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拿到药，御堂前脚离开了，后脚就在走廊遇到了病人代表鲍米尔。

鲍米尔看着御堂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便问：“你找了院长帮助？”

“你猜呢？”御堂掀起眼皮看他。

对于御堂，鲍米尔的直觉是难缠，所以便不发一言，抬手敲了敲满是粘液的门。

“进。”

在鲍米尔要推门的时候，御堂贴着他走过，并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在外人眼里，我们已经是一个阵营的了，联手的话，傍晚来找我。”

鲍米尔回头，只看到对方婀娜的倩影，他没再耽误时间，推门而入。

“院长，请问今天进行什么检查？”

吴桐正在电脑填写文件，头也不抬道：“视力检查吧，如果白日也做噩梦就不好了。”

闻言鲍米尔心里一紧，玩家和npc眼里的世界不同，他怎么通过npc的视力检查呢？

想了一圈，他再次询问：“院长，如果检查不合格会怎么样？”

“哦，三次不合格就是重症患者了，需要进行开颅手术。”

开颅手术！鲍米尔冷汗直流，这才第三次检查，如果照这个难度，他将会面临开颅手术！想了想手术室里的锯子，他有点小腿抽筋。

人高马大的肌肉男此刻战战兢兢道：“我......院长，我视力一直不太好，您在检查我的时候放放水吗？”

听到这个要求，吴桐这才抬起了头，上挑的凤眸里闪烁着鲍米尔不懂的光芒。

“作为仁慈的院长，我当然愿意替病人分忧了。”他的嗓音虽然有些沙哑，语调却分外兴奋，“5000积分，这是看在你是我亲爱的病人代表的份上的恩赐。”

鲍米尔被自己的口水抢了一口：“咳咳咳什么？！5000积分？！”

院长挑眉，金色竖瞳泛起不悦的情绪：“怎么？你也嫌贵？你们这些病人到底怎么回事？把疗养院当福利院吗？”

鲍米尔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绝无此意！只是这个价格......我承担不起啊！”

5000积分是鲍米尔这种B级玩家两三个副本的积蓄，怎么可能用来花在一个视力检查上？

“哦，那抱歉了。”院长收回目光，“我们也不是搞慈善的，看在你是我亲自提拔的病人代表的份上才答应走后门的。”

鲍米尔内心犹豫，他虽然表露出的一面比较怯懦，但骨子里是个圆滑的人。他不由思索，如今院长看似漫天要价，实际上却是切实给了他一个入门费的可接受价格，只要交了这份钱，他才会真正被院长算进“自己人”范围里。

“院长，我想清楚了，我交！”鲍米尔咬牙含泪，“同处疗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也要多麻烦您照拂一二。”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院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哎，放心，有好事以后不会少了你的！”

等鲍米尔神情恍惚着出了门，吴桐才笑眯眯地点了点耳朵上的传声贝，跟那头说：“小矮子，你说的没错，他们果然和我一样，是‘玩家’呢。”

罗伯特：“是的，您是我的小主人，我不会对您说谎。”

“那你还是不知道我的‘丈夫’是谁么？”

罗伯特沉默：“也许是副本内的设定吧，您并没有丈夫。”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继续潜伏就好了。”

“是。”

没错，当吴桐将罗伯特投入病人阵营的时候，其他玩家就已经毫无获胜可能了。9v1变成了9v2，失忆造成的劣势几近于无，病人阵营反而因为多出一个人而互相猜忌进行内斗。在所有玩家还在揪卧底，愁检查的时候，吴桐已经利用卧底带来的信息差掌控全局了。

其实吴桐早就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毕竟他虽然是失忆，但在他的认知里，病人是不会被医疗头盔咬下脑袋的。

要解决这群玩家其实很简单，但仅仅如此，他的任务会不会太简单了些？好像有些关窍他还没有摸索到......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剥削一下玩家的积分也是吴桐所喜闻乐见的。

很快，视力检查开始了。

还是114号病房，老规矩，鲍米尔第一个。

第一项是色盲测试，吴桐拿出一本色卡图，问道：“能看出来上边是什么数字吗？”

鲍米尔看着色卡图上蠕动驱虫和整页纸上密密麻麻的“死”字，淡淡摇了摇头。

收钱办事，吴桐没有为难他，走到五米外Snellen视力表的跟前，用教棍指着第一排：“什么方向？”

鲍米尔看着一排排扭曲旋转的E，随口蒙道：“上？”

吴桐放下教棍，看来流程也不用走了：“合格，下一个。”

鲍米尔长舒一口气，对院长投去感激的目光，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么？

不出所料，视力测试除了鲍米尔无人通过。等所有人都结束后，玛丽乔冷笑着问他：“你收买了院长？用脚想也知道，这种测试玩家不可能通过！”

御堂早就知道可以和院长做交易，闻言不由有些懊悔没跟院长提这件事。

鲍米尔一脸平淡：“是，规则里提到了，如果白天犯病，可以向医生寻求帮助。怎么，你不去，还不许别人去？”

千一千二两人对视一眼，先行离开了。

张云天则眼神晦涩道：“你就不怕与虎谋皮？为什么不听我的先把院长除掉？”

御堂笑嘻嘻地问：“先不说院长死了副本会不会继续存在，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院长？莫不是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一直装老好人的李三枪立刻搭腔道：“对啊张道长，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张云天沉默，他每有什么线索，也不知道什么辛秘，无非是看到院长想到了曾经的一个仇人——在他第一个副本内遇到的借刀杀人的吴桐！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小聪明和算计全被玩弄于鼓掌，王亮把他打到半死后，曾恶毒的发过誓，如果让他活着出了这个副本，绝对要狠狠报复吴桐！

虽然不清楚院长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用铜钱卜了一卦，此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找寻的仇人！易学不是谁都信的，他没有把握说服众人为他卖命，只能铤而走险了。

见他说不出什么，众人便一哄而散。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罗伯特正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张云天。

千一千二两姐妹先行离开，是去找院长了。

吴桐挑眉看着二人：“美丽的小姐们，有何贵干？”

这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大眼睛小嘴巴，十分人畜无害的模样，姐姐的马尾朝左，妹妹的马尾朝右。

千一笑得十分天真：“院长大人，我们是想打听一下，检查不合格会怎么样呀？”

吴桐转了下眼珠，笑着问：“鲍米尔没告诉你们吗？三次不合格者会被开颅检查呢。”

开颅！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惧和愤怒。天杀的！那洋鬼子竟然扮猪吃老虎，私瞒下这么重要的规则！

但千二脸上维持着笑容不变：“院长大人，怎么才能检查合格呢？”

又要开张，吴桐心情颇好：“欢迎光顾奎桑提的神秘商店，过一次检查5000积分，两次9800积分，两人一起的话一共给18000积分就好了。”

一唱一和的姐妹花没空吐槽店铺名称，纷纷陷入沉默。片刻后，千一眉眼弯弯问道：“院长，除了鲍米尔，其他人还有谁知道这个交易吗？”

“我不清楚。”吴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我自然是不嫌生意多了，不过对于你们来说，竞争对手越少越好吧？”

千二上前一步：“谢谢院长如实相告，我们包两次的。”

这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连吴桐都被所侧目，见他若有所思，千一浅笑道：“我们可以按原价给，但是有个小请求。”

“说来听听。”

千二食指放在唇瓣上，比出“嘘”的手势：“可以麻烦您暂时不要告诉其他玩家吗？”

其实吴桐原本就没打算让所有人都能赦免检查，闻言自然愿意卖个面子：“既然两位小姐这么希望，作为乐于助人的院长，我自然愿意滤尽绵薄之力。”

得到想要的回答，两姐妹动作一致地鞠躬转身。

手指轻轻敲击着，吴桐的凤眸里充满了愉悦的神色：“有趣的双生子。”

这两姐妹和前面几人反应完全不同，不仅在天价商品面前毫不退缩，还能对视都没有就知悉对方所想，最后还自退为进对鲍米尔的阴谋将计就计。

生意做完了，吴桐却没有同往日一样急着下班。坑了玩家一笔，他心情甚是不错，就连白.嫖的丈夫都原谅了，打算在医院凑活一晚给彼此留点冷静的时间。他之前只是对那冷漠克制的牧师有点在意，现在他已经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院长办公室的休息隔间，吴桐一边哼着歌加热吐司，一边根据罗伯特给出的信息进行思维发散：“不属于疗养院规则内的‘丈夫’、‘牧师’，会不会是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亦或是我离开副本的关键？和他的肌肤相亲我并不排斥，此人和我绝对大有渊源。”

青年冷漠地想：“不论如何，都要先获得他的好感，才能进一步套出情报。”

究其本质，吴桐仍是一个自私有漠然的人类，但这个决定，却无法用精准理智还是感情用事来判定。

凤鸢没有再去洋房，他又住回了修道院厢房。与其说是冷漠处理，不如说是在逃避什么。

凤鸢整理着房间里的书架，把书本按字母顺序重新排列，试图用这种机械性的动作来压制内心的躁动。

直到他看到了那本曾经赠与青年，却被留在原地的圣经，他的烦躁到达了顶点。

每当想到那个青年，他的心脏就会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一只困兽想要挣脱牢笼。这种感觉太危险了，像逐渐浸入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可他是至高无上的创世神怎么会认为一个人类危险？

是害怕再次爱上他，还是更害怕——他再次离开？

想不清楚，他也懒得去想，干脆把这些全都抛之脑后。

……

鲍米尔虽然不愿和御堂这样狡猾的女人打交道，但还是在傍晚如约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来了。”御堂在一个本子上写画着什么，头都没抬，她知道鲍米尔肯定会来的。

鲍米尔宽大的背后藏着一根钢制棒球棍，这是他的主攻道具：“找我什么事？”

“嘭——”

一阵祥云散开，两条黑色的尾巴和大而尖的耳朵出现在女人身上。

“你是猫妖？！”鲍米尔一惊，把棒球棍举起。

“小子，既然要谈合作，就别把这棒子冲着小女。”御堂不满地一尾巴抽过去，把棒球棍镶进了墙里，“还有什么猫妖？这只是小女的二技能是‘化猫又’。”

鲍米尔看着嵌进墙里的棒球棍心里暗自吃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问道：“日本神话里的猫又？你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何须与我联手？”

御堂收回耳朵和尾巴，慵懒地看着高大的男子：“如果我没猜错，那个道士要动手了。”

“什么？”鲍米尔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没头没尾的说这么一句，“向谁动手？院长么？”

“对，他今日就宿在办公室里。时机难得，玛丽乔也蠢蠢欲动，看样子李三枪也会加入。”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抛弃任务对付npc？”

御堂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但毫无疑问，他们想架空这所疗养院，之后便不需要每日检查了。”

“这样风险也太大了！”鲍米尔震惊，“虽然规则确实没有禁止对医生出手，但这也太冒险了！”

“所以你要不要赌一把？”御堂拿出一颗安眠药，“这是一颗安眠药，吃了它，夜晚就不会被噩梦侵袭。这个时候站了院长的队，以后就不用愁检查了。”

这无疑是个诱人的计划，鲍米尔咽了下口水：“所以我需要付出什么？”

御堂用手指圈绕自己的头发：“5000积分买药钱和一份契约。”

“什么契约？”

“陪我进个副本，并且无条件听从我命令。”

“什么副本？”

“六扇会议快要开始了，我需要你和我组队。”

“那不是十大公会的角逐么？你们‘青空’公会要什么样的人不缺，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B级玩家，为什么看中了我？”

御堂笑而不语：“你同不同意？”

鲍米尔想了想问：“你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吗？”

“当然。”御堂娇嗔道，“小女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人。”

“那好吧。”鲍米尔将信将疑地签下契约，拿到了安眠药。

天马上就黑了，两人干吞下安眠药，不一会儿眼前群魔乱舞的诡异场景就缓缓退去，连平日阴森可怖的病房也变得整洁干净。

“不愧是针对梦魇症的特效药。”御堂感叹，“可惜药效只能坚持一晚。”

说罢温吞的睡意也逐渐袭来，两人忙喝下一支体力剂，缓过了那阵睡意。打开病房门，鲍米尔皱眉：“不行，两个护士，一个护士拿着手电巡逻，一个值班护士坐在楼梯口的护士站。我们根本没法上楼！”

御堂递给他手中的本子：“这我早就观察到了，巡逻护士会从101开始向107巡逻，经过护士站后会继续由108向114巡逻。”

鲍米尔看了眼笔记本，深感佩服：“大姐，你说！”

御堂白了他一眼：“我们所在的病房是106，巡逻护士背对我们往114走的时候，只需一人做诱饵吸引护士站的注意，向101方向跑，趁她被吸引开的时候溜上楼即可。”

鲍米尔为难：“不会要我去做这个诱饵吧？”

“不用，会有人来祝我们一臂之力的。”

对啊，还有张云天他们呢！鲍米尔摸了摸头：“那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果然，巡逻护士从101开始，路过护士站后继续向114走去。不一会儿，左侧走廊尽头发出了东西落地的声响，值班护士被声音吸引，骂骂咧咧地看了眼去右侧走廊巡逻的护士，起身往101方向走来。

咚、咚、咚

鲍米尔心脏跳得飞快，在门缝里看见护士走过后，回头看向御堂。

御堂轻轻摇头，他便没轻举妄动。

“咔哒”

隔壁105病房的门打开，有脚步声快速奔向楼梯口，然而随着一声惊呼，一阵更快的脚步声追了上去。

“啊啊啊啊！”

咀嚼声和惨叫响彻走廊，鲍米尔惊魂未定地看向御堂，却见御堂嘴角勾起了娇媚的笑容。

“就是现在！”

鲍米尔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推门就跑。绿色的安全通行标志在昏暗中照亮道路，他自然也看见了被拖拽的血痕。

待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二楼，御堂已经轻巧地拨弄着指甲等他了：“你看着挺壮实，怎么这么虚呢？”

对此鲍米尔哑口无言，他确实被吓得腿软：“刚才被发现的是李三枪？张云天呢？你不是说值班护士会往101走吗？为什么105的人还会被发现？”

御堂歪了歪头：“唔，也许值班护士，是倒着走的呢？”

倒着走？！

鲍米尔冷汗顿时浸透了病号服，幸好他没有轻举妄动，不然绝对会被无面护士的巨嘴吓到心脏骤停！

御堂看向二楼昏暗的左侧走廊：“而张云天，估计已经摸进办公室了，他当时应该也在105，但是为了摆脱护士，牺牲了李三枪吧。”

和御堂想的一样，101的玛丽乔制造声音吸引注意，而105的李三枪、张云天则冲上楼。但他们没有料到值班护士留了个心眼，是倒着走的，在105打开的时候，就冲了过来。情急之下，张云天只能推了把身后的李三枪，自己逃之夭夭。

“那我们现在赶紧去办公室吧！”鲍米尔有点心急，“院长要是被他杀了怎么办？”

“等等。”御堂潜伏在黑暗里，“还有个玛丽乔没登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