“岫玉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定好了苍邪峰,怎能临时变卦!”

岫玉长老头顶冒汗,连连赔笑,只说出了意外。可曲水流觞宴上唐卿翊挡在所有赴宴弟子之前与魔禽对峙,救了他的徒弟白涵之一命,早就在年轻修士中传开。

她数日按兵不动,大家以为她提出换场地只是逞口舌之快,其实并没有胆量提交证据,公然让五大宗门的七位优胜弟子难堪。

谁也不知,她早就拿着手中苍邪峰禁地地图,逼着岫玉长老临时改考场,并在决赛前三缄其口。

各宗门前辈根本没有机会找沧阳宗要新的地图。七位大宗门弟子对沉冤沼一无所知。

沉冤沼上空浮起巨大的水幕,照出九位入场年轻修士的身影。唐卿翊眼眸映光,张扬自信。吴辞舟凝神沉思,像在催运护身心法。而其他七人在密林瘴气环绕之下,指头抖成筛糠。

三大宗主看自家后辈没出息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传音问岫玉长老:“场地换了,签牌如何?”

岫玉长老赶忙回答:“签牌照常。”

三位宗主放心下来,继续传音,这次却屏开了岫玉长老。

“诸位座下弟子有没有把阵眼法器带在身上?”

“带是带了,可是如果做得太绝,仙界这么多修士看着……”

余下那人恨恨地说:“将死之人,还来与我们亲传弟子争魁首?沧阳宗主若是出关,见我们替他除掉不敬仙宫的狂徒,只会褒奖,绝无责问。”

“若是那沧阳宗几位弟子碍事怎么办?”

“沧阳宗本就一家独大,借着和光仙子的凡间祭飨愈加猖狂。内门弟子哪个不是目中无人?真碍了事,你还要手下留情?”

传音默然终止,三人神色各异。

沈雁棠望着周围几人拧眉,猜到他们在悄悄传音。三位化神境之间的秘密传音,她的神识也无法介入破译。

她面上镇定饮茶,暗中关注场下。

空中竹楼浮在高耸峰顶,顶层几大宗主会面,底层各大宗门高阶修士落座。

其他宗门高手如云,济济一堂,而沧阳宗主座下只有两位弟子到场。不见其余散落仙界各处,修行隐居的弟子。

竹楼下是能容纳数万人的风波台,玉阶重重,挤满了修士,比擂台轮战时更热闹。

谢成川刚刚清理完场外杂事,带着宗门各堂领事姗姗赶来。段问陵早已烧上手炉取暖,窝在玉座上披紧狐裘。

两人紧挨落座,谢成川望着段问陵蒙眼的绿绦,心下一紧,开口生涩:“师弟师妹们今年又缺席了?”

段问陵身形未动,只说:“大师兄问得多余。”

谢成川叹气,不再言语。

钟鼓鸣响,滴漏沥沥,九人从考核官手中抽走墨玉签牌。

白涵之第一个亮出签牌,上书:抓捕沼外十只灵宠。

他胸有成竹,显然并不惊讶,风波台上观战的修士却已经炸开了锅。

“沧阳宗连徇私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决赛任务怎会如此简单?”

“这十只必然是灵宠苑里放出的温顺妖兽,能有什么难度?!”

“诸位何必妄下断论,墨玉签牌是随机抽取,且看其他人抽到了什么……”

其余人陆续翻开签牌,没有刁钻任务。

最先完成任务的人胜出,途中九人可以互相干扰,也可以合作。

大家不禁想,沉冤沼神秘莫测,灵瘴迫人,或许大宗门为照拂自己的弟子,九张签牌上设置的内容都不难。

到了吴辞舟,抽中的是“摘下密林中长得最高的鱼鳞果”。

鱼鳞果长在海青木上,海青木亲近魔气,魔城中最为常见,沉冤沼密林中灵瘴浓郁,四处都是魔界草植。

乍一看,吴辞舟只需要找到最高的那棵海青木,克服灵瘴,攀爬摘取即可。

可平常修士只要看一眼鱼鳞果,就会暂时失去神智,如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少则半日,多则半年!

不用眼睛看,如何辨认鱼鳞果?

九人中唯有两位寒门散修,打抱不平的人见吴辞舟抽到的任务更难,声浪渐起。

唐卿翊见其他人陆续亮出内容,再看自己的签牌。

她蹙眉,仰头,目光似乎能透过水镜投影直看到竹楼顶层:“难怪各位前辈这些日子没找我麻烦,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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