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人的魂魄，因为强烈的不甘怨恨，会滞留在人间，被内心**腐蚀后成为虚，不解决掉的话就会吞噬其他的灵魂壮大自己，尤其是生前所爱之人~那是大补之物哦。”

在月光下微笑着的男子，双眼眯成一条弧线，是灿烂到让人看了也会心情变好的极富感染力的笑容。

面前的两个听众却没有被他的笑容感染。

安津对跪在地上，因为情绪太过复杂而似哭似笑的委托人，发自真诚的感叹：“是被深深爱着呢，真幸福啊，川下先生。”

“不、不可能……”川下福一郎哑着嗓子反驳，眼里却不停的流出热泪，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不堪的现实。

突然打破墙壁，将房间里安静等待的两个人惊站起来的那个可怕的怪物，那个对他有着强烈杀意的怪物……

他其实是有点感觉的。有人说，对一个人报以强烈的恨意或者爱意时，就算是对方化成灰都能够认出来，这种事情是有过很多实例的。

所以，将孙女视为生命最重要存在，为了让对方英年早逝后不会被人轻易遗忘，将灵位和儿子儿媳的一起供奉在灵堂，每天准时上香并静坐很长时间的川下福一郎，看到这个怪物的第一眼，心里就涌出了喜悦和怜惜之情。

血脉的共鸣在之前被他误认为是恐惧，但在安津揭破真相的如今，他搞懂了那种感情的来源。

放下怀里的行李箱，已经没有去欣赏凶手凄惨死状的心情，他放下行李箱的动作，像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装着不重要物品的东西。

步伐踉跄的走向那个怪物，他伸出手，不去思考会否被怪物所伤，张着足以将一个头颅完整吞噬的大嘴，明明是想要吞噬对方的怪物，被一双布满沧桑长满皱纹的手轻轻摩挲额头的动作所动摇了。

怪物还在发出让人害怕的，空气震动的嘶吼声，眼睛看上去好像在哭，没有眼泪的哭泣。

室内回荡着怪物那与外表不符合的，来自女性的柔和嗓音，带着泣音的说着：“爷……爷……不……跑……”

好像能听明白对方嘴里更多的话语，川下福一郎流着泪，重重的抱住这个比他的身躯还要庞大的面具脑袋。

他用下巴摩挲着怪物的头顶，像是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小小的孙女抱进怀里，摩挲她柔软的头发，摩挲她那光洁的额头。

总是有多事的人在说什么无聊的话。

【啊啊，明明故去的川下先生和夫人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人，川子小姐却只继承了不好看的地方呢。】

【明子小姐太调皮好动了，一点女孩子的娴静样子都没有。】

【女孩子不用努力也可以吧，找个优秀的男子入赘不就可以了吗？】

【让女孩子继承这么大的川下家，也太不明智了。】

【太好强了，这样的女人可完全不适合结婚，太过要强会没人要的。】

【到年龄就结婚吧，早点生下男性继承人比较好哦。】

听到这些话后，年幼的川下明子会依偎着老者的，揉着眼睛哭泣。

【明子会守护好川下家的，会比爸爸，比爷爷更加优秀的。】

【女孩子又怎么样？我才是唯一的继承人啊。】

【我才不要做娴静的女孩子，我喜欢上课，也喜欢投资啊工作啊这些事情。】

【所以……请不要听他们的话，爷爷，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啊啊…是爷爷的明子啊……我唯一的珍宝，爷爷怎么会害怕你呢？一点都不丑哦。”泪流满面，哭得很狼狈的老人嘶哑的嗓音在吐出安抚的话语。

“可以哦，如果这样能够让明子强大起来，变成虚也要成为最优秀的虚，如果能帮到明子的话，爷爷是完——全没有异议的！会成为明子的一部分，会守护明子的！就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坚强的后盾——保护明子的！！”

虚的眼神更加的哀戚，她在发出嘶吼一样的嚎哭。

她想要道歉的。

那天在街头遇到了山田茂，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控制住了，竟然让身边的权外者保镖离开，独自一人在私人公寓里写下违背本心的，懦弱的可笑的遗书，眼睁睁看着自己切开动脉，在浴室里，在冰冷的水里，瑟瑟发抖的陷入黑暗之中。

不甘心，不甘心，好恨啊！！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人生明明才开始！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她还没有壮大川下家，她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留下爷爷一个人，再度面临失去至亲的痛苦！！

爷爷！爷爷他已经老了啊——

肩膀不再宽阔，腰骨不再直挺，需要吃药，稍微激动就要去医院接受治疗，喜欢的烟酒都不能碰，辛辣的食物也不能吃——

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为她撑起一片天！因为欣慰她的成长，竟然会在爸爸妈妈的灵位前说什么就这样离开也不遗憾的话语！

所以啊！所以才想要孩子，要两个孩子！孩子多起来的话，就算一个文静点，另一个也会调皮一些的吧！忙着照顾重孙们的爷爷也会燃起斗志，会努力的与年迈的身躯斗争，努力的撑起骨梁，为了血亲在人世间多停留一段时间！

所以——为什么死的是我啊——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伤害自己挚爱的亲人啊！！

“喂，你再激动下去，真的会把你爷爷吃掉哦。”头顶上传来了青年有些无奈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好像对眼前的一虚一人很无语，煽情的气氛根本就没有传达到他身上。

他轻声道：“明子小姐的灵力很强呢，不然也不会在仅仅死去两天，就变成虚，还比一般新生的虚要强大，恩……会第一时间袭击至亲，这种资质就算去瀞灵廷，也会成为很厉害的死神哦，很快就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死神也能成为优秀的那一批吧。”

他难得好心的说出更多：“瀞灵廷就是死者去的地方啦，虽然虚这种恶灵是到不了的，但只要祛除晦气就能去了哦，到时候去考试吧，成为死神的话，我就介绍你一家店，去买个身体，在阳光下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与爷爷在人世间相会也可以呢。”

面前的一虚一人都迸发出强烈的喜意，安津的眼里也染上了点点笑意，嘴角那职业性的弧度软化，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他是很适合这样笑着的人，沐浴在月光下的青年，身体在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那是真的光，似乎能够看到金色的鸟儿在他身边飞舞，整个人看上去已经超脱人类，更接近于神明的存在。

当然了，安津才不是神。

——神明的话，就会告诉这对重新燃起希望的祖孙残酷的真相：想要获得在现世行走的资格，是需要非常非常努力，需要很多很多时间的。

恐怕等川下福一郎入土，都等不到孙女重新站在他面前吧。

“好了，干正事吧。”他站起身来，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居高临下的对川下福一郎说，“净化虚是另外的委托吧……要加钱哦。”

事关提成，他可是很会计较的。

老板那五百万还没还呢。

贫穷让安津屈辱的低下视金钱为粪土的风骨，如果被家里那班老头子知道，恐怕会被丢进祠堂跪好几天吧。

川下祖孙原本在听到‘另外的委托’时，就知道是要付出代价，都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在听到轻飘飘的‘加钱’两个字时，都目光呆滞。如果不是虚没有人性化表情的话，估计川下明子也会露出和爷爷一样的滑稽表情。

加多少钱就不是他这个外行该伤脑筋的了，可是绫辻行人也为难，净化什么的这种业务他不知道市价，只能在之前委托金上加倍吐出一个惊人的天价。

川下·大富豪·福一郎，和川下·虚·生前富N代·明子，在听到那个数额后都露出一致的肉疼眼神，过了几秒后，川下福一郎坚定的点头，好像是割舍了一块肉一样，表情都扭曲了。

但其实——

商人嘛，都是只进不出的守财奴，这种明显赚翻的买卖，只会在心里窃喜，再想开怀大笑也只能憋着。

净化虚的仪式有些繁琐，但安津熟能生巧，一系列准备活计只花了五分钟就搞定了。

五分钟后，在足以开一场中型宴会的宽阔大厅里，面积巨大，覆盖了大半个大厅地板的复杂无比的阵纹已经成型，有别于日本阴阳术那种五芒星的阵纹，这种线条复杂，记忆力再好的人也要花费一段时间去记住的复杂阵纹——

多看几眼会精神恍惚，好像具有某种吸引人的魔力一样。

让明子虚站在阵纹偏左一块空出来的地方，用最常见的红色墨水画成的阵纹里，站在偏右侧空位的男子双手的中指和无名指竖起，三指点和，左手指尖托着右腕，右手指尖朝上，他的嘴里在轻轻的吟读着。

听不懂的，拗口的语言不疾不徐的从他开合的嘴里吐出，旁边两位看众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庄重的站直身躯。

寂静的夜里，处于偏僻地区的别墅，闹出了巨响也不会有邻居多管闲事的报警，就是这样寂静的别墅内，好像有某种神秘力量在语言中传递着，传入看众的耳里，传入更深层次的地方。

闭着眼睛的青年，在吟读完最后一个字后，猛地睁开他紫黑双色的瞳孔，空洞的目光深邃得能将人的灵魂都吞噬进去。

面前的虚都被这样诡谲的目光所吓倒，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落！”

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地上红色的阵纹瞬间绽放出白色的光芒向上冲，像是光柱一样，繁复的阵纹发出的光柱，在空中交汇，却不会晕染掉阵纹本身的图案，置身于光柱中的青年发丝飞扬，虚的身体被包裹在光芒之中。

让明子虚意外的是，她所以为的痛苦并没有来临，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她回忆起本该不被记住的，在妈妈的羊水里静待出生的那种，被爱着的幸福安心之感。

身处其中的虚认为时间很慢，在安津和两名看众眼里，光柱竖起后，怪物的身影在缩小，只是一个眨眼间，一名长相普通，穿着特别定制的职业装的棕发女人站在了中央的地板上。

地上的红色阵纹，也在光柱消失的那一刻，消失了。

站在原地的女人与扑过来的爷爷相拥，这对饱受苦难，相互扶持的祖孙跨过死亡的阴影，重新拥抱在一起。

这种温情时刻，看不懂气氛的人在说话。

“怎么去瀞灵廷，还有那家店的位置我已经告诉你了，可不要忘记哦。”

他刚才已经通过阵纹的特别联系，将信息都传递进川下明子的脑海里。

“然后~记得结尾款啊。”他甩了甩手，朝老板的方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老板呐~看在我拉了业务的份上，可以下班了吗？”

都快11点了，是睡觉时间了啊。

绫辻行人像看着什么神奇生物一样的看着青年，后放弃什么似的，收敛了脸上外露的情绪，也将心头那麻乱的心思给按下。

“去吧，早点睡。”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感。

当初在网上聊的时候，求职的青年就说了他每天加班不能超过11点，因为11点是他雷打不动的睡觉时间。

还以为对方是说笑呢，明明是个会说出加钱的人。

结果还真的很讲究啊。

得到满意答案的安津笑嘻嘻的朝老板隔空给了飞吻。

“老板最好了~爱你哦~”

然后无情的抛弃自家老板，跑得不见踪影了。

留在原地的绫辻行人用手指按着胀痛的太阳穴，额头因为剧烈的心理活动不停跳动的青筋也被安抚下去。

察觉到什么似的，他冰冷的视线透过深色的镜片看向不远处的祖孙两。

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地府有人，我孙女是未来大腿’的川下福一郎已经看不到之前对绫辻行人的惧意和疏离，反而朝对方露出一个，如果让安津来说就是‘居委会大妈’‘可怕的三姑六婆’‘过年时不可逃避的长辈’的亲切笑容。

“哎呀，这种事情老夫有经验，我短命的老伴就是我死缠烂、咳咳……总之问我准没错。”川下福一郎喋喋不休的说，“优秀的人总是有特权的，何况安君长得那么美丽，身边一定围绕着大批的追求者，我不是说绫辻君不够优秀，只是对比于安君，你知道的……有那么一点点差距。”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距离，又慢慢地扩大，最后尴尬的收回手，好像是觉得用手指是描绘不出那个‘一点点’差距。

没有谈过恋爱但某方面经验也很丰富的川下明子也在亲切的微笑着，看着绫辻行人的目光充满了期待，还有一点点谄媚：“没错没错，我知道很多讨好人的手段哦，首先呢要投其所好，在衣着言行方面也是有讲究的，平时也要关心对方，不能小气，要记住生日啊喜欢的食物啊，兴趣爱好什么的……”

‘说不定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拜托安君，所以安君的老板一定要成功啊！直接委托这个收白菜价的事务所，怎么想都赚翻了！’

只差将这句话打在脸上的川下明子，心思明明白白的被绫辻行人看穿了。

他冷哼一声，直接出门上了车，一个启动就三两下消失在公路尽头，只留下一道尾气喷在了唯一的人类川下福一郎脸上。

“哎呀，绫辻君还是个小伙子，这么害羞可追不到心上人的。”川下福一郎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厚脸皮才能、哦，是叫脱单对吧？这样可是会做一辈子单身狗的。”

旁边虚握着他手臂的川下明子也赞同的摇头叹息。“任重而道远啊。”

安津：好了，今天份的《调戏老板计划大作战》也完美达成！

零食：你好像很熟练？

安津：啊，因为以前也参与过《今日的不服输XX》的企划。

零食：就算不隐瞒名字，我也对此没兴趣

安津：嘛~不要这么无趣啦，说起来，老板今天对我动心没？做了非常~~酷炫的事情哦~

零食：呵呵。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安津：……

零食：怎么突然安静了？

安津：11点了，乖宝宝的睡觉时间到了，滚吧，记得关门

零食：……ε=(·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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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