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春初夏。maixi9
自街巷穿行而过的囚车今日就是最后一批了。
生擒太后后, 镇北候亲自带人抄了严家,涉事者斩首,其余的只不过一个流放罪。倒还算手下留情。
送押的前几天, 从严家那边频频有书信往谢倾手里送,是严六的。
谢倾没空搭理,随手扔到一边。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收到不下数十封这样的书信, 皆出自不同人之手。
镇北候的, 朝华长公主的,甚至还有秦追的。唯独就是没有许文茵的。
生擒太后的那夜,镇北侯要她交出秦追身上的毒的解药,严太后自是死不承认。
后来谢倾慢悠悠地进来,遣散众人和她单独说了一刻钟的话, 严太后突然就失魂落魄地将解药藏匿地点说了。
如今秦追身上的毒已解, 按理说他可以接着当他的皇帝。
可镇北候偏偏说这不合体统, 要谢倾回去继位。
起先他上门来好说歹说,谢倾照顾他的面子, 还会听那么一两句。
后来次数多了,时间长了, 谢倾没了那个耐心, 干脆甩手闭门不见人。
再到后来, 谢倾烦了, 每每镇北侯上门,干脆就从侧门翻墙离开。
时至今日。
镇北候终于知道自己见不到谢倾的面了, 只好换了种方式——每隔几日就给他书信一封。
谢倾全当没看见。
至于朝华长公主那边……算起来,谢倾和朝华长公主才是真正的嫡亲姐弟。
她信里的内容跟镇北侯的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劝谢倾回去继承皇位。
如今宫里的事还是一团乱, 该做的事谢倾一件不漏的都做了,就是没松口继位的事。
今日刚过正午,桌上只剩一封秦追寄来的书信。
他随手拆开,原本散漫的表情在看见信的内容后,一下子沉了下来。
“砰”的一声响,谢倾起身,甩门而出。
那封信飘落到地上,只见上面用工整的一行字写着:“许二娘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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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卯时四刻,许文茵便被马车送进了宫。
好几个月过去,宫里早已没了之前战火硝烟的味道,平静如常。
莫不是她曾经亲眼见过,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见了幻觉。
凉亭里,秦追和许文茵都静悄悄的。
他撑在阑干上,背对着许文茵。一身紫袍,身影显得纤瘦又单薄。
“茵娘,”他似乎想了很久,终于终于借着风声低低地说:“对不起……”
许文茵:“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秦追的声音低沉下去,“因为那时,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还在你面前出尽了丑态……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那样。”
严太后下在他身上的毒似乎会使人冲动易怒,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原来是因为这个,”许文茵看上去并不在意,“若换做是我,我恐怕会比陛下更不知所措。这不是陛下的错。”
秦追的身体似乎比之前好多了,脸上也有了血色。虽然很缓慢,但他的确正在一点一点好起来。
或许是不知该怎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悄悄侧过头,看许文茵拿杯子的手白皙润泽。
“茵娘……你现在怎么样了?”
“陛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的亲事怎么样了?”
他问得几乎有些不自然,许文茵缓声答道:“如今不必入宫,和沈家的亲事自然也就没了必要。”
就算知道许文茵是因为太后的缘故才不愿入宫的,秦追的眼神还是微微暗了暗。
“那你和谢倾呢?”
许文茵一愣,好半晌,缓缓吐出一句:“……陛下,误会了。”
说完便不再开口。
秦追没有注意到,她握杯子的手紧了紧。
“那……”只是不停酝酿着心里的话,转身看向许文茵:“茵娘……你愿不愿意待在宫里?”
他问这话时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白玉似的耳尖微微红着,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许文茵没料到他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不由弯起嘴角:“陛下分明知道我会怎么回答。”
这话就像给秦追下达了死亡认定书,他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眼睑,又转过身去。
望着平静的湖面,他没什么感情地哈哈笑了几声,“傻子,你真信了?我开玩笑的。谁愿意和你在这宫里了,最好谁也别来。我一个人清净才好呢。”
许文茵就当没听出他话里的逞强,端起茶蛊,缓缓朝着他的背影抬了抬。
她愿他今后的一生,无拘无束。
能做一个真正的,有名有实的君王。
她离开了御花园。
还未走上甬道,前方忽然传来隐隐的骚动。
有人在喊:“哎哟喂,谢小侯爷您您您不能进去!陛下有命,谁都不能进去!”
“进去?你以为小爷我想进去啊?啊?要不是秦追把茵茵拐到这个地方来,爷进你这破院子做什么?赶紧的闪开,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滚!滚犊子!”
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声音,许文茵没有惊讶,反而是苦恼地低叹了一声,怎么还追到了这种地方来?
她一走出去谢倾就围上来,他今日穿了件月牙白的瀾袍,站在一群宦官中央还格外的高,整个人瞧上去贵气凛凛。
谢倾小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有没有哪儿伤着了?还是,他骂你了?他做什么了?我进去帮你抽他。”
“什么事也没有,小侯爷多虑了。”他靠得有些近,许文茵将他往后推了推,转身便走。
谢倾顿了顿,一步一步地跟在她身后半步。
她不由想起之前跟许三娘说过的话。
那日谢倾在自己房门前站了大半个下午的事,许三娘事后也听说了。
她的亲事在这月也定了下来,是镇北侯手下的一个督尉。从前随谢倾在西北一起领兵打仗过好些年,人倒是不错。
“二姐不知道,我本来还挺心疼小侯爷的。你说那天雨那么大又冷,就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吧?结果后来我把这事儿告诉张督尉,你猜怎么着?”
“他说之前他们在西北的时候,狂风暴雨中也得骑马作战,连着两天两夜都不是问题。那点儿雨,对小侯爷来说,恐怕也就是挠痒痒的程度。”
许三娘说这话本是无心,谁知许文茵听罢,背脊却僵了一僵。
许三娘忽然一个福至心灵,凑上前笑得幽深莫测:“哦,我知道了。那天二姐那么快就放小侯爷进来,原来……是心疼了呀!”
“谁心疼了?你少胡说八道。”许文茵难得很不淡定地放下手里茶蛊。
那之后,谢倾没上许家来提过亲。但却单独和魏氏谈过一场话。
魏氏不让许文茵听,但她大抵猜得出魏氏同谢倾说了什么。
如今宫里的事儿正乱着,太后残党也还有好些没有揪出来。皇帝要执掌大权,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成的事。
在一切稳定之前,也许谢倾都不会再来许家。这是魏氏开出的条件。
是为了许家,也是为了许文茵。
他必须拿出一个保证。
所以谢倾这几个月忙得神龙不见尾的,恐怕就是在处理这些事。
许文茵干脆不寄书信去打扰他,说来,和他确实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面了。
今日是头一回。
不知他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如今正是多忙的时期,他竟还有空跑来宫里,就为了这种小事。
许文茵一边想一边走,直直走到甬道的尽头。
这时,方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
谢倾不知何时停了脚步,没有追上来。就静静站在远处,一个人。
身影单薄,孤独还有点可怜,遥遥注视着她的眼神像是只遭人抛弃的大狗。
饶是许文茵也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她叹了口气,将手从袖中伸出来,朝着他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我来时怕小厮等得太久,让他先回去了。你若有空,送我出宫吧?”
话音落地,即使隔着老远,她也能感觉到谢倾的双眸微微闪了闪。
就因为她这一句话。
他几步行至她面前,轻轻展臂拥了她一下。许文茵推了推,没推动,只好道:“你来做什么?不是正忙么。”
“那不一样,”谢倾道,“再忙的事也越不过你去。”
许文茵颤了颤眼帘。
他又在她耳边低声说,“别怕,我会把一切都解决得妥妥当当。你呢,开开心心的,在家里和你的小姐妹打打叶子牌,绣绣帕子等我就是。”
这话说得轻松又随意,就好像是一句天经地义的话。
可只有许文茵知道,谢倾会这么说,是因为看穿出了她的不安。
她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他似乎总是这样,背地里做的永远比嘴上说的多。明明是那么爱说话的一个人。
“你和我说说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吧?”她不由道。
“那些事有什么好说的,”谢倾眼尾翘了翘,“比起那种无关紧要的破事儿,我还是更想听听你的事。你呢,这些天在家里做什么?”
许文茵想了想,“陪我三妹聊聊天,写字看书什么的……谈不上多么有趣,但也不无聊。”
“那等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去京郊林子里打猎。以前在西北的时候,我无聊了就喜欢拉着弓满山跑。后来来了京城,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儿。哦,对了,我不是说过要给你弄只鹰玩吗?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倾在耳边逗她说话,好似有说不完的事。
许文茵听着谢倾说这个鹰好那个鹰也不错,忍不住笑了笑。
“鹰就不必了,反正我已经养了别的宠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嗯……”许文茵想着,抬头瞥他一眼,“大概,在几个月之前吧?怪粘人的,我怕他见了别的宠会吃醋。”
并没有反应过来的谢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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