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很听陆时骞的话,他叫他去找份工作,他便在外面找了份咖啡店侍应生的工作,朝九晚五,上三休一。
与平常一样,他在五点之前交好班,然后乘坐4号线回家。
今天宅子里的气氛不对,往常这个时候该是吃晚饭的点,太太应该坐在正中的紫金檀木椅上,可现在帮佣阿姨们全都敛声屏气地各干各事,餐厅里也不见太太的影子。
陈循尽量降低存在感,连脚步都故意放轻了,没等他猫回自己屋,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陆时骞的声音,“他出轨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离婚你就受着。”
紧接着是太太的沙哑控诉:“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吃的喝的全是他给的,你想怎么撇干净,你是他儿子,以后陆家这些家产全是你的。我凭什么要离婚!凭什么要去便宜外头那些人!”
“不靠他,我也照样能养活你。”陆时骞声色极冷,隐隐压着怒气,陈循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的控制不住脾气。
……
“唉。”陈循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太太这么漂亮,干嘛要出轨呢。”
他忽然可怜起了陆时骞,明明是个富家公子,却过得分外节俭,吃穿用度也就普通大学生的水平,周末还得利用休息时间去做家教以赚取生活费。
他曾问过陆时骞,为什么不接受他爸爸的钱。
陆时骞没说话,以陈循的粗线条性格和词汇匮乏的语言水平,他根本描摹不出男人当时的心情。
也许是破罐破摔的心平气和?也许是重创之下的极力隐忍?
深夜,三楼卧室。
一支香烟被陈循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左看右看,迟迟未动,他还是没学会潇洒地抽烟,等到烟灰快要扑簌落地,他才递到嘴巴边吸了一口。
这回憋住了没呛出声,吸完缓了片刻,陈循无所适从地说:“哥哥,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男人磕磕烟灰,撩了他一眼。
陈循接着道:“白天你跟太太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太太说的挺对的,图不了父爱,不如图点钱。如果你什么都不图,太太心里估计更难过。我要是有个这么有钱的爸爸,我……我应该会过得比现在开心。”
陆时骞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手里的烟蒂快要燃尽,烟雾渐渐弱下来,似乎和正常呼吸一样,“你爸爸呢?”
陈循有些意外,这还是第一次被陆时骞问及家事,他俩之间,除了偶尔如蒙大恩的做ai,相处方式实在是单调乏味,一个少言寡语,另一个嘴笨口拙,压根就没有激情燃烧的时刻。
“我五岁的时候他就生病去世了,是我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来北市之前,我在老家那边上学,妈妈在这边打工,后来她不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老家,就把我也接过来了。”陈循想了想,终于说出这么些年自己始终不肯承认的话,“我妈妈挺不容易的,虽然我有时候挺烦她……我不是很懂事,从小就不让她省心。”
陆时骞看着他,这一刻的陈循多少令他感到有点陌生,原先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神经大条,缺乏共情能力,可现在看来,他其实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成年人了。
男人半天没反应,陈循想去趟厕所,又怕破坏了此刻的氛围,他使劲憋着尿意,憋得小腹微微胀疼,只想着时间快点过去,嘴上还在坚持开导:“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妈妈,开家长会的时候肯定倍儿有面子。你家还这么有钱,可以省去很多烦恼,虽然我也不太懂钱和快乐到底有什么关联,但肯定比没钱好过吧。”
陆时骞自我解嘲地笑笑:“也许吧。”
“烦恼总是难免的,就是这个理儿。”陈循语气坚定,使得他那张婴儿肥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感,“我去上个厕所,憋死我了。”
解决掉生理需求,陈循挨着男人躺下,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天花板。
圆形吸顶灯闪着釉质的白光,在他的视网膜上蒙上模模糊糊的影子,陈循忽然说:“你以后跟我一起过,我肯定不会出轨。”他侧过身去,用食指戳了戳男人过分优越的鼻子,“好不好?”
陆时骞枕在自己的左臂上,右手拿了本书在看,随意应他一句“好”。
就在这时,被子被掀起一角,陈循熟练地爬进被子里,把左颊贴在男人的心脏位置,持续了约莫半分钟,孩子气地说:“我听见了哥哥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很有力气。”
陆时骞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小旋儿。
这晚预示着一个转折,不是从无到有,也绝非推陈出新,而是他陈循躲不掉的一轮劫数——陆时骞暂时放弃了先前想要分手的念头。
他们的床–事变得比以前频繁了,常常是一夜好几次,陈循被折腾得面黄肌瘦,全身都灌满了冷杉味道的信息素,这使他在家里出入,经常需要更浓烈的香水来掩盖身上的秘密。
时间从大一迈入大二,他俩的私–情持续了一年多之久,陈循的工作从咖啡店换到了规模只有三人的小作坊公司做秘书兼打杂。
老板比较好说话,但凡手头上的活儿干完,如果有事,允许他提前走,陈循就是这样见缝插针地跑去找陆时骞。
他花掉自己四个月工资买了一款浪琴男士表,打算作为礼物送给男人。
北大食堂里,陈循找着了同室友一块吃饭的陆时骞,他从背后拍拍那人的肩。
陆时骞回头,让他坐。
他便坐到了男人身边的空座上。
对面两室友对这个面生的beta稍微有点兴趣,问陆时骞是谁。
“是弟弟。”陆时骞问陈循吃什么,他去买,陈循看看他盘子里的食物,笑盈盈地说,“跟你一样。”
男人起身走去打饭窗口。
陈循搓了搓裤子,想到包里还摆着即将献出的礼物,掌心不由得浸出了汗,有些紧张。
两室友在讨论功课上的事,礼貌地冲他一笑后,就视他为隐形人了,陈循反而觉得自在,生怕这些人围着他问东问西,万一招架不住闹出笑话。
“就你俩啊?”声音温婉动听,陈循不觉抬头,看见餐桌边站着一位漂亮的男omega。
其中一个室友回他:“时骞打饭去了,他弟弟来了。”
omega将目光投向陈循,“你好。”
陈循嗅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这人比当初的温希更具威胁性,他敷衍了句:“你好。”
陆时骞打完饭回来,将餐盘摆到陈循跟前,看看边上的omega,说:“弄好了再给你,还得有几天。”
omega莞尔一笑:“我不急。”
陈循拨弄餐盘里的米饭粒,有点食之无味,他再次打量了眼这个omega,比较之下,自己确实没人家好看,也没人家学历高,自卑感排山倒海袭来。
陆时骞看他一粒一粒地挑着米,侧头看他一眼,“没胃口?”
“我肚子不舒服。”陈循作势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从早上就有点疼,好像是吃坏东西了。”
omega始终嘴角含笑,是那种冷清挂的俊秀书生面相,陈循抓起陆时骞的胳膊,“哥哥,咱们回去吧。”
陆时骞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领着陈循离开了。
在闹哄哄的食堂里开辟出一条路,已经走出去老远,陈循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恰巧对上了那个omega,依然是嘴角含笑,无声地发散着威胁。
陈循踢踏着小步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从包里翻出礼物盒子,紧紧攥在手上,现在早已没有送礼物之前的那份紧张与羞赧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
他害怕有人觊觎陆时骞,害怕陆时骞被抢走,如果有人存心搞破坏,他根本不堪一击。
“刚才食堂碰见的那人是谁啊?”
“系里的同学。”陆时骞看了下表,“今天晚上我有事不能陪你,你先回去。”
陈循站着没动,难得撒了回娇:“我都说肚子疼了,你都不陪我。”
“是真疼还是装的?”
男人还是老样子,那副堂而皇之的不在意,是不会变的,而且能轻而易举地识破陈循的小把戏,这让陈循站不住理。
“好吧,我是装的。”陈循委屈巴巴的,却没法为自己辩驳,草草递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你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一摆手,“我回去了。”
陆时骞站在原地目送那抹仓惶的背影,直到陈循拐过弯,他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蓝丝绒盒子。
打开来,里面静静卧着一只手表——黑色皮质表带,白色表盘上镶着蓝钢指针,十分简单的款式,以陈循现在的工资,买这款表估计要不吃不喝攒上好几月。
男人没拿出来戴上,而是“啪”地直接合上了盒子,打算找个时间还回去,他揣着这份礼物回了宿舍。
晚上萧铭宇跨洋给他打来一段视频,爱丁堡还是下午,透过窄小的视频界面,陆时骞能看见这人身后的满园槭树,叶子艳红,在秋风里瑟瑟打颤。
“下午没课了,正准备回宿舍。”萧铭宇自信爽朗的声音从屏幕里穿透而出,“我得跟你报告一下啊,最近有人在追温希,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就被人撬了。”
陆时骞没什么情绪,神态里略显疲惫,“他最近怎么样?”
“怎么,你俩没联系啊。”萧铭宇故作惊讶,“也对,你现在和陈循那小子打得火热,品味够猎奇的……”
陆时骞打断他:“找我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
“我晚上还有个课题讨论,有空再聊。”陆时骞挂断了视频。
他走去阳台,迎风点着了烟,打火机“啪嗒”合上,擦出金属的沉硬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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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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