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获得了安茂庆明血脉里返祖的强大灵力,想以此窃取他获得神明认证的某种资格,是这样没错吧——安茂家长女,安茂真纪。”
随着绫辻行人这句话落地,现场仿佛是一副定格在镜头前的画面,好半晌都是哑然无声的状态。
不止一个人这么想着:荒谬。
只能用荒谬来形容吧,为什么一个自杀案件会涉及到诅咒,如果仅仅是诅咒倒还在众人能够想象的范围,绫辻行人口中说的“神明”“资格”这些词汇,未免太过挑战现代人的神经。
就连在场的诸多异能力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更别说是被指认为凶手的安茂真纪。23岁的安茂真纪穿着不符合青春年华的暗色和服,一举一动都秉持着大家的礼仪,就连弯着腰,好让白皙的脖颈在和服领口衬托下犹如天鹅的长颈一般优雅的站姿,所谓的日本古代大家女子该有的仪范,都发挥得恰到好处。
她或许不是那种传统的美人,但绝对是一位让人感到很舒服的大和抚子的类型,是婚姻市场里最受欢迎的女性。
在被指认为凶手那一刻,不只是她,连她的家人,与她之间有着些许龌龊的次女安茂希子都冷哼一声,她昂首眼露鄙色的朝绫辻行人道:“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了,庆明之死让我们一家深受痛苦……”
说出这话时,安津不屑的低笑声传来,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安茂希子挺直脊骨傲然道:“说什么神明神明的,在我们安茂家面前提这种词汇简直是可笑,这位毫无客人自觉的侦探先生,你议论神明,就不怕会遭遇天谴吗?”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在安茂家的人面前提起神明。”令人吃惊的是,绫辻行人竟然说出这种能归为委婉示歉的话,露出堪称温柔的微笑,“趁着代代侍奉的神官家遭遇大难,偷窃对方家族的秘术,从低微的巫女一跃成为人人敬仰的女阴阳师大家,并创立了名盛一时的安茂家。”
他赞赏的道:“虽然是背主的不义之徒,但能够靠着几卷秘术就有这样的成就,安茂家的先祖确实是一位灵力强大的强者。可惜她的后辈一代不如一代,靠掩耳盗铃守着过去的荣耀过着日益落魄的生活,却不知如何才能振兴家族……”
他偏头俯视躲在妹妹身后的安茂真纪,“唯一找到正确方法的只有真纪小姐,可惜的是,继承血脉返祖力量的却是家里不受重视的男孩。真纪小姐,我真为你感到遗憾,明明先祖的灵力应该只会传承给女性后代,却出现了这么一个意外……你很难受吧。
“你一定每天都寝食不安,痛恨着这一切吧。为什么会是你的弟弟,为什么安茂庆明要抢走了你该有的传承,如果他消失就好了,最好死前把错误归位,对吧?”
绫辻行人的言语仿佛隐藏着一股莫大的魔力,就连情绪激动自认受辱的安茂一家人,也都在这番话下慢慢的平静下来,或者说,他们是被吓懵了。
甚至跟随着绫辻行人的视线,看向了低垂着头,双手捂面默默流泪的安茂真纪。
没有人会比安茂真纪更为受这番话震动,在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生命的知音。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被这般大开阔斧的掀开在世人面前,如此粗暴的行为,却让安茂真纪感受到一丝温柔。
她回忆起十五岁时发生的那件事,那件改变了她一生的事情。因为家里请不起佣人,迎接元旦的大扫除需求他们亲力亲为。在与妹妹一起打扫后院时,妹妹希子抛下她一个人去偷懒。
她无奈的独自负责这项任务,却在无意间开启了一道无人知晓的地下室的暗门,她在里面找到了先祖的亲笔自传,从中看到了比母亲嘴里虚无的往日荣耀,要更为真实的安茂家曾经的昌盛……
“安茂家的力量只会传承给后代女子,男孩在家中的贡献唯有与其他家族联姻……这是出生安茂家的儿子该有的命运……为什么在这一代出了错……”
陷入回忆中的女人,放下捂面的双手,她的眼里一片虚无,脸上的肌肉不时的抽搐着。
“都是庆明的错,夺走了本该属于长女的我的东西,还恬不知耻的在我面前炫耀……”
性格敏感内向的弟弟在家中只亲近性格温顺的长姐,长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母亲般重要,所以在无意间驱动了纸人无风飞起时,年幼的安茂庆明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他最信任的长姐。
‘母亲大人说的是真的,我们家真的有阴阳师的血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大姐也会的吧,您也使用出来,让我们用纸人来玩游戏吧。’
出生以来,身体虚弱又检查不出病症的安茂庆明,常年躺在床上的他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因为驱使纸人需要抬手,露出袖子的半截手臂还浮现着青色的血管。
九岁的安茂庆明,用依赖又崇拜的目光看着时年十六岁的安茂真纪,被家人常年忽视的小小少年,缠着温柔的姐姐让她给自己展现这天赐的力量。
他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困在小小的房间里,陪伴他的只有长姐偶尔瞒着姐姐给他带的漫画和小说,他没有上过学,一手好字都是长姐手握着手悉心教导出来的。
不谱世事的他,看不懂当时姐姐流露出来的慌乱和惊愕代表着什么意义,他只是用他瘦如骨的手臂摇晃着姐姐僵硬如石头的身体,疑惑又不满的继续说着:‘大姐怎么了?母亲大人不在这里,不会被发现的。大姐一定会的吧,毕竟连身为男子的我都有这样的力量,继承家业的大姐一定……’
“是啊,身为长姐的我一定会有力量,神赐的灵力,先祖还驱使过妖怪为自己所用……我才是安茂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比起母亲大人,比起祖母大人这些没有灵力的人……我才是被神明选中的那一个……”
空气中的气流在躁动,强劲的风流在安茂真纪的脚下盘旋着,吹飞她直长的黑发和暗色的衣摆,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满足的笑着。
“我只是将错误掰回正途,身为男子却偷窃了传承,偷走了像母亲那样陪伴他教导他长大的姐姐最重要的东西,这个白眼狼还算有最后一丝的良心,答应将我的东西还回来,这样的话他的罪孽也会被先祖原谅,不会下地狱受罪了吧……”
她低声的笑着,癫狂的笑声在这个阴暗的走廊里,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发出的索命之声。
这突破常识的一幕吓坏了周遭人,安茂家的人争先恐后的往外跑,跑到远离走廊的院子里,没有细听安茂真纪说的话。安茂家好几代没有出现过拥有灵力的人,就连作为家主的安茂清子都哆嗦着指着长女喊她妖怪,让她滚出这里。
狂风气流越来越强劲,卷碎周遭的一切,在这之前绫辻行人已经抱着安津退到安全的位置,其他异能特务科的人亦是如此。
他们眼睁睁看着风掀翻走廊的地板,吹飞屋瓦,将安茂庆明的房间搅碎成一片废墟,顶上的太阳好似也受到这股强大力量的威胁,飞速躲进云里,失去了阳光照耀的庭院,暗沉沉阴森森,冷风源源不断的从人们的周边穿过。
辻村深月惊骇的看着这玄幻无比的一幕,她极力克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嘴唇被咬出血,上膛的枪快速对准安茂真纪,她的同事们也是如此。
站在废墟里的黑发女子,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有眼睛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到,在阳光被乌云遮挡后,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股黑气,不详的黑雾源源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冒出来,让她的容貌也发生了改变,渐渐往恶鬼的狰狞方向靠拢。
在察觉到这一点时,无数的枪弹已经扫射过去,被气流卷住的子弹悉数掉落,不一会在她脚边汇聚成一圈。
“你们退下。”
在异能特务科的特工们准备使用异能时,他们国家唯一的超越者却开口制止他们,冷脸走上前,他无畏威严的背影给了其他人非常大的心理安慰。
绫辻行人一边上前,一边面无表情的道:“妄想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偷窃者终将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正如你们安茂家只昌盛了两代就逐步凋零,从虚假的高塔上狠狠坠落回地面,你以为自己能够幸免于难吗?”
他冷哼一声:“我对你是以什么心情才暴露出内心的丑态不感兴趣。无论是小偷的窃喜也好,对弟弟那微不足道的愧疚也好,承受着杀害亲人的压力也好……恨也好,庆幸也罢,其实你心里也明白,你不是重新拿回自己的东西,而是利用弟弟对自己的爱意夺取他的私物吧……”
夺取神明恩赐的力量,从先祖的手札中看到对方凌乱又深刻的笔迹里,记载着年迈的先祖日夜被诅咒反噬的惨状,昔日任意驱使的妖怪附身在她身上日夜啃噬她的灵力和血肉……
安茂真纪是明白的,自己踏出的那一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她终会像先祖那样付出代价,甚至可能比被妖怪活活吞噬血肉,身体成为妖怪的温床要更为可怜凄惨的下场……
使用先祖的手札记载的秘术,像先祖当年夺取伺候神官灵力一样去夺取弟弟的灵力,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让单纯愚蠢的弟弟对她唯命是从,心甘情愿的将灵力过渡给自己……
不会的,庆明是自己自杀的,他心甘情愿将灵力还给我。
那又怎样,谁能知道这股力量会不会在未来反噬于我,我不想落得跟先祖一样的结局……
一次次的催眠自己,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和虚伪恶毒。
即使安茂真纪在今天不将心魔暴露出来,总有一天她的心魔也会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她早晚会被逼疯,被自己所逼疯。
“我才是真正的主人,才是真正获得这份传承的主人……我会重整安茂家昔日的辉煌,让所有人都崇拜我,奉我为神明……”
在这之前,这里所有人都得死,只有知情人都死了,事实的真相也会被掩盖。全部杀掉,这是属于我的传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
我才是神明选中的天赐之子。
黑雾在安茂真纪的体内不断扩散,她全身被包裹在黑雾之中,一片混沌之后,一只两米多高头大身细的怪物从黑雾之中咆哮着往绫辻行人的方向扑去。
“妖、妖怪——!”
“快保护绫辻大人!”
“开枪快开枪!叫上头支援!”
然而子弹只是在发射后穿过名为安茂真纪的妖怪身体,对她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一名能够将手臂化为刀的异能力者率先扑过去,他的刀连人一起直直穿过妖怪的身体,因为冲力的缘故他狠狠的摔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半跪,恐惧染红了他的双眼。
妖怪的出现震碎了这位年轻特工的三观,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怪物,且他竟然对妖怪毫无制止之力。
年轻特工的心理活动发生在一刹那间,安茂真纪无视周围其他人类的存在,她那如野兽般的红色竖瞳,只印入了绫辻行人和安津二人。
“去死吧——去死吧——”
只会重复这句话的妖怪,瘴气如烟雾一般将周遭笼绕,异能特务科的特工们纷纷使用自己的异能力,辻村深月更是被动性发动了她那自己都搞不清楚原理的异能,她的影子实体化为异能生物,和同僚的异能一起朝妖怪攻击。
绚烂的异能力五光十色,却阻拦不了妖怪的脚步。在她的巨爪即将撕裂面前这两个人类之前,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了她。
绫辻行人幽幽叹了口气,用一种厌倦,仿佛看着什么无聊事务的目光,冷漠的注视着面前这张妖怪的脸。
一眼就能看透的想法,让绫辻行人提不起丝毫的兴致,他一手放在怀中人的背部慢慢的上下轻轻抚摸。怀中的王权者随意抬起的右手,他的掌心在发光。
结界是安津下的,无法被异能力和子弹伤害的妖怪,被这道透明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绫辻行人的眼里没有这只妖怪,他像是一个过客在看一场闹剧一样,用他冷漠的视线淡淡的扫了一眼这只妖怪,就是这一个眼神,让妖怪犹如置身于冰川之下,通体发寒。
比起结界,它似乎更害怕这个金发的侦探。
空有野心和贪念,却没有同等程度的心性,将自己逼成那副丑陋的模样,这样的女人跟他以往接触到的那些人类又有什么分别呢?
绫辻行人的心里如此想着。
连存在都毫无意义,无趣得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与他怀里这个不安定的王权者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最起码在他自己看来,安津这个充满谜团的矛盾体,比其他所有人类加起来更能带给自己趣味。
“你想杀了在场所有人吗?”和抚摸着怀中人时像对待易碎品那样的温柔不同,他的语气锋锐如刀。
“你不会以为能够被委托处理这种案件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侦探吧。”他冰冷的镜片下,暗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比冰更为冷冽的低温。“你无路可逃,注定会死在意外之中。”
超越者的[Another]异能力,拥有杀死非人类的力量,死在这种力量中的犯人会遭遇什么意外呢?
旁观者有幸见到了这场神迹。
他们眼睁睁看着妖怪身上暴走的黑色能量,突然在空中凝固,黑雾化为如刀锋般锋利的物质,反转刺入能量体的主人体内,体内更多的黑雾仿佛受到某种刺激,从主人的体内穿出,刺穿了主人的身体。
安茂真纪,这位得到不属于自己灵力的犯人,已经被心魔和诅咒反噬化为妖怪的前人类,承受着外部刺穿的痛苦,体内冒出无数锋利黑刺,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团刺猬,凄惨的尖叫着哀鸣着,身体扭曲膨胀炸出一团血雾,地面被喷射的血雾染成了红色。
结界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血雾,同样被保护在弧形结界中的绫辻行人身上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抱着同样干干净净的安津。
从妖怪出现,到妖怪死于自己的能力反噬,看似惊险万分的一切,实际上前后发生不过短短不到三秒的时间。
绫辻行人的异能力让妖怪意外死亡,意外死于自己突然无法控制的妖力之中。
太阳从云层冒出,阳光再一次洒进了这片狼藉的院落,也照亮在废墟上血迹最多的那一处,一具完整的黑色骸骨暴露在阳光下,告诉他人方才的一切不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院子安静得连墙边的野草都停止了随风摇曳,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抽离了,这个院子成为某一段哑剧被记录的黑白画面。
一道带着困意的慵懒嗓音打破了凝结的空气,注入鲜活的气息。
“已经结束了吧,我好困啊……”哈欠连连的银发青年,毛绒绒的脑袋蹭着金发男人的肩膀,软着嗓音抱怨着。
比起周围被血喷了一身,狼狈得像是从血池走出来的异能科特工,和惊魂不定的安茂一家几口,衣衫整洁得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对青年,违和感非常。
绫辻行人侧头在安津的头顶落下一个轻吻,转身大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说话声慢慢的远去。
“现在睡着的话,你今天的午饭就吃不到了。”
“恩…反正行人酱做的饭都一个味道的难吃。”
“真敢说啊,那午餐去外面吃怎么样?”
“不要,外面的食物更难吃……”
“所以还是要吃我的做的饭对吧。”
“……真讨厌呢,行人酱,太直男会被甩的。”
“种花家的常用语我也有在学习,我不认为我的行为是直男的表现。”
“哦,不接受反驳。”
“……真拿你没办法啊,任性的吾……”
未尽的话语随着距离的拉远,已经听不到了。
过了很久,缓过来的辻村深月苍白着脸,和其他同事一样面露苦笑。
“绫辻大人可不会好心做我的那一份饭菜,要不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一点?”
毕竟都过中午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也消化得差不多,刚经历一场剧变的人们肚子里都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
“完全吃不下吧,小辻村。”回应的人,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颤抖,“这个案件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还有被大家死死按在心底,不敢说出来的话。
——传说中的超越者,如此非人的异能力,真的还算是人类吗?
安津:竟然敢反驳我,不可爱的行人酱要接受惩罚
零食:比如今晚夜间活动取消?
安津:这是在惩罚我吧?!
零食:呵~那你想如何?
安津:哦,我新买了一套情趣用猫耳装……
零食:你穿给我看?
安津:我不仅穿给你看,还要跳舞给你看,还要把你放置一个小时
零食:我认输(秒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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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下正文绝对不会提到的事情
两个人只用过面对面的姿势(Xn)doi
什么时候安津愿意把后背露给男友君
才算是真正的甜甜恋爱哦
不过前面几任都没这种待遇
零食的前路堪忧
现在双方感情进展是:
安津:好使唤的工具人,喜欢~
零食:配合对方,就算对方移情别恋也无所谓,更在意的是对方给予自己的趣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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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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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黑色骸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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