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本就因今日一连串事情心绪难宁的游熄,闻言,立刻追问:“可你的枪,对准的是小格兰特。”
宫崎莲不急不缓地放下茶盏,一笑:“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对滕侠渡,才是下的杀手吧?”
她剥下一瓣橘子,汁水在唇齿间迸开,平静道:“第一枪,是为了驱散无关人群;
第二枪,是要滕侠渡的命;
第三枪,是退而求其次。”
随着宫崎莲的轻言细语,晨间那一幕幕复又在游熄脑中上演。
“至于布朗……”宫崎莲说,“他也坏了我的布置,若是没有他搅和,本不至于出现如此伤亡场景——你说呢?滕侠渡。”
她站起身,问:“是谁招来了布朗?还对小格兰特出院时间、身边保镖配置这样清楚?是谁要看这场混乱?”
滕侠渡眯了眯眼,从此刻,他确认了宫崎莲带走游熄的真正用意:她想拯救这个和她经历相仿的孩子,就像在原作里一样,她认为跟着师傅,只会让主角陷入无尽的复仇漩涡。
“是我自己做的。”游熄上前,像为滕侠渡挡下第二枪那样,站在了滕侠渡身前,面对宫崎莲的逼问,“我也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从始至终,老师都没有逼过我,反倒是我在利用他来达成复仇的目的。”
游熄紧了紧拳头,藉由骨头到皮肉的疼痛,让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那些伤亡,要算,就算到我头上。”
宫崎莲步伐一顿,眼底闪过些许惊讶。
“说,究竟是谁要老师的命?”游熄不想再听宫崎莲打谜语般的话,直言道,“要是你不能说,我会查出来的。”
宫崎莲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她看向滕侠渡,喃喃:“果然是好倔强的孩子……”
“啧。”游熄不欲再和宫崎莲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纠缠,他抓住滕侠渡,“我们走,老师。”
“是格兰特。”
宫崎莲终于在他们踏出房门时,缓缓开口。
“老师,您是认为,您现在能做一个保护者了,是吗?”
游熄不自觉地想要多听一点,多了解一些关于滕侠渡的事。
“走了,游熄。”滕侠渡反手牵住游熄,抛下一句态度不明的话,“莲,你有你的路,走好它。”
一楼的弦乐已停,仅有零星不成调的拨弦声。
直到走出莲之馆,游熄才开口:“她和你……是有什么过去吗?”
滕侠渡含混地应了声,他现在手上情报不多,连那句对宫崎莲说的话,也是连蒙带猜的暗示,哪能就这样跟游熄说。
多半得到老爹那儿,才能解锁来龙去脉了——正好是jrpg常见套路。
“对了,宫崎莲是怎么把你带走的?”滕侠渡转移话题,“我回店里看过,没有打斗迹象。就算是遭遇战,你也不该毫无反抗之力啊。”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游熄羞恼地掏出那个怀表,扔给滕侠渡:“还不是因为你!”
指腹抚过铜制表面上新添的几道划痕,滕侠渡微讶:“就为了这个?你特意去而复返一趟?”
游熄甩开手,跳上摩托后座,单手急于将头盔戴上,以掩盖面上不合时宜的绯色。他扬声:“不是对你很重要吗!以后自己收好!”
他竟然如此在意这个怀表?滕侠渡打开怀表,其中照片里的面容依旧模糊,不可能是因为游熄发觉长相从而在意……
那么唯一的解释难道是……
“亲爱的?”滕侠渡忽然试探地叫道。
游熄正和头盔较劲,皱着鼻尖说:“知道那是你恋人的遗物,干嘛在我跟前秀恩爱!”
奇了,看反应来说,这跟“游熄”无关,那就是此时此刻的游熄,当真介怀这个怀表的存在?
滕侠渡看着泛黄的照片,屈指轻弹:你这家伙,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吗?玩脱了吧?
“老师!睹物思人的事情,可以回家后再说吗?”游熄气鼓鼓地放下头盔,小腿踢了踢车身,“我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啪嗒”一声,滕侠渡收好怀表,接过头盔给游熄戴好,顺带心情大好地按了按他的头,道:“好好,回家。”
不同于滕侠渡的轻松惬意,游熄一路上都处于警戒状态——不仅是宫崎莲,还有格兰特,居然在找上滕侠渡的同时,还找人要滕侠渡和自己儿子的命!
“在紧张什么?”
身后的人坐得脊背挺直,手掌扶着他的腰的力度不自觉大了,滕侠渡挑眉,问:“是担心格兰特的事?”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老混账!”游熄咬牙切齿地骂,“老师你就不该答应他……”
他顿了顿,想起所有的源头,都是他拜托了滕侠渡。
“游熄,”滕侠渡说,“小格兰特没有死,被抢救回来了,但植物人的状态说不好会不会持续一生。”
游熄一愣,先是嘟囔“命真大,这样都能捡了条命”,而后说:“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我?”滕侠渡笑了两声,“我还想问你呢,游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跟小格兰特死杠上吗?”
“……”游熄抿唇,手指绞着滕侠渡衣物,“……如果我做出的是这个选择,老师,你还会帮我吗?”
穿过游熄曾经居住的街道,拐进巷口,游熄默然地看着这一条路线经过的所有建筑与人群,那都是他记忆中熟悉的地方。
“我会帮你,游熄。”滕侠渡回答,“如果你这次下定决心,我会帮你直接潜入,在深夜了结小格兰特,甚至格兰特。”
滕侠渡在逐渐减速的机车轰鸣声中说。
“这不难,但你目前做不到,所以只有我去做,你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游熄有瞬息的动心。
他从熟食店老板、宫崎莲,乃至于格兰特和布朗的口中已经听说太多关于滕侠渡的传奇,他知道,这是他大大地占了便宜,从他意外遇上滕侠渡的那刻开始,人生就像开了挂,“复仇”这件无论是在影视作品还是现实里都太难的事情,变得触手可得,而他甚至无需付出什么。
“可是,”游熄缓缓松开手,“代价是你会被格兰特的帮派彻底盯上……还有你过去的仇家……老师,你是想要清闲的生活,才退休的……但这都被我毁掉了。”
他垂眼,看见自己被包扎吊起的左手,想到在今早目睹的狼藉遍地。
差一点点,他再多犹豫刹那,宫崎莲的子弹就会贯穿滕侠渡的太阳穴,滕侠渡同样会成为躺在地上、等待认领的“无名氏”。
“老师,我下不了决心了。”游熄茫然地抬首,他颤抖着,向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寻求帮助,“我该怎么做?”
听见游熄的迷茫,滕侠渡悄然松了口气:他赌成功了。
若是单以原作主角记忆为模板的人设出发,注定主角不可能对牵连无辜之人的死亡无动于衷——前提是游熄不因觉得有趣而插手。
这就是为何,滕侠渡一定要与游熄达成约定:接下来的进程,要公平公正,别再发生“顶号”这样的情况。
“游熄,你想过去上学吗?”滕侠渡停了车,舒气,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你的人生不该就此囿于‘仇恨’上,当然,我也不是劝你放弃,只是……多去体验些你未曾经历的事,你会变得更强大的,那些是我不能带给你的青春。”
“上学?”游熄张了张嘴,“可是我是黑户……爸妈也提过上学的事,但都因为各种原因失败了……”
“这个交给我来解决,游熄,”滕侠渡认真地看着游熄,“你只需要回答,你想不想?”
“我……”游熄不知所措地点头,又摇头,“我从来没想过我还可以上学。”
“老师,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M国的吗?你有上过学吗?真的……那么重要吗?”
面对这样一双明亮的、闪烁着求知光明的眼睛,滕侠渡几乎就想和盘托出——哽住,在不断出现的新设定之下,他都不知道“师父”的身份该怎么讲了!
总不能现编吧?那不就是骗小孩了吗!
滕侠渡说:“这个、说来话长……嗯,你先去思考思考,我也整理一下,想想从何跟你说起。”
他揽住游熄,打了个哈哈,暂时避过这个话题,但光凭游熄一点没移动的视线就知道,他绝对没被就这样地打发。
“真的,”滕侠渡挠了挠脸颊,“不是糊弄你,我是真的没想好怎么说。”
游熄呼气,理解地说:“好吧,毕竟老师你的过往应该很传奇……但你不要骗我,我也是真的想……”
他噎了下,即将吐露的词汇在舌尖打架,最后出口道:“想更了解你!我们是师徒啊!”
他话说到尾音未落,就挣开滕侠渡,跑进厨房,大声地用下一句话掩盖上一句:“午饭吃什么?!”
滕侠渡赶紧跟着进厨房,拦下看起来很忙但因为只有一只手能动,而完全看不出来在忙什么的游熄。他说:“别别别,我来做,你去休息着,不想要你左手了?”
仅能动弹的右手尴尬地停下,游熄倚着门,忽地问:“我能回家一趟吗——就,那座小楼那里……”
滕侠渡嗯了声:“虽然我估计格兰特不会对你出手……咳,我是说,小心点,到点回来吃饭。”
滕侠渡大概能猜到游熄回去的缘由,便没多加阻拦,只是叮嘱注意安全。
但他也未深入讲到从今天开始后,针对他自身的委托,或是纯仇杀,一定会浮出水面——宫崎莲想带走游熄也正是这个原因。
自今日后,游熄跟着他会面对更多危险,而滕侠渡背后,既没有组织帮派,也没有莲之馆这样的中立势力帮扶。
——“老师,您是认为,您现在能做一个保护者了,是吗?”
案板上是块刚拿出来,准备解冻的肉,硬邦邦的。
可论起大家,尤其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拼杀,他滕侠渡还真没怕过,要护一个游熄而已,不难。
“嚯,滕校长好大的口气!”
小游熄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水槽边,指手画脚地要求吃糖醋排骨。
“好啊,”滕侠渡答应,“但你是不是该给我本人补习一下,我自己的背景设定了?”
小游熄手里变出一个2D像素的棒棒糖,道:“还让我别作弊呢,滕校长自己倒不想以身作则咯。”
“这种东西怎么想都该是写在‘人物简介’上的吧?”滕侠渡循循善诱,“况且,jrpg不也有那种情形吗?把线索拼合,然后插入一段黑白闪屏的回忆画面,很合理啊。”
小游熄略做思索,打了个响指:“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那就请看——
我为你精心编织的过去!”
滕侠渡: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劝学。
顺便一提,游熄在现实是在读大学的哦,甚至有参加中考、高考的,不算黑户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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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出租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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