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戒里的空间是无限并独立存在的，不仅能储物，还能住人，吴桐带着罗伯特进入便来到了一个庭院内。

“这里边居然还有建筑？”吴桐惊叹，“这是什么地方，‘青竹舍’？”

罗伯特为他带路：“是的。您在离开上一个副本的前一天，将这个院落用‘乾坤袋’收纳其中，副本结束后小世界内的时间暂停，而您将‘乾坤袋’升级为‘纳戒’后，这里的时间才又开始流动。”

“小世界？”吴桐观察着四周的景物，“这么说上一个副本是古代啊。”

这个不大的小院内亭台精致，流水曲折，绿柳含烟，甚至连池塘中肥胖的锦鲤都游得自由自在。

罗伯特称是。

不愧是自己曾经的住处，吴桐觉得这里十分合眼缘，笑着问罗伯特：“看来我以前也是个很有格调的人啊。”

罗伯特自然知道这不是疑问句，漠然点头：“对，您除了舞蹈一直很有品味。”

吴桐：..........

他不再搭理“情商低”的仿生人，顾自走进内室，这才发现里边还有两个活人。用人打扮两人正在扫洒，见他推门而入欢欣雀跃地围了上来。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想您。”

“呜哇！一转眼少爷您都长那么大了！”

丫鬟模样的妙龄少女和微胖小书童不由分说地扑了过来，吴桐一边手忙脚乱地抚摸两人的脑袋一边问：“喂，萝卜，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位分别是夏荷和福贵，您的丫鬟和小厮。”罗伯特丝毫没有在意这个称呼，“我一开始也很惊讶，他们原本是上个副本的npc如今却出现在了您的道具里。我跟他们打听之后才知道是您的好友——梁苑瞒着您与他们做了约定，让他们作为地缚灵能够一直跟随您。”

梁苑。

吴桐默念了这个名字三遍，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真是个自说自话的人......不过，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有这么两个人在，这个院子确实热闹了许多，他这个朋友还是听懂他的。

福贵这才看到吴桐身后存在感极低的罗伯特，不由吓了一跳：“咦？你是谁？怎么与少爷儿时样貌相同？！”

夏荷也好奇地围着罗伯特转圈：“是呀是呀！奴婢绝不会认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是少爷的私生...”

罗伯特打断夏荷的凭空幻想，解释道，“是我，罗伯特。变成这样是主人的吩咐。”

“原来是罗公子，你这样比之前好看多了！”

“哎呦抱歉，福贵他不是说你之前不英俊的意思。只是，这样更......”

罗伯特有点骄傲地颔首表示理解，能不好看吗？这可是他小主人的皮囊！

可就算罗伯特更像吴桐上个副本的模样，福贵他们还是没有认错，毕竟他们少爷身上的气质是那么威仪独特！

其实除了吴桐张扬锐利的气质，他的新称号“人皇”也有很大的作用。吴桐躲去现实世界的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好好检阅自己的称号，他在第二个副本《冰雪夜古堡》获得的“威慑”也被并入了“人皇”称号。不仅是对人类npc有血脉压制的“人皇”称号，吴桐还多得了“血之暴君”、“蛇羽”和“无心者”三个称号。

两人继续围着吴桐东拉西扯，还哭哭啼啼地十分乱腾。虽然吴桐不认识他们还有点嫌烦，但意外地很耐心对他们一问一答。

好不容易将他两人打发走，吴桐心累地坐在躺椅上往嘴里塞了个荔枝：“呼～终于清静了，萝卜，你好像和他俩很熟？”

“是的，因为纳戒里的时间流速等同于系统，而您在现实世界呆了一个夜晚，纳戒里的我们已经认识近一个月了。”

“我为什么要回到现实世界？”吴桐歪头，“这里比现实好玩多了。”

罗伯特：“我一直呆在纳戒里所以不清楚，只知道您在结束上个副本后接着回到了现实世界，但没过多久就再次进入了这个副本。”

虽然不知道现实世界自己有没有亲朋好友，但吴桐非常自然地认为应该没有。因为他好像对那里没有一丝留恋，反而充满排斥。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在结束上一个副本后，我因某种迫不得已的理由回了现实世界，在那边发现了什么或者触发了机关，被人洗去记忆投入了这个副本。”吴桐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

罗伯特眼神放空，仿佛在进行脑内演算，“经过我的深度思考，您说的这种可能性极高。”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我所谓的‘丈夫’。我们应该发生过什么情感纠葛，但绝对没有结婚，我所挽留的也不过时竹篮打水。”吴桐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凤鸢，你可真会占我便宜，我叫你‘丈夫’时你应该在暗爽吧。”

那部分应该和他没关系，罗伯特觉得主人似乎搞错了什么，但他不敢出声纠正：“您是否要参观这里存放的道具？”

“带我去！”吴桐愤愤起身，他现在急需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来忘记之前丢过的脸。

……

拒绝的时很潇洒，但等人真的负起离开并杳无音讯，凤鸢又无端的烦躁。他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在惩罚吴桐，还是在折磨自己了，他明明知道那个人类有多么冷血，却还是稀里糊涂地栽进了同一个坑里。或许因为这个人是吴桐，所以他不论如何挣脱，还是会在再次看到他时就沦陷。

就算失去记忆，一个人的本性还是不会变的，凤鸢怎么会看不出吴桐打着爱意幌子时眼里的算计？被情爱玩弄于鼓掌的，仍只有自己。

“你的爱轻佻浅薄，虚伪充满利益。我的爱沉重压抑，控制欲强又疯狂。试探、猜忌、背叛......麻烦至极。”

“即使早就看透症结，却还是无法自拔。爱情真像成瘾物，危险又虚幻。”

银发牧师喃喃自语，他其实心如明镜：他没有怨恨吴桐的无情，也没有记恨吴桐的利用，他之所以折磨自己折磨吴桐，只是在渴望获得同等的爱而已。

玲珥嘴上说的恨，不是恨，而是满腔爱意得不到回应的委屈不满。若那日吴桐向他承认爱意，就算被天罚劈得魂飞魄散，他也是愿意甚至乐意的。

凤鸢眼眸微眯睫稍垂，姿态散漫随意却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和矜贵。

他就是要吴桐在自己和其他一切之间摇摆不定，要吴桐也因为爱情而饱受折磨，要吴桐这个自我主义者的天平彻底偏向他。

“吴桐，来爱我吧。”

银发牧师随手翻开手中的圣经，但里面却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副如同油画般美好的画面。一个天使般美丽的人类躺在血红的绒被里，晨曦从窗帘缝隙漏进来，为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珍珠母般的光泽，圣洁又邪恶。

那张白日里惯于假笑的面容此刻竟显出几分脆弱，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浅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如同蝴蝶将息未息的翅膀。他的胸膛规律地起伏着，睡姿甚至称得上乖巧，全然看不出清醒时那副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盛气凌人的模样，反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点燃一根烟夹在指尖，深吸一口任由烟雾缓缓上升模糊了他晦暗不明的脸，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画面中美丽的脸庞。忽然，书中的“天使”皱了皱眉，有着要苏醒过来的迹象，下意识地，男人掐灭了烟并飞速合上了书。

“..........”

为什么他表现得像个在视奸一样心虚。

看样子吴桐的精神值已经稳定在了维持人形的程度了，没必要再继续关注了，凤鸢喝了口凉水，压下心底的邪火。

“邪眼，不用再传输画面了。”

院长办公室休息间的天花板上，一只血红的眼珠悄然闭合。

而大床上的青年也随之将意识从纳戒中抽离，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这次纳戒之旅收获颇丰，他找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吴桐的心情不错，虽然暂时还无法解开这个副本的最后关卡，但他已经心里有底了。也许放在别的玩家身上，他们恨不得赶紧离开副本这个鬼地方才好，但吴桐却不急着走。今天他要带几个投资人一起参观疗养院，因此召集了所有医患开了个小会。

“就是这么回事，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要给投资方留下好印象至关重要。”吴桐大剌剌地倚靠在骸骨办公椅上，对npc和玩家们进行训话，“来，把我们的口号响亮地喊一遍！”

无面护士和缝合医生们热情高涨地喊道，“好梦疗养院，满足你心愿！专业陪护、舒适环境、营养膳食、丰富活动。让爱不缺席，让您每夜好梦！”

众玩家呆滞地看着身为玩家的院长，统领了疗养院内的怪物npc。

鲍米尔面色怪异地问御堂：“雅酱，你确定院长不是魔王吗？”

御堂也有点震惊，“可怕的男人，居然混成了怪物的老大！”

姐姐千一向左歪头：“我们已经告诉他这是副本了，院长大人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为疗养院拉投资呢？反正都是假的。”

妹妹千二向右歪头：“真是让人搞不懂呢，不过npc们好像对此事很是热情。也许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们？”

御堂摇头，“其实不用做到这一步也可以吧，我们又不会在这里呆很久。”

吴桐笑眯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毕竟答应了下属们涨工资，这点承诺还是要做到的。”

“what the f**k！院长您走路怎么没动静啊！”鲍米尔弹跳到御堂背后。

“你是说这么费劲吧啦的拉投资，只是为了完成和npc们涨工资的愿望？”御堂有点傻眼，“拜托，我们现在可是在危机四伏的副本里面，你怎么还有闲心关心和npc的约定啊？”

闻言青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一片薄刃无声地划过水面，嘴角那抹惯常的弧度仍在，却已凝成了冰，“答应别人的事我从来没有食言过，包括要带你们离开这里也一样。”

空气陡然紧绷，众人只觉头皮像有人在紧拽一样，纷纷噤声。其实在今天看见吴桐的蛇尾恢复后，他们就知道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再生不起与之对抗的念头。

御堂自知言错，立马弯腰曲背道歉：“抱歉院长大人，小女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在规则不利的条件下下与你对立是不明智的，何况我们也根本不是您的对手。本就是我们单方面拜托您休战，你如何处理副本都随意，我们是不会干涉的！”

修长的指节环在胸口轻轻叩击着，声响极轻，却在此刻清晰可闻。几人尤其是御堂的背后不由生出了一层冷汗。

就这么盯了他们好一会儿，院长才把令人胆寒的蛇信子收回嫣红的唇瓣中。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最好老老实实跟着我的步调走，不然我不介意禁闭室多一个住户。”青年的笑意这才真实了点，“那么今天都给我好好表现，别给我捣乱哦～”

“是，保证好好表现！”四人忙不迭道。

直到等吴桐走远，鲍米尔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道：“我怎么感觉自己被院长当狗驯了？”

御堂迷恋地看着青年的背影：“你做什么美梦呢。”

鲍米尔：..........御堂小姐你其实是M吗？

千一千二对视一眼，感觉院长身上的气势，好像更强了，让人发自内心地生不出抵抗念头。

吴桐则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用出了“人皇”称号，只觉得今天的玩家好像很好说话。他敲打完玩家便一心扑在投资商上，结果从人群中看见了众星拱月的牧师。

吴桐皮笑肉不笑地迎接他们进入办公室：“各能亲自来考察，真是让我院蓬荜生辉啊！”

投资人之一与他握手，被柔软度触感震惊一瞬，他从来没摸过这么光滑的肌肤，一时间色心上头，拉着那只手不放：“哎呦，院长你太客气了。听说你们最近在‘特殊项目’上进展不错？”

“张总真是消息灵通啊。”吴桐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压低声音道，“确实，我们的‘每日检查’方案效果显著，患者满意度高达100%。”

张总恋恋不舍地捻了捻手指，下一秒却感受到了背后恐怖的气息，吓得赶紧收了不正经的心思，“哦？这么高的满意度，倒是少见。莫不是不满意的都成了什么孤魂野鬼？哈哈哈开个玩笑。”

吴桐轻笑着低头整理袖口，长睫掩下眸内幽绿的凶光：“您可真爱说笑。毕竟比起眼前利益我更注重‘长期疗效’。所以只要资金到位，这个项目完全可以规模化，这可是抗击‘梦魇症’上史无前例的创举……到时候，回报率绝不会让您失望。”

“哦？”一人好奇道，“院长莫不是试出了什么结果？”

“有我在，一切都会‘药到病除’的。”吴桐说罢亲自给几人斟茶，“为了健康。”

投资人们纷纷举杯：“为了健康……和收益。”

几人相视而笑，茶盏轻叩桌面后一饮而尽。

吴桐虽然在笑，心里却已经把这几人的坟都刨了。这几个投资人一个好东西都没有，愚蠢猥琐也就罢了，话里话外还想着让他用病人做实验！可惜他只是来圈钱的，并不会劳什子实验，也不会去做。

在他和几人谈话期间，银发牧师骇人的视线却一直盯着青年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不怪投资人恋恋不舍，他直到那羊脂玉般地触感有多么让人迷恋，但这并不妨碍他事后将那个人的头拧下来。

感受到强烈视线和阴沉的杀气，吴桐选择性无视了。比起这几个不入流的货色，他虽然多一眼都没有给那个男人，全身心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他身上。对方给了台阶，就这么下了倒也可以，但吴桐却有恶趣味的念头，想要报复回来。

“各位，时间正好，要不要去食堂试试我院的菜品？”

几人自然给面子，纷纷起身。

“抱歉，我需要换一件衣服，接下来由护士来为你们带路。”吴桐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自然自然，我们先去食堂等您。”

等他们出门后，吴桐飞速关上了门，室内只留下他和另一个人。但吴桐像是没有察觉还有人在一般，自顾自开始换衣服。

凤鸢看着对方毫无防备地拖去上衣露出白皙漂亮又结实的背部，漂亮的蝴蝶骨好似能掀起飓风，让他被卷入这场风暴中心。

他近乎是狼狈地错开眼睛，避开那白花花的后背，“去休息室换。”

像是才发现身后有人，吴桐惊讶回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哎呀，牧师大人还在呢？我这就走。”

凤鸢根本看不得那洁白身体上的任何粉色晕染，把滚烫的眼神从人身上揭下来，在烟盒里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喉结上下滑动像是渴极了。

没等他打火，吴桐便划着一根火柴，给他点燃。

“我就喜欢看你抽烟，好性感。”

温热清幽的花香味飘入鼻腔，猝不及防的靠近让凤鸢忘了呼吸，瞳孔扩大虚虚聚焦在对方的纤长睫毛上。

直到被烟草呛了一口，凤鸢才回过神，难以言喻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种隐秘的**。青年嘴角噙着气定神闲的笑，好像很乐意看他露出狼狈的表情。

“我先走了。”

男人说完便拧开了门把手，大步离开。吴桐耸了耸肩，不愧是端庄的牧师大人，明明眼神像要吃了自己似的，却还是如此正经克制。

但那又如何，不过是个饥肠辘辘的恶犬而已，之前光看自己的手都要冒火花了，现在不得爆炸了？

青年俊美的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